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野人先生,种田去 作者:麦麦狼 文案: 安彩心如死灰,进山寻死不成,被野人叼回了崖边山洞。 收获金手指,迎来地动,得以下山安家。 只是野人先生始终跟随,好吧,好吧,看在你辣么能干,种田,养家都是一把好手, 留下来做个抱枕也靠谱。 但你这些突如其来的亲戚是怎么回事? 木头啊木头,身世搞的的比谁都复杂,这样的真的好吗?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布衣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彩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野人大爷来袭 晨曦初露,山中雾气,环形绕带,迷迷蒙蒙如在云端之上。 远远的传来鸟儿空灵长鸣,露水滴答掉落草尖泥地失了踪迹,不知哪处有枯枝被咯吱截断,声响微小在此时却格外鲜明。 有一人身,由远及近,跋涉而来,柳枝抽条似的婀娜身段,跟雾气快化为一体的白色长袍,只有那乌黑长发披散,如魅似鬼,忽的一矮身就掉入草丛深处不可见,随后又摇摇摆摆的挺直,继续慢慢吞吞的往前行走。 此处已至深山老林,长居山脚的村民只有最莽撞者才敢涉及此地,可她,一个单薄的女子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此。 猛兽失却踪迹,偶有飞鸟掠阵而过,山风不起,细雨时有淅沥,深山从来没有此刻般平静。 安彩早就失了神智,只是一味的往里走,摔倒爬起,继续不停,从里到外的空虚,从头到脚的麻木,唯一的期待就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能让她的生命就此走到尽头。 可惜至今没有,人人畏而生惧,小儿止哭的深山老林竟然连只小兽都不见。 脚酸至麻,渐渐迈不动步,再次摔倒的顷刻,趴在地上至此再不想起。 脸贴着湿润草菅,腥臭泥土,有小小爬虫在她的视线底下匆匆爬过,安彩混沌的脑子尚有余力思索,这种死法确实过于漫长,不如找处高地跳下去一了百了。 为了能死的痛快,她拼尽全力站直了早已虚软的身子,举目四望,好歹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被雾气笼罩着的岩石高岗。 鼓起力气开步,一步三摇爬到那处躺平,喘匀了呼吸探头往下,真正云深不知处,一望见不到底,想来足够她死上十回了,难说还能把她带回原来的世界。 感受着湿滑石砾带来的沁凉,抬眼望向灰蒙天空,似乎她来到这个世界时,睁开眼看到也是一处灰色屋顶。而她的异界人生也是一路被罩着黑灰,直到此刻即将终结。 初来乍到,前二年一味适应,多少委屈都忍了,多少难堪都受着,就怕行差踏错让人当怪物一把火给烧了。 直到意外得来的那段姻缘,她以为穿越大神终于眷顾到她,相公英俊为人和善,虽不事生产,但勤读书肯上进,婆母性寡淡,却并不为难与她,里里外外都容她一手当家,苦是苦了点,但痛快不是。 终于,熬到相公进京赶考,眼见着一家人前途在望,苦等三年,最后却等来了一场骗局。 丈夫是假,婆母更是假,娶她是想给他们家留个种,弃她也是因为无子做妾都不配,为她们家操持三年,丈夫得势换来的是一场无媒苟合。 “大少爷是京城一等公侯家的公子,委曲求全在乡野避难,如今家业振兴正得时,必是要娶那门当户对的大家小姐,你这乡野丫头,连做通房都不配,念在你多年来尚算乖巧,老身替少爷做主放你出去,若是冥顽不灵,后舍茅房就是你今后的归所,想明白了再来分说。” 想明白,你让她怎么想明白,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多次反抗不成,杖责难免。 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后,她终得清明,人家冷眼看着她闹,压根就不怕她报复,是啊,别说娘家不得力,父不慈母不爱,就是能助上力,山路偏远,无人可带消息。 前路已断,后路渺茫,她最后的选择是一把火把翻盖一新的宅子给烧了精光,也不理有没有烧死那个老妖婆,就埋头逃进了山里。 这是她唯一能出的气,让她千山万水的上京去找那个负心汉报仇,委实可笑。 真正的了无生趣,在她越往深山里走时,死已经是唯一的选择。 “妈妈,”安彩笑着哭喊着前世的母亲,在霞光洒出第一抹金时,一个翻身就跌进了悬空。 安彩觉得自己前世作孽,这世来还,或者跳崖乃千古定律绝壁是死不了人的。 从混沌中醒来,半明半暗的洞崖峭壁,往前有藤条垂挂,挡去了大半光芒,仰头往后,耳听水珠滴答,幽黑不见底。 半直起身的安彩,全身上下感受了一遍,诧异疼痛只在下身某处非常不该的地方爆发,且酸胀难忍,来不及触碰,寒毛乍起。 有东西重重踏进洞口,高大阴影挡住了大半光线,背着光根本看不清是什么鬼,可这么个活物突然出现,心脏好的都承受不起。 安彩僵直着身,冷汗已经遍布全身,就着手肘着地的姿势,一点点往后挪动,等到他离她越来越近,才突然加速后退,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怪物头顶一窝乱发,脸上长出一圈毛,密密麻麻唯独只留出双眼睛,连鼻子都被掩盖不是太过清楚,身高八尺往上,虎背熊腰,身上披着一身看不出材质的布料,总体黑灰,该罩的地方都罩住了,只是露手露脚处,肌肉曲张,如石块垒积,要说这是头熊,那也太看得起熊了,纯粹就是只绿巨人的缩小版。 野人刚已接近安彩,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右脚,跟凡人捉只兔子似的把她倒提了起来。然后筛糠似的狂抖。 太过突然,安彩连声闷响都不及发出,就被抖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再来两下估计能全吐出来。 不过人给没她机会,扔纸片一样把她扔回远处,哪怕有兽皮隔了一层,安彩已经强烈的感觉到了刺疼,后面肯定是被磨破了一层皮。 “啊……”惨叫终于被压出了喉咙,眼泪鼻涕狂流,实在是痛的太过*。 眯着眼只抽气的安彩眼睁睁的看着野人靠近,这次抓的是她的手,“卡,”脱臼了,“哒,”接上了,紧跟着换手,继续“卡,”“哒。”肘关节,肩关节,脚腕……人体能脱臼发出声响的部位,都被人野蛮伺候了一遍。 最后的最后,安彩瘫软着身子,崩溃着神经,哭都哭不出一声。 报应啊,叫你不知好歹,叫你活的不耐烦…..十八层地狱果真不同凡响!这是她昏迷前唯一的念想,但足以悔恨至死。 再次醒来,地方没变,还是那个洞穴,只是全身上下被换了一身行头,衣服什么的被除了个干净,从头到尾被一层黏糊糊的绿泥包裹住,就是腥臭难闻了点,对身体来说,感觉还不错,有一股清沁凉带着一丝刺痛浸润着她的皮肤。相比较昏迷之前的疼痛,这丝刺痛好比按摩,大可忽略不计。 安彩不敢动,其实是支使不动,手脚已经失去了掌控,只知存在,动不了一根手指。 决心把自己当成死人的安彩,到是豁达了,再疼还能疼过那会,权当中场休息补充体力。 安彩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大概就是一刻钟不到,野人再次出现在洞口,这次他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的东西,颜色不好看,腥味更重,还凑到她的嘴边,非要往里灌。 介于对方毛太多看不出一点人类表情,安彩实在不想得罪他,忍着想呕,速速吞下,胃里那个翻江倒海啊,烧的挠心挠肺。 她还什么也做不来,只有眼泪奔腾而下,忍吧忍吧,百忍成钢,她现在跟炼钢估计也不差步骤了。 不过还好,在她身覆绿泥的时刻,野人大爷除了一定时辰给她喝那黑糊糊的泥浆之外,再没有其他动作,真正是太好不过了。安彩绷紧着神经提防了他半天,好歹松了一口气。 睡睡醒醒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她的手脚开始能够小范围抖动时,野人大爷把半瘫痪的她提起夹在手臂下,奔走几步就跳出了山洞,没错是跳出,随后还加了飞跃的姿势。 这个山洞竟然是在目测十米高的峭壁上,往下就是个月牙形的□□岩石平台,再往下万丈深渊,平台右侧,有山水从高处留下,垂坠下去,汇成狂野瀑布,声势震撼。 她就这么被直接扔进了右侧水潭,瞬间变成一块抹布,被人来回晃荡,冰冷彻骨的水啊,没头没脑的往她身上灌来,淹的她几近窒息,被灌了好几口,没能成功昏迷,其结果就是生受了寒冷,脑子抽搐打结。 洗白白了之后,她被野人大爷直接甩到了岩石平台正中的茅草堆上,叶落平沙式,狗□□落地,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头不能转,眼睛闭着睁不开,过不了多久,她的右侧皮肤就感觉到了热感,起初还算不错,冰冻过后的身体急需热流,可时间一长,一边被烤的快熟了,一边还没成功解冻,真正是冰火两重天。 现在的安彩连呜咽也不成了,只剩下灵魂深处疯狂呐喊,可怜见的,野人大爷终于给她翻了个乌龟壳,顺便捏住她的下巴,又灌了一碗泥浆进口。 之后,她被带回了山洞,竟然还赏了一张软绵铺盖,都快虐出快感的安彩,忍不住都要谢天谢地了。 好不容易安享了一晚好眠,再次清醒的时候,安彩陡然发现,手脚身体终于焕发出它应有功能,能动了。 野人大爷不在家,安彩披了昨晚的铺盖,也就是块兽皮,小心翼翼的把山洞给寻摸了个遍,除了几块碎石,连跟趁手的木棍都没处找去。这是要徒手斗野人的节奏,不用想就知道这纯粹是找虐。 还没想出个靠谱的主意,野人大爷回来了,人家刚一伸手,安彩一个激灵,直接就坐回原处,双手交叉挡着脸惨呼,“别动手,别动手。” 奇迹发生了,野人大爷还真把手给放回去了,只是凑到她跟前上下左右嗅了半天,摸不清底细,安彩不敢动啊,只是被他那粗犷的毛发扫过,痒痒的不舒服。 屏住呼吸闹不清他要干什么,就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给打翻在地,然后…..   ☆、第2章 救星驾到 以再次昏迷事了,醒来又被伺候了绿泥,好歹手脚能动,可安彩能动也不想动了,她更多的是想死,唯一的担忧是怕,穿越大神报复不爽,把她扔到更为惨绝人寰的地方去。 拿不定主意的结果就是做了好几天的僵尸,随便折腾,灵肉分解,就当这具躯体不是她的,说穿了,还真不是她的,那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心如死灰等待着外力终结的那一刻,却等来了大姨妈。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她脱离苦海的关窍所在。 当时野人大爷正兽性大发,某种运动正酣,忽然就跟见鬼了似的从她身上一跃而起,连退三步之外,根本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狐疑的眯眼,不死心的往前走近一步,还没嗅出味道,就跟炸毛了似的,大吼一声,逃窜而去。 这番变故太吓人把神智昏沉的安彩当场给震了回来,极力撑起身子,张望了半天,确定他确实一去不返了,才开始检查到底哪里起了变故。 一查就查出了大姨妈,陡然冷静的她,脑子转的飞快,前两次他都是在SHANG了她之后,马上就给她敷泥,再次SHANG她都是有目的嗅嗅她身上有什么气味,莫不都是她身上的血搞的怪。 尼玛要是真是这样,她都要昂天大笑了,说不得她还真笑出了声,阴测测的比从地底钻出的恶魔不差多少。 “哈哈哈,”已经比神经病不差一线的她,变态的大笑三声,你大爷的,再敢动我一根毫毛,看我不喷你一脸血。 黑幽幽的原始洞穴,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里死死揪着块兽皮,露在外面的肌肤,青红印记惨不忍睹,狰狞着扭曲了面目,真正是疯狂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安彩在随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把血洒在了洞口,她首先要确认,是不是所有的血都有用,当然人性尚存,做不来更恶心的事,好歹用兽皮兜住了下半身。 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安彩手抓着掩住半边洞口的藤条,坐在地上。 野人大爷跳上来过一次,如她所愿的被血腥味给逼退了,非人折磨就此结束,可更为难的事情发生了。 前段时间她不记得有吃过东西,入口的就只有那碗黑浆,差点就忘了她只是个凡人,是需要吃东西喝水的,水问题不大,稍微往洞内走一点,就能找到从石缝中泌出来的水,在底下形成的一个浅浅的水洼,干净不干净,对她来说没法讲究,至于大姨妈来临不能喝生冷水什么的,也纯粹扯淡,低下头就着水洼就喝,可惜摸遍整个山洞连棵草都不长,生生断了她找食的出路。 后头她又看上了洞口藤蔓上的绿芽,入口苦涩,强忍的吞咽了几片,反呕了出来,试过几次都没办法。 而野人大爷在下面却是一日两餐准时准点,有时是只小兽,在溪涧边剥皮去骨,长棍一插,架在火上烤,有时则是从水里捉条肥鱼打打牙祭,诶,人还不是生吃,都是规规矩矩的用火烤熟了的,这还是野人吗?这绝壁是进化种。 这会他手里提溜着一只山猫大的野物,蹲在水潭边清洗。 安彩死死的盯着他动作,半边身子都探了出去,等到对方把只剩下骨肉的野物放到火上烤的时候,口水不自觉得就渗了出来。 黄昏,山风乍起,左近林木,沙沙作响。 那股肉香就随着风袅袅卷起,袭击了安彩的口鼻味蕾,不吝啬的一刀一刀剐着她的胃。 安彩实在忍受不住,眼见着肉汁已经滴在了柴火上,清晰听见肉油滋滋作响。被馋虫腐蚀的脑子升腾一丝明悟,大姨妈犹在,她怕他做甚。 念头一起,狠狠的拍了记大腿,真是太傻太天真,猛地直起身,双手死死抓着两根藤条朝外大喊,“喂,喂…..” 为晚餐忙活的野人大爷,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连个反应也没给就继续忙活。 “嘿,大哥。”安彩撑着喉咙大喊,“给口肉吃。” 这次人连抬头的反应都没有。 “大哥,我饿死了,脏了你的洞……嗯家,多不好啊……你也吃不完,给我一点点就成,就一点点,后腿,前腿?胸脯肉也可以嘛,要不随便哪里的肉,拳头大就成…..芝麻小,嘿,大哥好歹给点反应。” 安彩呱噪了半天,更饿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不嫌烫的撕下一块肉来,囫囵塞进了口里,她自动自发的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当下干瘪的胃叫嚣的猖狂至极。 躺倒洞沿,手指挖着石头缝的安彩,哪里还有前天知道能如何对付他时的嚣张,乍喜乍忧,对她的打击过大,当场萎靡的没有了力气,眼泪水不受控的流进了岩缝。 向外一直抓着藤条的手,忽然感觉到晃动,抬头一看,竟然不是错觉,探头间,有黑影就这么扑了进来,略过头跳进了洞穴。 意想不到的安彩差点被活活吓死,卷缩成一团尖叫不停。 结果,洞里乍响的另一股声音,比她更为尖锐,“吱吱……” 缓了半天,偷眼去看,原来是只一手高的猴子,一只手高举在头,绕着转圈,闹腾的厉害。 安彩看着惊奇,忘了尖叫,那猴子见她不叫了,也停了下来,很有灵性的推了推地上突然出现的石碗,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嘴,吱吱吱,叫了三声,就跃过她顺着藤条窜了出去。 安彩下意识的去看了眼洞外,野人先生已经不在刚才的火堆边,到是那只小猴捧着他剩下的肉,吃的很欢。 猴子吃肉?安彩不正常的脑子里只想到这个,多看了几眼之后,胃烧的更厉害了。 后知后觉想起那只碗来,没形象的爬过去视若珍宝的捧起,没有肉,连颗菜也没有,还是那让人腥臭难忍的黑浆。 安彩潜意识里嫌弃的不行,手一抖,又紧紧的捧了住,腹腔如鼓,终是闭闭眼,憋着气大口大口倒了进去。 要命的难喝,可怎么就饱了呢?上次喝的时候没这么饿过,这次饿的狠了,效果格外明显,别说胃顷刻就舒服了,连下腹部忽隐忽现的胀痛都消解了不少,懒洋洋的还直犯困。 安彩好不容易爬回茅草堆出来的床上,往兽皮上一靠,什么都来不及想直接就睡着了。 没过多久,那只猴子重新出现在洞口,把那些沾血的茅草和石块全往洞外扔,且用尾巴来回一扫,顷刻一干二净。 猴子离开后,高大的身影随后出现,脸朝外坐在洞口,一动不动。 就这么野人白天在外,晚上就坐在洞口,而安彩白天无所事事发神经,晚上被一碗泥浆搞的安然入睡,出乎意料的相安无事。 请走了救苦救难大姨妈,安彩在有了吃喝后,终于苦恼到身上的臭味问题,虽说这是吓跑他的必要条件,可快要把自己也臭晕过去,就得不偿失了。 这几天她好歹摸清了野人的出没时间表,太阳初升时他就不在了(就是在安彩睁眼后,就看不见人了)。 临近中午,他会回来,升个火堆煮个大杂烩,是真的煮,不知是藏在哪里的铁锅,灌了半锅溪水,往里面扔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果子?树叶?草根?石头?恕安彩见识浅薄一样都没认出来,搅吧搅吧越搅越稠,煮了大概有一个小时,人赤手从火堆里取锅,放到一边用石碗勺了一碗,根本没放多久,热气升腾依旧,就灌进嘴里。 安彩每次在上面看着,都替他疼啊,这手,这喉咙,这五脏六腑,这还是人吗? 直觉告诉她,他中午吃的东西就是她晚上喝的黑浆,意识到这点,她喝的坦然多了。 完了这一顿,他就会离开,在日落西山时才回转,而他的晚饭就随意多了,有时吃,有时不吃,吃多吃少,都没有规律。 弄清楚了这些,其实对她来说没什么关系,首先她是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下去的,找外援那也是休想,在这里自始至终只有一只野人和一只猴子。 其次,这山洞虽深,至多五十步就到底,只是照不进的光线,迷惑了视觉,根本没有退路。 再次,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很强烈的预感,可能又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异世大陆?兽人?反正比上一回穿越凶险百倍。源于这野人绝非普通人种,在这种举目无亲,无处可去的可怜境地里,她除了跟目前唯一的人类好好相处,没有其他办法。 综上,她决定投降,有选择的服从他。   ☆、第3章 和谐相处之路 于是她选择了在他煮那黑浆的午时,在洞里寻了好些碎石在手,趴在洞口跟人喊话,“嘿,大哥,大爷,这位先生,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哦,我也没多大意思,你知道,你嫌弃我身上脏,我也嫌我脏了,能不能麻烦你给我送点洗澡水?” 自始至终没反应。 安彩捏了块一掌大的石头,看准方向就扔了过去,刚好落在了火堆边,发出啪嗒一声。 “哦,耶,”安彩欢欣鼓舞,眼神儿不错。 那位大爷果断如她所愿的抬头去看她。 “嘿,大哥,”安彩急忙招手,再他回头前,加快语速道,“大哥,我想洗个澡,能不能行个方便。” 安彩对天发誓,她只是嘴快,真没想到他能一下子听明白,也难以理解他明明听得懂,非要到现在才做出反应。 只见人站起身来,随后做出蜘蛛侠的姿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根藤条从天外飞来,把她上半身一卷,“啊…..”漂亮,安彩再次被抽飞了一把,准确无误的掉进了水潭里。 身上勉强遮挡的兽皮,早就被厮磨了开去,缚住那腰的藤条依旧不离身,就着钓鱼的姿势,上下浮沉。 安彩被人当鱼给洗了,别说不给她换气的机会,就凭那水潭的冰凉,她除了窒息也没得选择。 再次醒来的安彩,差点咬碎了银牙,把兽皮底下垫的茅草根根拔出,揉了个稀巴烂,让你再二,让你不舒服斯基。 不过此次事件后,竟然有意外之喜,还不止一个。 首先,野人先生没动她,在她洗白白了之后。 其二,被赏了件跟他材质款式差不多的衣服,从头套到尾,他是束腰款,她是宽松式,贴身还不咯皮,摸着还挺柔软,就是表面太滑腻,不得不让人想到某种冷血爬虫的皮,不过,这都不是事,安彩很满足,这有比没有好的太多。 安彩心气很平,在她快适应了*之疼后,还能提高待遇,于是,她又开始犯贱了。 “嘿,大哥,怎么称呼?” “…..大哥,大哥,啧啧,真是一块腐烂到底的烂木头。”不被理睬的安彩怨念丛生,可惜形势比人强,忍耐之余只能在口舌上占占便宜,“那木头大哥,木头,放我下来走走呗。” “烂木头,这烧饭的活,我能做,给个争取表现的机会哪。” “烂木头,木头,这深山老林的,我也出不去,您老放三百六十五颗心。再说,您那么能,我能跑哪去啊,是吧。” 岩石上的野人先生不现在的木头先生,自始至终装酷,让安彩唯一欣慰的就是,平台左边一棵阔叶大树上有只笨猴子,在她说话时,捧场捧的很专业,她说一句,它吱一声,这间隔停顿绝对是有练过的。 于是说到后头,安彩直接坐在地上面对着猴子招手,“黑猴儿,到姐姐这里来。” 黑猴儿在吱了一声后,扒了扒头皮,也有模有样的学着她招手。 安彩看的津津有味,同时又做了几个怪动作让它学,一人一猴互动的还挺和乐。 “不错,不错,”安彩拍手大笑,同时憋了眼地上的那个,声音不重不响的感叹,“真是人不如猴啊。” 话还没说完,藤蔓再次出现,这次没往水潭里扔,直接把她送到黑猴儿跟前,速度过快,到位的时候,一人一猴还来得及对上一眼,黑猴儿都被吓的炸了毛,在跌下树之前终于抓到枝桠,直接往树顶狂奔而去,消失在密密枝叶间。 安彩失去藤条的支撑,直接摔趴在树梢上,幸亏手脚快,死死的抱了住。 “哇勒个去,你大爷的,听得懂人话,吱一声会死。”危机没有解除,安彩已经不管不顾臭骂上了,话刚出口,就直接吓怂掉去看了逞凶木头一眼,人安安静静的给了她个背影,又跟山水化为一色。 认清事态的安彩再没敢骂第二句,挣扎着坐起来,往后退到枝杈上,抱着旁边大腿粗的枝干,不敢乱动。 就在这时,身边的树叶有希嗦响声,安彩回头去看,黑色的长条翘起在树叶中间,“蛇?”不受控的大抽气,喉咙口已经憋住了尖叫声,正待放,眼前一晃那毛绒绒的猴头露了出来,那口气直接走窜了道,咳嗽声惊天动地喷发,见鬼了,一只猴子学狗甩什么尾啊。 来的是黑猴儿,好不容易止咳的安彩不客气的大骂,“吓死个人了,有本事跑,你回来干什么啊。” “吱,吱……”黑猴儿跳上跳下的闹腾,看这样子倒像是在解释。 “别动,别动啊,再动我就要翻下去了。”安彩支撑着力道的枝干,被它踩了几下,晃动的厉害。 黑猴儿还真不动了,但跟着就又离开了。 “这是干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啊。”安彩傻眼,说不得还有些气闷。 不过再次回转的黑猴儿果然是只靠谱的猴,手里抓着只红彤彤的桃子状的果子递过来给她。 安彩欣喜非常,伸手过去,正要说谢谢,结果话还没出口,手还没摸到,就又被人抽飞了。这次直接就掉在了岩石正中茅草堆上。 “干什么你。”安彩咕噜翻起身圆睁着眼大怒。 野人先生这次反应很快,撇头,冷冰冰的就他妈的只一眼,哗啦啦一盆寒潭水直接浇了个透心凉,彻底怂了的安彩喏喏失语,“哎呀,有话好好说,动手动脚不文明。” 泼妇只具形态不具声势的安彩,揉捏造作一番后,搔搔头乖乖坐下了,了无生趣的拔着茅草,时不时偷看了对方,一眼,两眼,三眼……意识到自己完全被无视了之后,索性光明正大打量了起来。 野人先生盘坐在她三步远,中间就隔着个火堆,上面挂着开始往外冒热气的黑浆,而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山峦,要不是那满头毛发还会随风飘扬那么一下,真跟石雕木泥做的没甚区别,果不愧木头之名。 安彩看人不爱看眼,就是怕与人对视,徒增尴尬,可偏偏木头的五官之中,唯一□□在外的就是那一双眼睛,出奇的透彻明亮,黑的墨黑,白的透亮,莹莹一层水汽,如宝光浸润,华贵堪比黑曜石。 想起刚才那么一憋,后知后觉的想,莫非刚才自己不是被吓的,压根就是措不及防惊艳到的。 呸呸呸,安彩啊,安彩,你口味还能更重点吗?脑残也不是你这样的。 瑟瑟的唾弃自己一番后,安彩开始不动声色的找那根突如其然的藤条究竟被他藏在哪里,神出鬼没,就凭这手段,跟神仙也不差多少了。 直着脖子搜索了半天,单薄的不知名皮质外套,束腰部分的藤蔓不超过一米,身上无处可藏,直接坐在地上连草都没垫就更不可能了。翻了翻自己身下的茅草堆根本没有,莫不是用一次扔一次,再随地取材,可这速度快的也太不可思议。 “练的是什么功法,还是丛林必杀记?”安彩羡慕的只能啧啧。 正在此时野人先生的午饭时间到,照例把黑锅取下,用勺了一石碗的黑浆,放在一边顷刻,就乘着热气咕噜咕噜吞下肚去。 安彩看着就替他疼啊,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自己喉咙上,咽了好大一口水下去,真正是忍不住了,“大哥,不烫吗?凉会再喝不行?” 本也没想会得到回答,野人先生果然一跃而起,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平台上,究竟是怎么上的陡崖,凡人的眼已经瞎了。 “嘿,大哥,带上我呀。”等安彩着急慌忙的爬起,人早就不见踪迹。 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的安彩,也没有多少沮丧,心里暗暗的还为今天变化感到高兴,好歹她已经坐在了洞外平台上了不是。 虽然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个死地,可远处风景确实是摄人心魄的大气恢弘,如山雾罩的高山危崖,苍翠欲滴的原始森林,白练瀑布坠地轰鸣,绝不与她记忆中存在的任何一副风景画雷同,终究不是她魂牵梦绕的家乡。 于是乎,感触良多的安彩,在野人先生消失后,也自动化成了岩石上的石雕泥木。 隔后几日,安彩准时准点调戏黑猴儿,然后被野人先生放下来,折腾着脑子想着办法让他把她的活动范围再扩大扩大,可惜至今没能成功。 这天清晨,安彩醒的前所未有的早,习惯性的往洞口去看,就被坐在洞口的背影给吓了一跳,睁大眼看了仔细,才发现这人可不就是木头。这几天两人和平相处,安彩受虐也是可忍受范围之内,醒来又看见他这样,明白过来这人晚上就是在这里守着她睡时,犯贱的竟然有一丝感动。 小心翼翼的起身,才刚走一步,那人就听见了动静,头有一个侧转的停顿,安彩二话不说就不要命的扑了上去。   ☆、第4章 好大一块田 木头在刹那消失在洞口,安彩收势不及,直接就往外扑了出去,“啊……”手忙脚乱的去抓藤条,可没练过的身体怎么可能做出这么高难度的动作,根本抓不住只能无力感受着身体往下坠。 已经闭上眼的安彩最终没有摔成粉碎,触到的是一具不太陌生的怀抱,脑子一激灵,一个翻身,就趴到了人家后背上,死死环住脖颈,用自认为最恳切的声音道,“我也想出去走走嘛。” 这也算是殊死一搏了,她是非要跟着出去一趟不可。 木头冷酷的伸手作势要把她扒下来。 安彩明白自己绝对经不住他一伸手的力道,紧跟着哀求,“我会闷死的,真的,死死…..” 这话不算撒谎,她是一个人,不是一件物,随地一摆就无声无息了。要是可以选择,怎么能让自己困死在这个地方,说到后头,都接近嘶喊,眼泪也被逼出来,急速渗进了对方肩头。 木头只是一滞,手直接抓向她的手臂,安彩被抓住说不出的绝望,可就在脱手间,竟然没有碰到坚硬地面,反而被人拥入了怀里,由于用力过猛,她的鼻子还撞上了人的胸膛,着实疼的不可思议。 这姿势也过份了些吧,意识到自己现在像个婴儿一样被人抱住,屁股底下还有一条坚实臂膀,安彩莫名起了羞耻心。 不过,等到木头启动的时候,她就真什么也没敢想了,耳边猎猎风响,眼睛被鼓噪的睁不开,要不是就着这个姿势,单靠她自己的力道,她绝对是会随风而去的。 一路猛跑,时而高高跃起,时而重重落地,长期处于失重状态,可后头都被人轻而易举的化解了去,而她在不可抗力下,自动自发成了单面药膏贴。 “啊……别。”不甚清醒的安彩被人撕了下来,扔在了地上,依依不舍的发出惨呼。 等到揉着屁股举目四望,沃野千里,一马平川,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这番场景,要不是远山重叠,雾气缭绕,她还以为一个筋斗翻到了千里之外的草原。 “这,这…..”安彩惊悚的看着前方一块整齐修出来的田地,估量着足有百米见方,明显分出几个方块,种植着不同种类的作物,跟旁边无绪杂草分出壁垒之别。 而那木头竟然小心的行走在田间地头,不时弯腰用手刨弄着什么。 尼玛,这画风完全不对啊,一个野人不去打猎,跟野兽进行殊死搏斗神马的,却在这种地方养花植草,这,这,这……这从何说起啊。 安彩擦着自己的眼睛生疼,确定没有坏掉,才敢怀揣着一颗崇敬的心,一步步挪过去,小心的低头观察脚下的神迹。 “这是兰花吗?”安彩挖空脑子把眼前这株飘逸长叶拥护着黄蕊小花跟前世的兰花做着比对,可怜人重生两世却是跟花花草草隔出土墙的人种,唯一能当场说出的高级别花名也就是兰花了。 “吱,吱吱…..”不知什么时候黑猴儿凑到她的身边不停的跳脚。 “啊,你也来了啊,”安彩不客气的拍了拍它的脑袋,没能躲开魔爪的黑猴儿当场露齿凶她。 “干什么,看你可爱才拍的,凶什么。” 说话间,安彩想再拍它一记,结果让它给躲了开去,索性手拐向那小黄花,还没碰到呢,就被一只黑毛手狠狠的拍飞了。 安彩气怒,“干什么,我又没碰你。” 黑猴儿更凶了,尖叫声声,连蹦带跳的指了指不远处的木头。 安彩灵机一动,“是他不让?” 黑猴儿接下来的动作更古怪了,高高跃起,一个挺身,竟然僵直在地上,一动不动。 安彩生生吓了一跳,还没凑上去,就见那黑猴儿闭上的眼睛猛的睁开,咕噜噜一圈后,跳了起来,吱吱吱,叫声不停。 “会死?”这演的也过于逼真了点,安彩莫名比量眼前的猴跟对面的人这两货的智商到底谁上谁下。 不过,经由黑猴儿的生动表演,安彩确实不敢碰了,缩了缩手直起身来,那黑猴儿见此围着她撒欢了一圈,貌似在夸奖她。 安彩真挚的吐出一句,“谢谢啊。”越发忧伤的看着远处的野人,这年头人不如猴啊,沟通是人的本能不是猴好吗! 如此一来理不出这块田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猫腻的安彩确实是不敢妄动一下,不过,介于她本身也没更多兴趣,看也看不明白。再说她离开崖谷,闹着要外出,还真不是来看木头干活的。 “过去,你别叫,听见没,嘘。”安彩指了指野人的方向,让黑猴儿快去。 黑猴儿原地跳了跳,侧头看看她,就是没动。 安彩见沟通不灵,索性就一步步退出田地,看了眼始终低头干活的野人,又看了看近前的黑猴儿,发现一人压根当她是空气,一猴当她在耍人戏,谁都没一点意思要禁锢她的行为。 于是乎,安彩狠下决心,转身摸着一个方向埋头就跑。 草地上的风似乎从远处山峦跌宕而来,带着冷意,又不失力度,刮在脸上生疼,安彩跑的飞快,耳边只闻风声呼啸以及不受控的粗喘,而没小腿的草丛下方时不时有小动物受惊吓的跑窜。 她亲眼见过一只肥厚的兔子,被她的跑动惊吓到,呆看了她五秒,见她越跑越近才撒丫子疯跑而去。 前世八百米绝对能把她逼死的安彩,到今日为命拼搏,已经完全发挥出了实力,可惜这草地无边无际,而那大山直插云霄,傲娇的耸立,一点没意思向她靠近。 “要…..命啊,”安彩无力的双手撑腿,汗滴垂坠入地。 她现在突生恐慌,两难取舍,这地方太过陌生,再往下走,她不知道会去哪里,遇见什么,这里跟她有限的常识完全相左。而木头虽凶残,潜意识里她明白还是能够周旋的,在陌生的凶险与已然熟知的凶险中相比,她是不是应该认命的选择后者,毕竟她已经过了几天的安逸日子。 还没等她想明白何去何从,远处有一只黑影急速从草堆里滚跳而来,差点就撞在了她的小腿上,看清楚竟然是一只白毛狐狸,紧跟着的却是一群,它们拼命的往后跑,太过集中把草地压翻了一块。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嗷…….”振聋发聩的长啸,惊的安彩,心肝具麻,当机立断就往后狂奔。 没能跑出多远,后面就如地颤滚滚袭来,咆哮声越来越近,袭到了她身后几米,寒毛根根倒立,脑后颈椎处硬成钢铁一块。 腥臭味几近咫尺,巨大的声影从她身后一跃而起,安彩神经末梢在坏事前矮身一滚,也不知是自己脚绊的,还是神来之笔,堪堪躲过了这要命一扑,只是没滚出多远,抬头就见那狼型巨兽咧着嘴,涎水四溅,吭哧吭哧喘着粗气,蓄势就要往她这边碾来。 “啊,救命啊……”安彩连滚带爬喊着救命,须知这完全是无用功,但除此她还能做什么。 原以为在顷刻就会被扑倒吞噬,结果等来的是更为厚重的地颤,雄厚的长啸震破耳膜,直把她掀翻在地,仰面躺平。 有一双大脚就离她的脸面半米远,顺着视线往上,尼玛,为什么从来没觉得野人先生会有如此神武的一刻,这长啸明显出自他的口,由此确认,此人不是个哑巴。 在野人先生到达后,安彩的心就安了一半,满脑子里都敢胡思乱想了,不过等到她见识了接下来的一幕后,整个人冰冻斯巴达了。 野人如神降临,那巨狼不畏死活,叱着大钢牙,挥着利爪再次上扑,可人一动不动,双手往空中一捞,巨狼瞬间失重,就跟纸片糊的似的,紧跟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开始的,巨狼浑身冒出了大片的血,连着肠子往下掉。 妈妈呀,手撕巨狼现场版,安彩简直闪瞎眼,内心深处却狰狞呐喊,这画风才对好吗,您没事种什么地啊。   ☆、第5章 卖乖讨巧 张大嘴来不及合拢的安彩,眼睁睁的看着野人手都不擦一下,拎着她的衣襟就把她粗鲁的塞进了怀里,用来时的姿势抱着,撒开腿就飞奔。 安彩先是碰了一鼻子血污,血腥味一直萦绕在鼻,挥之不去,想来这次是自己私逃未遂,人不予追究,没怎么折磨她,她还是乖乖做她的药膏贴,别惹人注意才是。 回到原处,安彩先去了潭边洗去了污秽,赤身裹了干净兽皮,把换下的洗净了,寻了低矮树枝挂上晾干。 左右张望,见他在火堆边看着石锅煮黑浆,无处可去且心怀忐忑的安彩一步一挪也跟着坐了过去。 此时,锅里的水才刚烧开,嘟嘟冒着热气,木头跟着把手边的材料一股脑全扔了进去。安彩在没煮烂之前,辨别了一下,发现好几株花草正是那块田里种的。 做完这些,木头继续沉默,目光瞄向远处山峦,眼波不动,无一点人气。 安彩有些耐不住寂寞,终于忍不住开口,“刚才我听你那个…..叫了,你是不是会说话?” 无人答应,只有清风过岗,呼呼作响。 “呵呵,”安彩讪笑几声,也不放弃,继续道,“那衣服不错,血污这么脏,还有泥腥,结果,放到水里漂了一漂就干净了,真神奇,不知道是什么做的?” “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就是到处走走看看,你知道,好奇,懂吗。” “话说,你就一点不想说话?你到是看我一眼啊,皱个眉头,或是挤挤眼都行,我知道你听得懂。” “以前你是没人说,现在有了我,不说话多浪费啊,是不是。” 安彩废话半天,人连个屁股蹲都没挪,反到是她越说越激动,直接蹲在了他的身边,侧看着他的眼睛不依不饶。 绞尽脑汁人家压根不搭理你,这种痛苦,实在有够安彩受的,渐渐沉默,她开始仔细打量起他来。 这人盘坐在地,背脊微微偻着,肌肉放松,脏着血污的手自然垂在膝上,肩宽,腰窄,大长腿,绝对型男标配,眼睛微眯,眼睑极缓慢的翻飞,鼻梁高挺,被毛发遮盖严实的下颚全凭想象,露出在外的脸部肌肤,紧致泛棕色,无斑点瑕疵,这么一来,到是无端看出精致来。 安彩都快被自己的想法给笑哭了,精致,他?一个野人,她究竟是什么眼神。 “诶,”不死心的安彩,伸出手指点在了他的手臂上,没反应,索性用尽力气狠推了一把。 没推动一点,可那人终于把脸转过来正面看她。 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无波无澜,可安彩在瞬间就悸动不已,天嘞,这可真是莫大的进步啊。 眼见着他要回转,安彩赶紧抓住他的手臂,脱口而出的建议,“你手上脏,要不要洗一下。” 木头总算是把目光定在当场,呆呆愣愣的貌似思索。 安彩不管,联络感情的机会已然出现苗头,她不抓紧就是傻瓜,“你等下啊,我找个,找个,对,找个盛水的东西给你洗。”猛的一拍手,眼睛一遛弯就看见了平时给她装黑浆灌口的石碗。 只要木头能够像现在这样老实,安彩还是很愿意替他做些什么的,再说他今天救了她的命。 站起身来,赶忙跑过去捧着那个碗去了潭边装了整整一碗水,这碗其实只是浅口被打薄了,大小足有婴儿系脸盆那么大,分量委实不轻。 好不容易捧到他对面,里面的水洒出去一半,闹得她小心披着的兽皮湿了前襟。 安彩管不了自个,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笑眯着眼看了看他,就试探性的抓握住了他的手,见他没动,这才放下心来,拖过来后,浸入水里,小心揉搓清洗。 安彩在做这些的时候,都没有抬头,所以她没能看到,木头的视线从她的发顶延伸到水中相握的手,眼睑翻飞的更为厉害,无声无息的眼波在此时散出别样光芒。 一只手洗净,安彩正要去拉他另一只,就见人自动自发的把手放进了水里。 安彩瞪目,傻傻的抬头,人还是那个人,面目也无甚差别,只是在她发愣时,木头反手捏了捏她的手心轻轻晃荡了一下。 收回心神的安彩,低头去看,见她的双手被人单手包住,手底心的粗粝正在磨蹭她的手背。 木头的乖顺让她的心情大好,忽起一念,人生是需要经历的,野人也是可以培养成听话的乖宝宝的,一切都有希望,只要你努力争取。 于是,她在洗净他的手后问道,“要不要给你洗洗头。” 话说完,安彩自己都被感动了,这到底是谁改造谁啊。 正琢磨着把话收回,结果木头这次比谁动作都快,拦腰把她夹在腋下,一溜小跑就到了水潭边。 “哎呀,别,我自己走。”差点头脚倒立的安彩,悲剧的大喊。 一屁股坐在水潭边,眼见着木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去了全部衣服,哧溜溜的就钻进了水里。 安彩心内下起了冰雹大雨,人家只说洗头,你脱这么光,算几个意思。 “诶,诶,放手,放手。”还没等她缓过劲来,木头一伸手,就把她本来只是松垮披着的兽皮给除了去,好样的,此地立马成TIANTI浴场。 要不是木头除了她的遮羞布后,就转过头去没多看她一眼,安彩发誓她就是咬断舌头也不让他好过。 是她自主挑起的祸端,人家最多是配合过快,安彩只能把这愚蠢行为自己咬碎了银牙吞了。 长吸了一口气,躲在他背后的安彩,摁了摁他的肩膀,让他再滑进去水里,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委屈手指做梳,一下一下的梳洗。 木头的毛发确实是他身上一大败笔,极难伺候,安彩的手指缝都疼了,还是只能順到颈部,往下根本拉扯不动。 无奈何的安彩,不轻不重的拍了下他的头抱怨,“打结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用,一刀切了重来。” 话音刚落,木头一甩手就从刚才脱落的衣物中摸出一块巴掌大黑色菱形石块,中间厚两边薄,要不是打磨的实在粗糙到是有点像匕首。 安彩有些忐忑的接过,掂了掂分量,超乎想象的轻,眯了眯眼,右手拿石刀,左手把头发握在手上,上手就切,都没使上什么力,一刀两断,干净利落。 “什么玩意。”安彩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唾沫,都不需要思索,直接把石块藏在了自己被除下的兽皮底下。 做完这些,若无其事的继续给他梳理头发,还大好心情的给他胡乱按摩了几下。 头发洗完拧干,安彩想了想,偷摸把刀片取出,在兽皮边缘切下一长条,好整以暇的给他在脑后绑了个蝴蝶结,满意的看了好多眼,才拍了拍的肩膀,高兴道,“好了,真好看。”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木头全湿的胡须,隐约露出唇角,微微一翘,跟着润水的眼眸,活泛生动至极。 而无知无觉的安彩,用最快的速度裹上兽皮带上刀片闪人,人家说好的洗头,别的休想。 被只照顾了一个头的木头,也没追究,哗啦的从水里冒出来,胡乱擦洗了一番,就裹上了刚刚换下的衣服。 吃了多嘴的亏的安彩,才不会犯贱的再多说一句。 后头,木头开始用他的黑浆,安彩见他没一点意思要回刀片,也不刻意背着他,取下晾着的衣服,好好改了一下,好歹做出了简单易行的修身款,用剩余的兽皮给自己扯了个口袋,穿在腰带上,把石刀放了进去。 换了个发型的野人先生吃完中午这一顿,把锅放下的同时,安彩就瞄准这一刻,还没等人站起,自动自发钻进了人的怀里,妥善的把自己安置好。 如她的意,风驰电掣后,她又出现在了那片草地的中间,举目可见的还是那块见方的诡异田地。 野人先生把她放下后,继续早上的行为,除虫拔草,认真的很。 安彩坐在一边委实无聊,经过早上一役,她确实没敢外出冒险。 而此时此地,连黑猴儿都不在,只有满绿风舞的草地,田地间不愧妖艳的花草,以及看似成熟也许不然的果实。 无聊的安彩,踏着木头经过的路,小心的挨在他的身边看他干活。 可惜人不跟她交流,她又对田地之事缺乏常识,而且里面种的物种,真的是一种都没有见过,问又问不出,看又看不懂,居然就挨着木头,慢慢的,眼皮不受控制的困顿,不多一会就睡着了。 她是被兽吼惊醒的,还有连续的跑跳,迷糊的睁开眼,发现眼前移景换物到了深山中,而她自己挂在木头身上,腰上一根藤条把她紧紧缚住。 野兽出现在她的身后,也就是木头的正前方,安彩转头去看,一头两米多高的巨熊,嘶吼着向他们扑来。 “啊……”安彩吓的紧紧抱住他的脖颈,却胆子死壮的偷偷去瞧。 木头没有表演手撕绝活,只是高高跃起,凌空一脚就踹在了巨熊的脑门上,狠狠的打偏了它的头颅,厚重的兽体,轰然摔倒在地,压倒了周边好几棵碗口大的树木。 “嗷……”巨熊惨呼,伴随着地动山摇之势。 安彩听着只想去捂自己的耳朵。 木头跟着上前再一脚,直接踩在了熊的颈部,噪音全消,世界又开始宁静。 安彩只觉得腰上的藤条忽的一收,失力掉在了地上,堪堪扶住旁边的一棵大树,才没一屁股坐下。 还没回过神来,野人先生就往她腰上伸手。 “干什么。”安彩吓的直瞪眼,手忙不迭的往腰上掩去,结果还是没他快,把她辛苦藏好的石刀掏了出来,转身对着熊去了。 安彩摸着已空的兽皮袋,无话可说。 想着呆会怎么再把石刀拿回来,脚就不自觉的跟上了他,从背后看他挥舞着手,非常利索的划来划去,探头一看,好好一头熊已经肉皮分离了。 “呕,”血肉模糊,冲击太大,安彩背转身就想吐了,再说那血腥气无处不在,冲鼻难闻,越发不能忍了。 可听力太好,她已经听到四周围窸窸窣窣的有一群动物正在往这边靠近,有几只已经到了他们几步远,就蹲在树影深处张望,露出绿幽幽的兽瞳。 权衡再三,安彩只能贴着野人先生不敢乱动。 幸亏人手艺精良,没多久就收拾好了,完整的一张皮裹了一只腿背在身上,把剩下的肉狠狠的踢下了坡,有贪婪的野兽已经跟着猎物扑了过去,木头把安彩一抱,迈腿就跑,负重那么多,速度竟然不慢。 回到崖谷,安彩就被丢到了一边,而木头忙乎个不停。 把那块皮扔到潭中浸泡,取出那只后小腿,洗去了血污后,还颇为认真的用石刀褪毛,花了没多少工夫就架在了火上烤,随后敏捷的几步跳上崖,消失不见。 安彩看着一池水的血污,腥臭阵阵传来,好好一个神仙之地就成了屠宰场,实在嫌弃不过来,摸着空瘪的空袋好生失望的坐到了火堆边,认命的帮人看顾起火势,好歹这次吃的可是熊掌,前世也算是珍肴,可惜这貌相委实丑陋,让烧火的人一点都不敢看这只黑爪子更多眼。   ☆、第6章 靠谱好青年 木头来的很快,扛了老大一捆的干柴,脱下的上衣里裹了鼓鼓一兜的东西。 把柴扔在了火边,看了无声帮着忙的安彩一眼,就自顾自去了潭边,把兜里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 还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只是这次大半的都是黑乎乎的沙土,小部分才是些不知名的花草根茎。 木头先是从锅里倒了一碗黑浆出来,凑到她跟前,示意她快喝。 安彩在熊掌和黑浆左右一徘徊就坚定的选了黑浆,喝了好多天的东西,味蕾和胃早就被摧残的习惯了。这加餐,别说,木头估计根本没算上她,算上她也承受不住这种野蛮凶残。 木头见她喝完,也不理她了,把石锅和石碗用水洗过,把兜回来的东西全部倒进了碗里,揉捏个不停,加水化成糊状,跟着从潭水里捞出那块黑熊皮,摊开在地,背面朝上,把那些糊糊全倒在了皮子上,然后用手抹匀,拎着到了树下,向上一抛准确的挂在枝桠上,洗了手和石碗就不管了。 安彩深觉自己可能见识了古时销制裘皮的技术,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皮毛配件,确实是柔软舒服的很哪,这么全能的野人,衬的她彻底成了废柴。 明月初升时,木头啃完了整只兽腿,没留一丁点给她,安彩到是没觉得遗憾,只是有些稀奇,正常的几日处下来不觉得他是一个小气的人,可除了黑浆其他什么都不让吃,这有什么说法不成。 当天晚上,木头并没有守在洞口,强势要抱着她睡,无论她怎么逃跳都没用。抗拒无效之下只能做了最后打算,手里紧握着又偷回来的石刀,防范着他要是敢进行到那步,就表演血溅五尺。结果人什么都没干,安彩心眼一松,就挡不住困顿,一翻身就睡死了过去。自然不知道一直抱着她的人一直睁眼到月中天。 第二天一早,安彩如愿以偿的被带出了崖谷,还是那处草地,还是那块四方地,还是那不着边际的远山。 已经晓得木头根本不会限制她的行动,安彩索性大着胆子带上黑猴儿踏上了探险之旅。 其实真没什么好探的,不是半路有野兽阻道,嘶吼一番被后来居上的木头生撕了之外,就是到了时辰,被他适时带回老巢。 上午放生是完全没戏,那只能寄托于午后有意外发现。 确实有,第一次是安彩自己睡着了半路吵醒,后头清醒的被带回,就发觉,木头在傍晚回去的路上,速度要慢很多,最起码让安彩能看清楚周边的景致,以及她到底是怎么回去的。 那是一座山,原始森林不会过,脚下是湿滑的草菅,抬头密不透风高大树木,伴生藤到处都是,且坡度陡峭高低起伏,木头走过的路绝对是没经过一点开辟过的,要是换上安彩自己,可能一步都走不动。 更为神奇的事,经过的深山中断有一处雾霾之地,远看白雾升腾,近看却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壁,视线只能堪破几米,再往下全然迷障。 走到这处,攀附在木头身上的安彩明显感觉到他不自然的肌肉紧绷,不时探头往下处看就显露他难得一见对某事的关注。 不仅如此,清晰可辨的兽吼在断壁边就显得分外热闹,喧嚣,影影绰绰还能看见高大的兽影,只是对这边的某人显而易见的畏惧让它们不敢逼近。 速度变慢,也就意味着很容易撞上挡路的野兽,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会有加餐以及加餐食物的来源。 如此过了几日,安彩已经对自己的居住环境了解了七七八八,彻底灭了想逃出升天的侥幸心理。 就她这副弱鸡样,连草原百米内都走不脱,就别扯逃进深山以后了,还不够那神出鬼没的野兽塞牙缝的。 想明白处境,木头对于她的重要性,相当于衣食父母,□□。讨好依附之路,任重而道远啊。 于是在确定他没有对她再起那种心思后,心态逐渐平和,花更多时间在如何改善生活上了。 某次回家路上,看中了一棵被兽压倒的残树,比划着让木头截取了其中一段,背着回到崖谷。 到了地方,木头做他的黑浆,她拿着石刀在木料上来回比划琢磨着怎样简单做出个杯子或碗什么的。人类的起源从饭桶开始,总是没错。 比了个一手的距离,狠狠的用力下切,石刀嵌进了断纹,死活拔不出来。 没了办法果断抛弃形象的安彩,双手抓着刀片,再加上脚去蹬,做拉锯状。还没怎么着呢,手上就开始刺痛,没等她觉出什么来,就听见后面有人吸气,从后领被人扯起,一晃神就被人抛进了山洞。 后滚翻360度停下,腰都快折了,已经不能看的安彩吐出一口泥,含着眼泪骂,“说一声会死。” 当天下午她就被禁了足,怎么趴着洞口哀求都没用,日暮深沉时,又被伺候了久违不见的绿泥,开口的手上被敷了一层又一层,黏黏糊糊的直往下掉。 安彩哀叹着自己的不幸,也明白了她中午是如何花样作死了,同时为自己感善生活之路深深的担忧。 被困到第二天中午,甩进水潭里又成了起伏鱼饵后的安彩,在下午终于重获自由。 从那天起….. “嗯,对,往里面点,继续,不要停,这边也太厚,往这边磨,嗯,好棒……” “太粗了啦,轻点,再轻点,当心,往这边再来一下……这头够了,另一头要能戳破皮…..” “呼,干的漂亮,来屁股后面穿个洞就好……” “……哇哦,大哥,你太厉害了,秀外慧中嘛!” 安彩手里抖着一件熊皮外套,没忍住还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满意极了。而木头手里正抓着一枚石针,按她的要求缝着皮裙。 一脸欣慰的安彩坐到他的旁边,赏了记铁锤在他的手臂,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的手钝疼。 非常之高兴的安彩也不在意,摆弄着最近的新得的小物件,笑容在脸上绽放不停。 看着远处始终雾气迷蒙的山峦深谷,耳听着树梢下新制的秋千上黑猴儿晃荡的吱吱连声,旁边有个万能的男人,不声不响,稳如泰山。 岁月静好啊,唯一不足的也就是不能用人类语言回应她太讨厌,其他的还真是没法挑剔。 安安分分的过了半月,跟着人早出晚归,每天琢磨些小物件出来。这做人吧,少了为吃饭忙活,日子无端就过的非常简单闲适。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崖谷里开始下雨,有一阵没一阵的,越下这气候就越冷,安彩把所有的毛料都收拾收拾往自己身上罩,穿的比熊还粗壮可还是挡不住严寒的入侵。 每日的活动地点有从崖谷转到了穴洞,洞口升起一堆火,照例煮黑浆,就是木头也不再早上出去,跟着她一起过上了一日一餐。 被恶劣气候折腾的没了脾气的安彩很想自动放弃午后的出巡,可怕他就此再不带她出去,只能一天天咬牙忍下了。 那天醒来,有风从洞口兽皮遮挡的缝隙中吹进来,带着不可忽视的冰冷之气。安彩身旁一空,失去了木头这个大暖炉的她瑟缩成一团,很不要脸的嘀咕了一下,蒙头蒙脑的拼命钻进了兽皮堆里,从缝隙中看着他去掀兽帘,眼见着狂风裹着雪花翻滚了进来。 “关上,关上。”羽柔把脸都埋了进来,不能忍的大喊,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冬天冷的不能活。 兽皮帘被重新关上了,同时木头也跟着消失。 “哎呀,走之前也不把火烧旺点。”安彩看着离她一米处奄奄一息的火堆,只是哀叹,死活伸不出手去自力更生。 一翻身索性没头没脑的继续睡,相信抖着抖着就能习惯。 木头果真是个靠谱的好青年,回来的极快,抱进来一捆干柴,囤积在洞口,不声不响的就把火堆给燃了起来。 安彩似有所觉,回头满意的看他一眼,这人吧,除了不说话,静了点,无论从哪里看都是贴心到无话可说。   ☆、第7章 一方洞天 中午的时候,他照常烧了一锅的黑浆,把她的灌进做好的专属杯盏里,还用一个像模像样的盖子盖上,自己就咕噜咕噜喝了精光。 天气变冷,安彩有回也要求过趁热喝,可人就是不给,有些她完全摸不着头脑的原则问题,木头铁定坚持到底,要是不安着他的意思来,很有可能就是好一番折腾,对此安彩也算是摸索出了经验,只要坚持过一回,他不同意,也就意味着他永远不会同意,完全可以死了这条心。 等他吃完这一顿,安彩差不多就从兽皮堆里勉强爬起来,把能穿的能罩的,兜头兜脚的全往身上招呼,直到圆滚成球,伸手也困难了,才停止。 接下来的活就不关她的事了,野人先生自动自发把她塞进怀里,可能是她太过笨重的身躯,人不得不在她腰上绑了条藤蔓,防止奔跑时不慎滚落。 顶风冒雪,风驰电掣一番又到了那处草原田地,前几日黄色小花只剩下细瘦枝干,田里的大多数作物都跟它差不多状态,只有少数几种还凌然无惧的开着小花,或是结着奇形怪状的果子。 雪一下,这里的景致不同以往,狂风卷着雪花在雪原上飞舞,远近雾霭接连成片,头顶还有雪花纷扬,日头昏昏沉沉,全无精神。 “阿嘁,阿嘁,嘁。”连打三个喷嚏,安彩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来,捂了捂快没知觉的鼻子,捏了捏没什么肉感的腹部,明明还没用过黑浆,腹内鼓胀是怎么回事,总结来去可能要生穿越以来第一场病。 等到木头把田间地头的活忙完,安彩早就瘫在地上不能动弹一下了,连伸出手的力气都没有,任他把自己抱进了怀里安置好,心里残存一丝怨念,明日是无论如何不出来了。 这次回去,雨雪更大,前路茫茫,安彩看了一眼就吓的躲在他的胸前不敢露出一点,绷着指尖,死死的抓着兽皮边缘的各处缝隙,但风实在是过于大了,兽皮臌胀嘭起,寒风倒灌,苦不堪言。 木头显然也被恶劣的天气变化给挡了去路,行进的前所未有的的缓慢,且无数次的把手放进她的外衣内部,也不像占便宜,就是纯粹摸索着什么。 安彩争命的想挡住无孔不入的寒风雪粒,他不但不帮忙,还尽给她添乱,恨得她索性就扒了他外罩的兽皮坎背,只隔了最里面一层衣服贴着,正待舒服的打颤就觉察出木头一个大抖,伸进手来就想拉扯她。 安彩自然不肯,死命往里钻,索性把里面的衣服也从领口处扒开,可怜的木头胸前几乎中空。 “吼…..”一阵兽吼,不对,是四面八方皆是。 刚刚在拉锯战中取得了全面胜利的某色女陡然一惊,才泛困意的眼睛猛的睁开,嗅到男人熟悉的气味以及蹭了蹭火热来源,安心的准备继续闭上眼去。 可就在此时,以她可辨识的温热从下腹处徐徐留出,渗到了大腿根处,还没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就被人用扔沙包的速度,掷到了地上。 安彩身上裹得兽皮太厚,屁股墩着地,软绵绵并不太痛,可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雪,刺骨寒冷瞬间把她淹没,她睁大眼想去找找木头在哪,可风卷着雪粒直接打上她的面门,眼睛根本睁不开,张嘴要喊,满腔冻结的寒意没头没脑的倒灌,被憋了个上气不接下气,差点窒息过去。 为了活命,卷缩在地的安彩,拼命用最外面的兽皮披风把头堪堪遮住一半,勉力用颤抖冻僵的手擦去了眼上的雪花,稍稍撇头去找能救命的那个人,可入目的竟然是隐在暴风雪中不足三米远的兽群,干瘦肮脏,看不出颜色的长毛卷着泥腥味,飘荡聚集在周围,幽幽绿光连风雪都掩不住。 安彩头皮炸开,喉咙咯咯作响,僵硬着脖子调转头颅,就见半步远有双兽皮面草菅底的鞋,惊喜战胜了恐惧,她瞬间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被人抛到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攀住他,无论用什么代价,只求他快点带她离开这里。 使力爬了几步,着急的用手去碰鞋面,有喜意刚刚涌上心间,只是眼一花,那双鞋已经在原地失去了踪迹。 “不…..”安彩悲痛难明,眼泪狂流,当初有多兴奋知道能对付他的招数,今日就有多绝望。 兽吼嘶鸣近在跟前,那股腥臭直灌鼻尖,安彩都不敢往后看,拼命的往他消失的地方爬去。还没爬出两步远,黑影从她身后扑掠而来,刺激着她团身一抱,紧跟着一滚,似有熟悉的吼声在她耳边乍响,有人急速的向她靠近,腰间骤然出现一物,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失重拉着她往下深坠。 突然跌落,脑子骤然清明,死终于是在她不可预期的时候到来了。 “诶?”安彩才刚刚闭上眼,腰上一紧,往左侧死命撞击,力道却都集中在腿脚处,上身似乎歪斜,没撞到实物,依次再三,就被吊停在半空。 没有死,这次不是什么跳崖不死定律作祟,而是,腰上被缚了根藤蔓,勒的过紧,压破她的外衣直陷进软肉里。 必死还生,安彩被刺激的歇斯底里破口大骂,至于骂了什么,她自己都没明白。骂累了,老实等着藤蔓的动静,可过了半天,就没见上面的人有半点反应,莫不是要等她大姨妈离去才动手,安彩为自己活跃的思路哭笑不得。 凌空垂吊,到这会,安彩已经过了可忍受的范围之内,别说看不见底的悬崖,始终没脱离的险境,就单凭腰间那根越勒越紧的藤蔓就让她承受无能。 不过奇怪的是寒冷到是在此间消失的干净,谷底下涌上的风明显带着温意,只是雾霭深重看不到一手之外的所在。 猛喘出一口长气,准备自救的安彩死命抓住藤蔓,仔细往左侧陡崖看去,果见有棵矮树从石缝中长出,宽绿枝叶掩藏了大半洞口。 她抓住矮树的枝条,一点点的把自己给挪了过去,探头往洞里张望,堪堪半个人身的高度,有一股异香卷着热流传出洞外,再往里瞧罩着一层犹如实质的浓雾,肉眼根本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 说实话,如今这个洞是安彩唯一的选择,再加上她内心深处莫名涌动的那股子兴奋劲,催动着她手脚麻利的攀着矮树爬进了洞口里去。 仆一进洞,温度就又比外面暖上几分,再往里更如是,就像里面烧了一锅热腾腾的开水,持续不断的往外冒热气。 安彩手脚不停往里进,眼睛发直,额头冒汗,身上被冻结的衣物上,滴滴答答往下掉着水珠,要是往常她早就要停下来好好收拾一番,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了,只是一味的往里进。 而那腰间藤蔓,也跟着她的行进而慢慢伸长,好像上面的人知道她在干什么,一点都没有收紧的意思。 也不知道在浓雾中行进了多久,安彩根本不知道害怕,也不会思考,就像个提线木偶,里里外外被人用线条控制。 起初可能是在狭窄甬道间爬行,后头也许到了一处更为宽阔的所在,对此安彩一点都不知道,迷雾笼罩,神志不清,哪怕她现在身处火山口,也是会一跃而下烧成灰烬。 忽然,有真实热浪直接滚到了她的脸上,一股一股,持续不断,熏的她满脸通红,全身冒起成串汗珠,在神智泛出一丝清明前,眼前忽然冒出一点隐约的红,刹那间,她就跟沙漠枯涸多年的旅人,看见绿洲嗷嗷叫着就扑了过去,刚起头的清明再次湮灭。 迷雾在尽头消失,展露一方洞天,高十米往上洞深,被安彩所追逐的那点红,照耀的没有一丝阴暗死角,红光熠熠,从四面八方折射到底下那一洼水波不动的幽黑深潭之中,倒射而出的一道道琉璃彩光,织出一副绚丽多彩的画作,让此地恰成神仙洞府。 显然偏居此处的主人应该是那水潭之上,悄然而立的一株仙草。 碧绿长叶挂着水珠,顶端压弯一颗绛红色果实,呈水滴状,明明红的耀眼,却晶莹剔透似乎能造出影来。 异香潺潺,浓郁不可分解,安彩心窍深处如滚珠滑动,片刻不得安宁,眸中血丝密布,刹那间,全然充盈成顶端红果之色。 安彩死死盯着红果,根本不看前方水潭,一步步挪移,竟然踏水而上,漂浮与水面。 此方水潭比崖谷寒潭冷上万倍,一踏足就从脚底开始冻结成冰,可对面红果又极热,两相抵消的后果就是,上半身快要融化,下半身坚硬如冰,走动时,洞内充斥着咔擦咔擦碎裂声,奇迹的是,安彩身躯依旧完整,并没有就此皲裂。 不过身躯的煎熬还是忠实的表现在了人的脸上,安彩的表情狰狞的不能细看,无意识咬紧的唇,鲜血淋漓,手指掐进手心处,也滑出条条血痕。 得亏此时安彩早失了神智,只是全凭意念往前,一步步迈的极为艰难,但好歹已到了仙草跟前 红果就在眼前一寸,安彩木讷的抬手,指尖很快染上了嫣红,炽热难耐,心脏停跳,肌理紧绷,艰难的弯曲掌心,使力一握间,神智顷刻回笼,炎热以及寒冷在顷刻间袭击了触觉,无能力承受者眼一翻即可就晕。 倒下前,手先垂落,仙草之上的红果已然失去踪迹,而她身上始终安静着的藤蔓,却在此时发力,拉起她快要倒进潭中的身体,往来处飞掠而去。   ☆、第8章 咱做人要凭本心 狂风卷起暴雪呼啦啦在空中转着圈,参天古木被染了白头,枝叶舒展,地面湿滑冻结,山风一吹,带着雪粒的风刀子呼啸而过,刮得林间如雷乍响。 有人从山间来,兽皮为衣,赤脚着地,跳跃与山间处,如灵猴下山,猛虎入林,势不可挡,神鬼无踪。 缩成一团躲在他怀里的安彩晃悠悠的醒来,从遮盖严实的兽皮缝隙中往外探望。 “这是哪?”艰难出声,眩晕袭来,让她不得不再次闭上眼去。 魂魄浮沉如同身在小舟,恍恍惚惚落不到实处,四肢无力,内府空虚,身魂若相离,相契无归处。 小舟停摆,有人灌了一口浓郁土腥气的汤浆入了她的口,早先习惯被灌黑浆的本能发作,乖顺的配合着吞咽,两三口下,腹内火气升腾,暖至五脏六腑,跟着倒冲入脑,身魂再次相依,脑海得了些许清明,只是手脚依旧软绵不便。 “咳咳,好难受。”安彩往他□□的脖颈处蹭了蹭,他的体温明显要比她高,单薄罩了件兽皮,热气充盈整个胸膛,暖暖的,还有一股独特的草木香气,在此时如甘泉甜澈。 照旧无人应答,继续向前行进,安彩魂定困顿难消,眼睛都懒得再睁,无知无觉的又昏迷了过去。 不知何时,行走的人停止前进,头顶白茫苍天,站立于四面雪封之地,盘腿坐下,把捆绑着极为结实的藤蔓稍稍松了些许,最外层罩着的整块黑熊兽皮翻转,露出里面被白狐皮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形球体,接下来又像剥粽子壳样,剥出一个黑发披散的脑袋。 温热的气息扑在安彩的额角,肤质有感,神智晕迷之时,被一只木质的水壶再次抵住了嘴,她正等着吞咽,而对方竟然没了动静。 安彩的脸部已经完全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下,冷风鼓吹,终于把她的意识给冻醒了过来,慢慢睁眼,首先入目的自然是一张长毛结出冰霜的脸,只是微眯深目,眸中闪闪,光看这眼神,到是觉出几丝担忧的情绪。 安彩心神才刚恢复,就用有限的力气暗暗啐了自己一口,啥么玩意,晕糊涂了吧。 终究不敢再看,视线下垂,才发现凑到她嘴边的是他们在山上做的物件之一,掏空树心,加了个盖子,串了条草绳,本就是想绑在腰上便于携带,远行之物,平时并不用。 见她醒来,木头倾斜了水壶往嘴里灌了一口。 安彩本想皱着眉咽,水质初一入喉,竟然酸甜适口的还带着温热,老天开眼了吗?她竟然能在有生之年尝到除黑浆之外的其他食物。 “咳咳,还有吗?”激动的安彩伸出手来抱住了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缓过劲来还要再喝,却被人强势收了回去。 安彩惊讶的看着他,还要去抢,却见木头摇了摇头,把水壶往腰间一塞,同时不知从哪取出一颗青色野果递到了她面前。 安彩怔愣着双目,迟迟没有反应,就连那带着清冽香味的果子都吸引不了她更多的注意力,天,见鬼了吗?她看到了什么,他竟然会摇头了。 木头见她傻不愣登似又失了神智,眉头皱的更深了,把青果直接凑到她的嘴边,力道有些重,破开嘴唇直接抵到了她的牙齿,安彩忍痛张口,青果脆嫩的果肉被牙齿咬破,汁水横流进了口腔。 这酸甜,把安彩呛的直咳嗽,眼泪都彪了出来。木头见她难过,眉角眼梢都是怒气,抬手就想把果子给掐碎丢掉,却被安彩一把夺过,三口两口咬了干净,满嘴的果肉,呛声压在喉间,蓄势待发。 突然变成吃货的安彩死死捂着嘴,可喉咙被酸甜之气刺得发痒,咽下极度困难,又舍不得到口的果肉,憋住咳嗽,难受到无以复加。脸色爆红,额头青筋直跳,鼓张着腮帮,丑到没形态。 木头睁大眼极为不解,见她这般,试图用手指去掏,安彩拼命躲避,就是不肯。 无从下手之下,木头掂量着怕自己的手指用力过猛弄伤了她,索性摁住了她的后脑,对着嘴就过去了。 安彩被他这神来之笔惊吓住了神经,没留神就被人叼去了大半果肉,其余的也被他抵进了喉咙中去。 已经憋了半天劲的安彩,在脱离了桎梏之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震惊太过,边咳边指着人悲愤不已。 哪里来的妖怪,被人换了魂了吧。 可惜木头除了刚才的天雷乍现的行为,其后都跟没事人一样,连眉角都没动弹一下,很平常的取出刚才的水壶让她再喝了两口润了润喉。 安彩还是一脸诧异的盯着他看,脸上红晕染在泛白的肤色之上,到是添了些许生气。 木头在她脸上逡巡了一番,可能对此变化比较满意,手一翻两颗青果赫然出现在他的掌心。 安彩惊悚的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青果,碍于食物对现在的她有惊人吸引力,她没有怎么坚持的伸手抓取了果子,无论这人究竟怎么了,最起码目前这变化还是好的,一切等她吃饱了再说不迟。 安彩像土拨鼠似的,咬开果子狼吞虎咽,等到吃第二个时,放慢了些许速度,细嚼慢咽,吃平了半面后,看了又看,终于忍痛把果子抬手塞到了木头嘴边,也许刚才他也是饿了,才会到她嘴里夺食的,咱做人要凭本心,不能有了吃就忘了爹。 木头见她递上果子,就着她的手连核都给吞了进去,甚至还舔舐了滴流在她手心的果汁。一时不妨,又给他占了便宜,且那股暖暖的痒痒的感觉萦绕人心,一时半会竟然消散不去,恨得安彩揉着心口纠结的半死。 喂食结束,木头显然准备站起离开,而安彩此时忽然听到声响,让她忘却了一切,哆嗦的使劲按下即将站起的木头。 木头随着她的意愿重新坐好,安彩从兽皮中撑出头来,往声音来处望去。 暴雪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满天满地的白,一辆四匹大马拉的马车,溅起一地碎雪,远远的驶来。 安彩傻的不知所以,眼睛涩涩的发疼,心绪纷杂,转的却是同一个疑问,这到底是哪啊。 傻了的她又开始发呆,没注意到那辆马车已经停在了他们面前。 “吁,吁……” 木头在马车停在他们面前时,手脚麻利的把里面的安彩用下垂至地的黑熊皮劈头盖脸的遮了个严实。 “这位兄弟,你这毛皮卖吗?”说话的是马车车夫,全身包裹的严实,说话间,解下了脸上的布帷,露出一张略显苍老的脸。 被闷住的安彩,清楚听到了那人说话,皖南地方口音,她没进山之前,家里曾经有个伙计就是皖南人。 在外的木头半阖着星目,一语不发。 “诶,小兄弟,近来大雪封山,进城不易,想来是想挣点闲钱过年,放心,价钱绝对公道。”那人态度和善,耐着心思与他分说。 漫天大雪之际,壮实大汉穿着单薄,摆的还是不宜得的整块黑熊皮,粗略一眼间不见破损,毛皮光泽,杂色都无,实属难得,要是能讲下价来,也省的别处去寻。 安彩起初没明白,后头自然就懂了,她里外三层都是兽皮,在山里成了必需品,出得山来,以她的眼光也知道,算的上精品山货。 没成想,木头随意所坐之地,应该是平日马车行道,他们无形成了贩卖山货给过路客商的山民。 既然事已至此,出门在外黄白之物可不能免,当下就狠狠的捏了下木头胸前的肉。 这根本是蚊子叮铁不痛不痒,木头还煞有意思的探进怀里,抓住了她的手揉捏了几下。 妈妈呀,这人真的是山中那个泥雕木塑的野人吗? 那人见他不理不睬,就有些踟蹰,脚踩了几下雪地,安彩怕生意就此黄掉,不管不顾的叫出了声,“等等。” “咦,”车里车外皆有人惊疑出声。 安彩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把最外面当成被毯用的黑熊皮给抖落了下来,顺道伸出两根手指。 那人先是注意到那凭空出现的细白手指,等到他看清楚露出来的是纯白兽皮披风的时候,由不得他惊呼了一声,“这个是?” 他的手还没碰到披风一根毛,就被木头一巴掌挟带疾风的手劲给挥了开去。 那人受惊之下连退三步,神情陡然慌张不敢置信,而车里的人发出的声响更为明确。 事情突变,害怕生意就此弄没了的安彩着急想张望着探出头去,被木头坚决的摁了回去。 “壮士,我们没有恶意。”那人镇重抱拳解释。 见事态以解,安彩再接再厉,伸出两根手指又晃动了几下。 那人已然发现,这位看不出深浅的汉子根本不通世故,或者本身带疾,而里面深藏的奇怪女子才是能主事之人。山野之地多有怪事,藏秘深山之中,更是不乏怪人,一般与这等人,最忌过多好奇,各找便利即是。 “好,好,黑熊整块兽皮,不见破损,两百两也算公道,敢问这深山人熊兽皮,卖否?” 安彩大张狮子口,本是想来个讨价还价,见人干脆,自然欣喜,“一百五十要银票,其他给碎银,要是有铜钱更好。” 这是个好主顾,满口道好,转身就去马车上取钱,回来后不无抱歉,“一百五十的银票,三锭银子,其他的就给碎银吧,放心这些碎银只会多不会少。” 如此上道,安彩高兴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到有些好奇这是哪路豪客,结果才动弹了一下,就被镇压了回去,着急的推了木头一把,心里这才开始着急,她都忘了这兽皮也不是她的,就是她的,要是这祖宗视金钱如粪土,可怎么收场。 事后证明她确实是多想了,如今的木头非同凡响,入了人间自生人气,不待她说明,就上手接了过来,直接藏进了自己的腰包,哪怕安彩在里面多闹腾都不让她瞧见一毛。 结了这桩生意,那人并没有就此离开,眼睛还是盯着全然露出在外的白狐毛皮瞧。可木头连招呼都不答的站起。 那人诧异的上前正要拦,还没起势,人就已经窜了出去,如风刮起痕迹,只剩飘渺雪雾。 “诶,壮……大,大…..大侠!”   ☆、第9章 红果再现 安彩颠簸在木头怀里,如今他的速度可比往常慢多了,藤蔓绑的很紧,也不用她抓力抱住,空出手来在他的胸前腰间摸来摸去的使坏,很快被伸进来的手从手腕处固定住。 “你把银票藏哪了?”安彩挣出头来盯着人的眼睛不忿。 木头低头看了她一眼,皱眉用另一只手兜住了下滑的兽皮风帽,没头没脑的往身上压去,这下可好,她连抗议都无能了。 安彩那个恨啊,唯一能活动也就只有嘴巴了,张口就咬。混蛋,这是人身*吗?她牙疼的很,可人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耳边风声变小,按着她脑袋的手也松了开去,安彩着急的探头去看,一间破屋隐在树林之后,顶上凌乱不堪的碎瓦,石块叠垒而上拼凑成的透风墙,大洞小洞到处都是,中间大开一扇算不上门的一个长形方洞。 此处显然是木头的落脚点,进了门后,才把身上的安彩解下放她落地。 安彩乍一脱离热源,紧了紧兽皮原地打颤不止。这屋挡风都困难,过堂风穿梭而过,跟室外没一点分别,只是有片瓦遮头,万一下雪仅能挡一挡雪粒 稍稍适应了坏境,安彩举目四望,当下把她瞧的一阵肉疼,只见身后墙面之上被挂了大大一块兽皮,顶端两头,有人使蛮力嵌进了尖石固定,可这恰好破坏了它的完整性,而这显然还算好的,其他大大小小的洞口,都用扯碎了的兽皮遮掩,这连破坏也说不上了,直接就废了。 当下安彩身冷心更冷,想他们在山上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到了山下处处要用到银子,唯一值得钱的物件都当挡风布使了,本可以是个富裕开端,何苦被祸祸成苦逼。 僵直站在原地愤愤不平的人好歹是被一堆火给勾引了注意力,受不住冻的她终于觉出自己其实没有什么权利好发火的,默默的回身从角落里找出一张剩余的兽皮,拖过去放在了火边,一屁股坐下,准备烤火。 结果手才刚摊平,就听见旁边的人噼里啪啦扫倒了一片,横出来死命抓住她的手就往自己怀里藏去。 对于这种公然的耍流氓,安彩怒目而视,叱道,“做什么你。” 被骂的人根本没反应,接下来的动作更加古怪,掏出她的手放在眼前瞧了又瞧,紧跟着瞄了眼旁边的火堆,轻轻一拉扯就把安彩抱进了怀里。 安彩被他吓了一跳,挣扎的想逃走,厉声尖叫,“那你要是敢干那事,小心我真的喷你血,你信不信。” 可人根本没有下面动作的继续,只是禁锢住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往火堆上凑进去。 尼玛,安彩吓的话都说不齐全了,这是闹哪样啊,折磨人套路变了吗? “不,不,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我的手,我的手,啊……” 安彩吓的魂飞魄散,那混蛋竟然直接抓着她的手,放到火堆去烤,很快火就烧到了她的手上。 惨叫声以惊天动地之势冲出破屋回荡在四周久久无法散去,真正是惊悚不能闻,可惜此时此地可方圆几百里怕是除了野兽也就他们两个了。 “住手,疼,疼……”安彩狰狞着面目,狂喊着痛,泪水纵横交错,狼狈不堪。 挣扎间低头,以为会看到肉糜焦烂,白骨成灰,结果,变故完全超出她的想象,惊吓之余,一边哭一边打起了冷嗝。 这莫不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明明她的手被身后的坏蛋伸进了烈火堆里,取出来竟然一成不变,一点破皮的瑕疵都没有。 可感官神经没出错,烫的皮开肉绽的烧灼感,依旧攻心伐体。 安彩以为是自己的泪水迷糊了视线,抬肩低头用毛领使劲的擦拭,睁眼闭眼看到的还是骨节分明的双手,细滑泛着瓷样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安彩想破了头都不记得自己在崖谷时已经有了这项功能,莫不是木头给她做了什么手脚。于是她自然而然的看向某人,可看到却是一双震惊非常的眼睛,这次她绝对没有看错,也不是无端臆测,实在是他死死的盯着她看,太过侵略性,也太过专注,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这么一来,反而闹得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咳嗽了一声讪讪,“是不是你给我涂了什么?”隔热层或者什么能跟火自动隔离的东西。 木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钻研起她的手来。安彩凑头过去,只见她的右手掌心凭空多了一个水滴形红印,看的她好生莫名其妙,“这又是什么,你画的?” 可木头如见神砥,想碰又不敢碰,到后头,竟然见他伸出舌头来含。 “啧啧,恶不恶心哦,”安彩着急想收回,可情况再变,木头翻手不知从哪里取出石刀,轻轻在掌心红印处一划。 操蛋啊,刚才还像是见了什么绝世宝贝,一转目怎么就动上刀了呢,安彩倒抽一口冷气,好在刀口不深,比刚才火烧要好受太多,而接下来瞬间发生的事,让她根本顾不及这个。 在此时异变突起,红色血脉从皮肤底下凸起,根根分明,游走于手臂各处,后沿手肘交织出一株枝叶分明的仙草,血红长叶缠绕于半臂手腕,顶头红果在手心红光萦绕,宛如实质。石刀划破的裂痕刚好在红果正中心,破去了它的表皮,沁出一滴汁液,来回在妖异的手掌正中心滚动了几下,不及防掉落在地面之上。 木头低头去查看那颗红珠,安彩捧着自己的手喉咙里哧哧发着怪声,生生逼出一身冷汗,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番变故的发生,又眼睁睁的看着红珠滚落,那诡异图腾消散干净,不留一点痕迹。 事后,安彩拼命搓自己的手,红印犹在,其他跟平时没一点区别。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彩惊得找不到足够有力道的措辞,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发生,她这人身主人却一丁点思绪都没有,怎能不混乱了思绪。 木头显然没空搭理她,任凭她在一边又哭又叫都没回头一下,他两指夹着红珠,凑到面前看的仔细。 安彩同时也被那颗晶莹剔透的耀眼红珠给勾引了心神,未及褪红的眸子追了过去。 只见他取出腰间的水壶,小心翼翼的把红珠放进了剩余的水中,一直看着里面,还摇晃了一下,仰头就喝了精光。 被他的举动震回了心神的安彩只会张大嘴看他,这*不离十应该是她的血液变得,他不再怕血了,但吃进肚子里真的没事? 接连变故让她害怕至极,急想逃离木头,躲到安全地方去看看后果,要是人就此发狂,她可不够他一指摁的。 可他力量粗蛮,想躲几乎不可能,只能偏偏头做个躲避的姿势。 木头紧闭双眼,眼窝跳动,跟着浑身颤抖,也就几息的功夫,就睁了开来,没冒烟也喷血,连个合适的声响都没发出,只是眉眼弯弯,笑意再明显不过。 安彩忍不住用手肘推了推他,忽觉他还是那个泥塑木雕的木头好相处,表情过多她有些适应无能,“好了没,没事吧你。” 木头在她话音刚落时就嗖的转过头来,拉过她的手就在那条已经完全并和连刀痕都不见的手心处用极快的速度舔了又舔,长毛倒钩胡须撩在皮肤上又刺又痒。 “恶不恶心,”安彩皱着眉头深深忧虑,要是这人不畏血,改喝血了,那她还有命活吗? 还好,还好,靠谱的青年终究还是靠谱的,也就这么一个动作,就把她珍而重之的放在了旁边兽皮之上,找了块碎兽皮,在她脸上胡乱摸了一把,就起身找锅忙活去了。 安彩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木头,满心的疑惑无处可问,面朝光线处使劲打量自己的手,拼命的回想最近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记忆倒回,在那天之前,她确信她手里肯定没这个。那就只能是在回去途中,路上碰上狼群,大姨妈来临,被木头扔在了地上,然后…..记忆就开始不全,吓晕了还是怎么的,模模糊糊只能抓到一鳞半爪。 这事没头没尾,安彩想破脑子也没弄明白,唯一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某人,连沟通都困难,要他解释还是歇歇该干嘛干嘛去吧。 在她身上匪夷所思的事多了,就连身边这货也是层层迷雾罩身,大家到是谁也别嫌弃谁。 等到木头重新端着石锅架在火上,坐回她的身边,安彩就在在他身上不停搜索打量。 木头头也不回,伸手就想把她拉回怀里坐。 安彩象征性的晃动了一下,索性直白的在他腰上乱摸了几下,问道,“钱呢,那张银票给我。” 木头抓住她乱来的手,从腰间某处抽出一张银票,隐约还能听到银子撞击声,那地方太诡秘,安彩明明看见还真不敢下手去碰,接过温热的票据,讪讪的有些脸红。 稳稳心神,长呼出一口气,安彩把折叠的方方正正的银票,一点点的打开,发黄的纸张染着墨香,斑驳红印透过纸背,掠过令人心动的大额数字,往左侧一扫,清清楚楚的写着,皓雍五年二月十七日。 这是确凿无疑了,安彩起伏心跳趋于平缓,一字一句看的仔细,她只记得她走出叶家之时,正好是皓雍八年夏初。她没死没穿越,留在这个可恶的古代,带着一个深山野人又重回了世间。 以为要在深山里老此一生的安彩不知该作何感想,只觉得长途漫漫,又要做一番思量,累的慌。说不得才过了一年都不到的山野蛮荒生活,已经改造了她的骨头,兽皮一盖,野人一靠,有口吃喝,过一生,不用细想,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放松自在的。 晃了晃纷乱的脑子,什么都没琢磨出来的安彩,昏昏沉沉又开始打盹。 身下似有晃动,这她都已经习惯,连眼皮都没抬,等到她身处于一处温热的所在,全身被热流浸泡,舒服的她在梦中都能叹出声来。 勉力抖了抖眼皮,水汽蒸腾散布在眼角四周,雾腾腾的一时还看不清周围,伸手抹了一把脸,真正的把眼睁开,天上月亮发着冷光,高低起伏的崖石上头白雪皑皑,而她却身处一座泉眼处,时不时飘忽过来的硫磺怪味,让她清楚的意识到,她正在温泉里泡澡。 还没等她想的更明白,身后作为垫背的人挪动了一下,让她的尊臀半边没坐到实处,后背被迫挺止,没能靠到专属肉垫。 这样的坐姿让懒骨长成的安彩很不舒服,使力后退,挪了又挪,一屁股终于坐实了,只是下方出乎意料的坚硬,以及木头在他耳后清晰的传来一声古怪的嘶鸣,让她后脊背一凉,瞬间瞪直了眼,僵直着背转身去看人。 木头此刻的眸中,倒映着月色寒光,冷飕飕的吓人,直勾勾的诱人。眉眼以下无毛发处隐秘着一坨微红,胸前肌肤紧绷,张的是蓄势待发之势。 “冷静,”安彩双手死死抵在人的胸前,焦灼大喊,但见他不退反进,灵机一动,头一歪,手扶着额,痛苦的呻吟,“哦,好难受,泡晕迷了快要。” 安彩觉得自己算是走了绝路了,装柔弱这玩意,木头能吃这一套。却没想到身体一凉被人拔出了温泉,密密实实罩上兽皮就被扛着往回跑。 最后看了一眼渐行渐远隐秘山涧边的温泉,安彩长叹了一口气,享受和被侵犯两条路之间,她是没得选的。而后忽有一古怪念头骤起,这莫非就是能下红珠子的好处,粗鄙的说,她就是那能下金蛋的母鸡,木头是不是往后会更听她的,不敢不如她的愿。 想到此处,趴卧在人肩膀上的安彩哭笑不得,人说女孩子的眼泪是下金豆子,她这是手心倒出红珠子,还真是打破三观无极限哪。 回去之后,安彩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一大早是在食物飘香中醒来。 揉着眼,好不容易定了睛,鼻子大力的嗅了几口,嘴里嘟囔不停,“怎么是大米粥的味道,我是不是做梦没醒啊。” 缓了缓神,看向对着石锅不停用树枝搅拌的木头,再次确认香气就是从那里飘出来的,安彩抖了抖身上的兽皮,没形象的爬到了他身边,凑近就往锅里瞧。白白嫩嫩咕噜咕噜翻滚冒泡,这不是白粥是什么。 安彩眨了眨眼,再重重的眨了一下,伸出爪子就想往热烫的锅里摸一下是不是实物。 木头眼疾手快,抽回了她的手,摁在腿边不让动,安彩也是一时迷糊,虽说可能烫不坏她,好歹也会疼,她刚才纯粹魔怔了,舔了舔唇也就乖乖的坐好,没敢动作。 在腹鸣鼓噪,极力期盼之下,安彩终于拥有了一大碗的白粥,这在以前是多么平实是食物,可对于连啃大半年腥臭黑浆的她来说,绝对是人间美味。 吐着舌头吹着气,小口小口艰难的喝下大半,等到差不多温热适口,才捧起碗大口大口吞了干净,涨着肚子回头还想要,锅里早就连粥沫都没了。 拍了拍肚子,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看着木头幽怨不已,这可是一整锅的粥,您真是好胃口。 木头在她注目下,大跨步走了过来,蹲坐在她的身边,把她拍肚子的手放到了自己的手心上固定住。 吃饱懒洋洋的安彩一下子就被惊住了,右手挣扎的想收回,左手挥过去打他,“又要干什么。” 木头已经取石刀在手,按着昨日的步骤,割裂了手心,妖异红果再现,同样滴落了一颗红珠。这次木头没有兑水喝了它,找了一块兽皮小心翼翼的藏到了腰间。 任凭为所欲为的安彩,后头基本没再反抗,诡异是诡异了点,反正没痛没痒随他去了。 等到她发现,木头似乎要出门,这才兴奋了起来,抓着他的兽皮短褂建议道,“这里实在太简陋了,反正我们有钱,不如找个山下的房子住,你看如何。” 木头足足看了她三秒,很清楚的点了点头。 安彩雀跃非常,既然已经下了山,没房子住像什么话,一切都等找到个安身立命之处再说。   ☆、第10章 房子啊房子 绿水村地处皖南山区以东,紧挨着姜国神秘苍茫的皖山,布藏江从村口经过,终年不冻,碧波荡漾,垂柳依依,取其景致以绿水为名。 后靠山,前临水,虽说离毗邻的镇尚隔大半日的脚程,但村民靠山吃水,年景还算不错。 此时,村头布藏江水畔刘大山家刚用完早饭,两口子,近几日都勉强靠麦饼果腹,忙里忙外修补家里被震裂的墙角屋顶。 几日前,皖山突发地动,山石滑坡,来势太过凶猛,坡下的人家皆遭了秧,能逃出者寥寥无几。 村中有房屋不够坚固者,有全屋尽没,也有倒塌大半的,人员伤亡自不用说,刚发生那会,村里哀嚎遍野,惨不忍睹。 刘大山家是前两年新建的大宅院,大山婶当初为了在公婆面前争口气,下着血本建的屋,地基打的牢固,砖瓦用的也上乘,但地动来袭,还是可见墙角砖面处处裂痕,目睹之下心惊肉颤。 他们家算是情况比较好的,灾情初发,留孩子在家看着屋,两口子跑去给受灾深重的邻舍帮忙,到今日才有空好好捯饬捯饬自家院落。 大山婶把掺了糯米的黄泥浆递给垫着桌面高高站着补顶梁一条蜈蚣状缝隙的刘大山,回头看了眼,正瞧见半开着门探头探脑往院子中张望的小儿子,喝道,“做什么,还不回去屋里躲着,灌了风可了不得。” 小根子被她娘唬了一跳,啪的一声重重甩上门。 大山婶被门发出的重响震的眉心直跳,再加上那不及缝补的正屋梁上扑棱棱的掉下石砾来,更是怒从心起,“小崽子,屁股痒了,要拆房上梁了不成。”嘴里骂着话,可这边又委实走不开,只能朝着左手边的挂厚重帘子的偏房喊道,“翠花,翠花,在房里磨叽什么呢,快去看着你弟弟。” 那房里过了半晌才有动静,慢腾腾的有人出来,圆脸大眼弯弯眉,樱桃小口一点红,厚实花布大棉袄看不出线条,双手拢在袖口,垂了条白底回字纹的绢子,应是个十三四岁待嫁姑娘,只是她刻意揉捏出来的娇柔气质,让人看了分外眼晕。 见她人出现在门口,大山婶气得更烈,骂骂咧咧道,“叫你打结子你嫌累,叫你绣花你说伤眼,上灶头做活,你嫌脏,现在可好,连弟弟都不看了,躲在房里光做春秋白日梦,我柳若娘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翠花被她娘一通骂,当下红了脸,泪水在眼眶中滴溜溜打转,用绢子掩面,哭哭啼啼的望向刘大山,“爹爹,你看看娘她说的是什么话,这要是传出去你女儿都不要做人了。”说完,裙底脚一跺,转身就进了房,还把敞开的门死死的关紧,用力过猛,整个院子都回响撞击声。 “这该死的臭丫头,我饶不了她。”大山婶又被震了一震,当下怒火攻心,捋起袖子就要去收拾人去。 “好了,好了,你发的是什么火,孩子都好好的,你还计较什么。” 这对母女生来就是冤家,一天不吵上一回,这日子就不能过了似的。可这几日村里那些死了亲人的惨剧还没看够,好歹他们家每个人都囫囵圆的,就不要在计较这些小事了。 大山婶子显然是暴脾气,发作起来不管不顾那种,被自家男人这么一说,心气稍平,但挡不住她还想唠叨几句,“话可不能这么说,逃过劫难,就不过日子了,大丫头可是十四了,隔壁香兰十四都嫁人了,我知道你跟大儿琢磨着日子好过了,不想委屈翠花,想让她找个老实能干的好过日子,可她心里琢磨着什么事,你知道不!” “大丫头能有什么事,每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到是觉得比村里其他野地里跑的姑娘好太多了。”刘大山不以为意手下不停的忙着活。 大山婶白了他一眼狠狠捏了一记丈夫的腿肉,示意他停下活,她有话要说。 刘大山无法,拗不过自家婆娘,只能蹲在桌上听她分说。 “大雪刚下那会,我怕大儿那边没有厚实的棉袄,就想给他送去,刚好小根子伤了风,就让翠花去了,去了半日迟迟不来,我怕路上有什么事,就找了隔壁花婶给我看顾会孩子,自己过去瞧,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家闺女跟个人在墙角说话……” “屁,”老实人刘大山听到这里当场变色,“你是她亲娘吗,能这么说你闺女。” 这事埋在她心里很久了,总是找不到机会说,既然今日说破,怎么也要讨个主意。大山婶脸有焦色压低声线辩解,“她可是我亲闺女,这损名节的事,我会胡说。” 刘大山也觉得自家娘们不至于在这事上说瞎话,稳了稳神,冷静的问道,“他是谁?” “七叔的外院二管家陆达,他见我过来,就跟我客套的招呼一声走人了,可你女儿看他那眼神可不对。”大山婶说的忧心忡忡。 “陆达,陆达……”刘大山反复念叨了几遍,忽有一念起,认真的问道,“你确实没看错?” 大山婶莫名,他男人不生气这种胆大妄为的事,还跟她确认有没有看错,何解呀,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男未娶,女未嫁,也不是不可能的。”刘大山小声嘀咕。 大山婶被吓了一跳,这怎么话说,当前一条,你闺女在家是宝,可在人家眼里呢,门户不对啊,你那最有出息的大儿子,说起来是七叔的手下,可也就挨着个跑腿的边,三流角色都算不上,你就想把女儿嫁给七叔底下二号人物,哪来的底气。 正想规劝一番,就听见门外有人吆喝,“大山,大山,在家嘛。” 正说到要紧关头的大山两口子听了这声猛然一震,面面相觑之下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等到敲门声也跟着响起,这才震回神魂,“啊,啊…..七叔,七叔,在家,在家。” “怎么会,怎么会…..”平日里爽利的大山婶此时也惊慌的说不出整话,被焦急的刘大山狠狠推了一下,“还不快去开门,瞎站着干嘛。” 大山婶嗯嗯的应着,没头苍蝇的迈过台阶,一拍大腿又转回来了,“怎么是我去开门,糊涂了吧你,你还不快去,我去上茶水。” 刘大山正脱着干活的粗布外袍,一听暗骂自己糊涂,来不及了索性一边脱一边往外跑,嘴里恭敬的对外喊着话,“七叔稍等,这就来,这就来。” “哎呀,七叔有啥事,您随便找个小子叫我一声就成,大雪天的还劳您亲自走一趟。” 门外当前一人穿着一身裘袍披风,慈眉善目,精神烁烁,可不就是绿水村的大户刘善元,也就是刘大山口中的七叔。 刘善元是刘大山隔了几房的族叔,年轻时候在村子里做了错事,闹得差点被出族,后头有耆老为他说话,族谱是不除了,家乡也是呆不下了,索性出外闯荡,一走二十年,十年前才回来,穿金戴银衣锦还了乡,随后大洒银钱在村里村外,修桥造路,捐银两置族产,还开设盘口,只是本村乡民从山上淘得山货皆可在他那里以高价收购。 这么一位财神爷似的人物,村里人都差点把人供上了,谁还记得当初那些犄角旮旯的事,三两下就在村子里德高望重起来。 就以刘大山来说,往年忙完田里的活,就会上山去淘山货,下山之后又要走半天的路往镇上赶,累死累活,一不留神还要遭骗,且没路子也叫不上价,着急回村,很多时候都是贱卖了事。 这十年来,刘善元设置的盘口,价格公道不说,有货就收,从不推脱,确实是省了不少村民的事,经过几年山里刨食,刘大山运气不错,前两年就从山脚老屋搬了出来,盖了青砖大瓦房,还把大儿子送到七叔手下学手艺,这眼看小日子越过越美,可不都是受了七叔的褔荫,如今听见贵人亲自上门,哪会不着慌。 只是七叔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有些奇怪,一人裹着兽皮,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到脸,一人穿着毛皮坎肩,里面只着了薄薄一层衣料,满面胡须,披散着短发,身板粗壮厚实,匡匡一个八尺壮汉。 刘大山小心翼翼的把人往屋里引,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后面人几眼,刚要收头不看,就撞进了一对冰冷眸子里,像冷刀子一样直刮进心底,受不住的浑身打颤,一个不提放差点被自家门槛给绊了个大跌。 “大山,这是咋回事,脚软走不动道了。”七叔眼疾手快撑住他的手肘,力实气挺把人给拉拔了起来。 刘大山稳住神,红着脸讪讪,“让七叔看笑话了,快,快,里面坐,里面坐。” 此时大山婶刚好端着茶壶送进了堂屋,冒着热气的炭盆刚刚升起,室内不比室外热乎多少。 大山婶搓着手局促道,“对不住,对不住七叔,和两位客人,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大山娘子不要忙,老夫说完话就走。”七叔当前坐了首座,点了点旁边的椅子让大山婶也坐下。 刘大山两口子不敢耽误他的事,自然乖顺坐下,静听吩咐。 七叔盘着手上的茶杯看了眼坐在左手椅上一直闷声不响的两个怪人一眼,就对着刘大山说道,“前年听说,你山脚下的老宅要卖,不知作价几何?” 刘大山一听跟大山婶对视一眼,诧异于他来竟然是为了这事。 刘大山咳嗽了一下,心里掂量了下话后道,“七叔,您知道前些天的地动,我们忙着收拾,都还没顾的上去看一眼,这万一要是已经塌了或是被山石埋了,我卖给您不是缺阴德了吗。” 七叔笑着挥了挥手,挡住了他的话头,“放心,这边要买,自然是去看过,外墙没损,里面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别的不要多说了,你就直接做个价,其他的我们心里有底。” 刘大山见这是真的想要了,无论他们前头做的打算卖是不卖,到这回不卖也得卖。当下就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抱拳道,“七叔,可千万别说这话,这房子到这年头也不值几个钱,您帮我们的大恩大德抵上这房子无数,如何能要您这钱,要您就拿去,一句话的事。” 七叔呵呵一笑,意味不明的又往底下看。 “还是说个价吧,大家都安心。”女声轻柔,不急不缓的插口。 刘大山一惊,原来这看不清面目的真的是个女人,先前还看着做派像,那约莫是两口子要到绿水村安家了。 此时,在刘大山说话间就悄然退出堂屋的大山婶又进了来,手上拿着薄薄一张纸递给了自家男人。 刘大山把老屋地契往七叔那边一推,还要再说,被七叔说在了前头,“既然这桩买卖是老夫带进来的,那老夫就是个中人,还是要听老夫一言,不二价五十两怎么样。” “这,这,七叔…..”刘大山连连摆手惶恐不已,这房子全新刚造好也要不了这个价。 “诶,我话还没说完,堂下两位贤伉俪要在绿水长居,需要本村村民二人到里正那边做个担保,老朽自然去,大山你也算上一个,怎么样。” 刘大山怔愣,原来还有这个意思,这担保可不好做,要是外来者在村子里闯了什么祸事,担保的人可是也要受到牵连。 旁边的大山婶有些着急,女人总会比男人想的多想的深远,她直觉这两人古古怪怪,闹不清楚明堂,要是他们这般随便给来历不明的人做担保,真要不妥后悔晚矣。 刘大山则是转念一想就点头同意了,有七叔当前挡着,他怕什么,这可是份宣之于口的人情,想起刚才跟大山婶说起的那事,十分肯也变成万分。 七叔直呼爽快,一拍桌面即道,“索性现下就去了里正家把这事办妥了算。” 这是连考虑也不让人考虑了。 刘大山想的开,当前一步就准备跟七叔走,大山婶的面上一阵白一阵红,想拦住丈夫又不敢,纠结的差点把袖口给揉烂了。 正在此时,那个进来出去只说了一句话的女人,走到她的身边,拉下风帽,露出整张秀致脸面,探手拉住大山婶的手把一张纸塞进了她的手里,“嫂子,这银票您拿好,我跟我相公初来乍到,以后总要得您关照一二。” 大山婶都看了呆了,水润肌肤,秀丽眉目,嘴角轻勾,自带笑意,这哪里是乡野之地能出的女子,莫不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会跟这么个粗汉跑到这种地方来。 无论大山婶脑补了多少大户人家的隐秘,变幻了多少面目,女子一直用温温柔柔的眼神看着她,不急不恼,露出袖口一点点指尖的手轻拍了她几下,还要再说几句客套话,就被站在一步远的粗汉给粗鲁的罩上了风帽,伸手一扯,就把人拉出了门。 大山婶前头一惊,后头一愣,脑补直接定型,这女子可怜啊,估摸着是被这粗汉给抢了,如今毁了名节有家回不得,只能认命守着糟男人过日子。诶,可怜见的,这是嫁皇宫贵族都绰绰有余的美貌,戏文里面怎么说来着,对,红颜薄命。 甭管这边大山婶被岔了道想去了哪里,这买房的正是安彩和木头,他们下山到的村子正是绿水村,进村后才发现一道长长的裂缝直通村口,村子里也是一副灾后荒废的模样,越近山脚越惨烈。 那么一间老旧的房子孤单挺立,就分外显眼。 墙面破落的严重,瓦上被遮盖了厚厚一层雪,前后两进,前院是顶门一间堂屋,两边厨房接着柴房,后院则是主卧两间偏房,这格局在古代算是寒碜的不能再寒碜。 木头到了此处就围着这院落前前后后打转,还登堂入室,把里面看了个全,特别是在一颗大槐树下停顿良久。 这颗大槐树靠着山脚,倚着后门出口,枝叶森森,遮盖住了大半个院落,在它周围有前人开出了种菜的田地,如今已经被杂草积雪堆垒的看不出面目。 安彩委实看不上这种破落院子,这跟她的理想相距甚远,可木头执意,拉着她不肯走,还首次用手指比划了一下,在这种巨大进步后的沟通面前,安彩只能随了他的意思。 接下来就要找人去打听,行走在惨淡的村中土路,过路人皆带伤感之色,滲的安彩不敢上前,走走停停之下,忽然被辆熟悉的马车给拦住了去路。 赶车的人就是刘大山口中的七叔刘善元,也就是买他们人熊皮的那位。人家有心结好,安彩自然上前说话,一说二说之下,人家就打包票说包在他身上,还会把户籍也给他们办好。 这真是瞌睡送枕头,安彩决议快点办成此事,她对于房子无可无不可,最吸引她的还是那户籍,被人提起这茬,要是不落实了,让她如何睡的安稳。   ☆、第11章 破落‘新’家 从里正家出来,安彩回想着那白纸黑字落地为据,就浑身不得劲,刚才那对于户籍的憧憬,消散泰半。潜意识里,她总觉得她和木头就是个不明身份的,要是没这官方证明文件,立足不稳,随时都可能被当流民给抓了,那往后置办下家业也无处去找保障,但见识过这所谓的入籍,真正是令人不齿。 本朝官方户籍只能以男丁入民籍,跟她没毛事。 而里正拿出另一本极其简陋的登记簿中,简单在户主名下加了两字,安氏。这就是关于她本人的所有注明,且这还是为了方便里正记事用的。那俩随行担保还比她的多费点笔墨呢。 不过这事她确实想多了,敬畏源于不懂,难不成入个籍还让人烧香祷告一番,这种待遇怎么着也得是能进县志宗谱的大事。 等到刘善元办完事就开始安兄弟安兄弟的叫上了名号,听了一耳朵的安彩心里瞬间敞亮,虽说让他占了户主的便宜,好歹这姓还是她给他冠上的,不亏。 婉拒了刘善元要派人过来帮忙整治院子的好意,两人相携着回了家。 回去的路不长,且方向是往山脚走,村民家中稍有能力的都往江边挪,以至于这一路过去,并没有碰到几户人家,而泥石滑坡之处早就被接连几天的大雪覆盖的严严实实,伤员居民早就清退了干净,四周原野,除了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外,到是有了万籁俱寂的荒芜感。 安彩走的并不着急,木头自然随她,毛皮的披风宽大,遮住了底下相互牵连的手,从背后看,到是一前一后无任何突兀之处。 此时的安彩可没那清闲逛村间小道,她要想的事可多。既然已安了家就要琢磨如何立业,赚得第一桶金虽是兽皮,但以后总不能老是让他进山猎杀卖兽皮为营生,来路太险,进项也太独,再说全靠他一人撑着家,万一他要是一声不吭的跑了,那她又该如何是好。哪怕她再乐观也不会真以为他就是她的夫,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了。 买田地租给农户到是个好办法,不过,现今却是困难重重,一是,古时都看中农田,不到走投无路,谁会卖了安身立命的田地。二是,他们刚来,对这地方也不熟贸贸然出手,被骗的几率更大,还是先稳稳再说。三是,阔绰出手,引人侧目,他和她举目无亲,无人傍持,有心想害,随便按个罪名,就能让他们收拾收拾滚蛋。四来,这个被村民皆敬重的七叔,典型的商人做派,对他们热心至此,迟早找上门来提条件,要是他再在田地上帮他们一手,这人情就还不清了,难道要卖身给他,这是万万不行的。 思量来去,至今能想到的出路被堵了个死透,安彩心情沉入低谷,沮丧的想骂人,冷不防,正对面有块黑影压着雪花啪得一声擦着她的面门砸了下来。 “哇,什么玩意。”安彩被人往后拉了一把,自然没碰上一点,但还是被惊吓住了。 等到纷扬的雪花归于平静,她才看清楚,是一块门板砸在了地面上。起念想着哪家人这么倒霉连门板都那么脆,后头一琢磨,他们到人家门口来干嘛,再睁大眼一打量,尼玛,这是他们家,他们的‘新’家。 前面还在为生计苦恼,后面就当头送了这么份见面礼给她堵心,当下这压抑的火气就*般一吹就着了。 一脚踹在另一扇摇摇欲坠的门板上,砰的一声门板折到墙面上,咯吱咯吱硬是苟延残喘的没掉。 “这就是你要买的房子,啊!”安彩一脚踢到实处,没脸喊痛,嚷的更大声了,“什么眼神啊你,傻了吧唧的,全天下的房子都跟你家破洞一个模式的吗啊!瞧瞧这破门,破房梁,靠,这燕子窝造型挺别致,还有这口破井,有空跳下去玩玩,不知淹不淹的死人,这黑洞洞啥玩意?厨房吗?…..破,破,破…..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安彩骂的痛快,木头定定瞧了她足有三秒,显然是在他的乱七八糟记忆深处,也没见识过这种女人,挑了挑眉就跟拎小鸡一样摁她坐倒在一张斜了腿的三脚半方凳上。 骂人这活,要紧的是被骂者的配合,哪怕回个不耐烦的表情过来,也能让人延长个把分钟的激情,寂静无声的院落就她一个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稍微有点廉耻的人也撑不住。 闹到最后没滋没味的安彩,捂着被憋的直打鼓的肚子叹气,眼瞅着木头把地上的木板拣起,嵌进门里虚掩上,就自顾自的过了通道消失不见,留她一个人无语望天。 冷风那么一吹,孤零零被嫌弃的某人,滴溜溜一个大抖,悲催的明悟,这地方本就是她跟他一起来的,虽说起初没看上,最后还是她答应下来的,自己不肯面对现实,还跟个没人气的野人生气,安彩啊安彩,你可真够能干的。 深呼吸两三口,弯腰抓了把台阶上干净的积雪,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冷的直哆嗦,好歹效果是达到了,猛的站起来,叉腰看了眼院子的各个角落,豪气自生,‘这可比做山顶洞人强上万倍,有手有脚还怕将来挣不出一幢高门大宅,目前求个容身之所,哪那么多不满,就这么着。’ 翻来倒去,念了好几遍,脱了披风放在椅上卷卷袖子就要大干一场。 砰,刚按上的大门又被人给推到在地,安彩一缩脖子,看了眼门又看了眼呆若木鸡站在门口的来人,正面面相觑,眼前一黑,就被人兜头罩住了披风,还硬生生的推进了后院。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前面一通火还没全熄呢,眼看着又要死灰复燃了,紧紧的抓住肆意妄为的木头,冷声道,“这是作甚,人家肯定是有事找上门来,不去问一声,就往后躲个没影,以后还开门过不过日子?” 木头站住不响也不动,就这么无情无绪的看着她。安彩就瞧了这么几眼,捂着心口就想骂自己是个软心废物,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看出哀怨了呢。 心气松了大半,软着声劝道,“咱们以后是要在这里安家落户的,不能让人觉出古怪来,快去,别让人等久了。” 木头沉默半晌终是仔细的把她用披风严严实实的罩住,检查完了之后,探进手来,小心翼翼的在她脸上抚触了一番,这才拉着她走回了前院。 安彩被困在厚实披风中,只堪堪没遮住视线,过了走道就见来人还站在门口,没了起初的惝恍,镇定了很多,双手抱拳朗声道,“我家老爷命小人过来给壮士带话,这房子经年陈旧,近日又遭地动侵扰,没有熟手的匠人检视检视,怕是住人不便。小人身后几位就是村中巧匠,不妨让他们进来瞧瞧。” 拒绝了刘善元的好意,安彩被一扇门板早就扇悔了,现下还有机会转圜,哪里还能拒绝,反正债多不愁,来就来吧。 于是抢在木头做出反应前,安彩就道,“多谢刘老爷盛情,那就麻烦几位了,快请进。” 来人,闻声抬头朝遮掩了面目的安彩方向瞧了一眼,眼波跳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到是有几息怔愣,没了刚才的利索。 安彩不以为意,木头却有了反应,冷哼声清清楚楚的在院中响起,别人居多也是个敬畏,知之甚详的安彩,扎扎实实的吓了一跳,久久看着身边的人,转不过神来。 木头眼波一转,拉着她就往后院去。刚转出走道,就揽住她的腰要把她往一间敞开门的屋里引。安彩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无论他想做什么,她现在都不能跟他呆一屋里去,前后都有人,被人瞟见一眼,她就没法活了。 脚死死不肯迈进门槛一步,空余的手抵在破格子密布的门框边上,心念急转,打眼看到里面的房间,空荡荡什么完整物件都没留下一件,一拍脑门疾呼,“你看现在午时才过,我们应该还来得及去镇上一趟,听说,去最近的阡陌镇,常人约莫要大半天的脚程,想来你不用对不。”说完这话,还炯炯有神的盯着人看,崇拜之情昭然若揭。 木头一听,果然不拉她了,伸出一只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安彩做作的拍掌惊呼,“哟,不要一个时辰,真是太棒了。” 木头显然被她愉悦到了,挑挑眉又摇了摇手。 这意思是不要一个时辰,安彩腹诽,管你要多少时辰,先离开这里再说,太凶险了,再多呆一秒,谁知道他会发什么神经,最近他表现的太好,迷惑的她差点忘了,人没有全然恢复,山野做派始终存在。 当下连连点头,笑容更甚,拉着他就要往后院小门走,都不记得要跟前院的人打声招呼。不过破门破院,至多是让人觉得主人行为古怪,能取走东西,她还要道声佩服则个。 安彩当先出了后院小门,迎头就是大槐树的粗壮树干顶门,往前再看,这才发现,那原先的荒芜菜地已经被人打理的干干净净,别说积雪,连野草都消失不见,露出黑黝黝的泥土。 原来人刚才都干这事去了,下手可够快的,就凭他这爱好,安彩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无论如何是要去买下几亩地来,免费劳力不算,也能转移些许注意力。 两人出了村口,四下无人,安彩才敢窝进他的怀里,让他撒开速度跑。 以安彩的计量,确实没用上一个时辰,她就被放下了地,看着远处斜坡下拥挤连绵的屋舍,横竖整齐不积雪的街道,气势确实是要比绿水村强太多。 安彩看着心情大好,走下坡时不免唠叨,“我们得先去买身衣服,不伦不类行走也不便。然后再找家饭馆叫桌好酒好菜,让你知道啥叫人间美食,再到米铺,去买点大米白面,回去后我做给你吃,怎么样。哦,最好能找间车行,去买辆马车,这样咱们出行就方便了,也不用避着人,也不会让人揣测了去。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得把你山上带下来的习惯都改一改,人生地不熟的,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有些麻烦惹上身,不是一身蛮力能解决的……” 苦口婆心,也不管他听进去了几句,自顾自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如此一路下来,到也没觉得下坡路长。眼见着进了镇,安彩闭了嘴,找了个路人问清了集市的方位就带着木头直奔而去。 时下隆冬,市面上摆小摊的三三两两少的可怜,街边店面也是开的冰冰冷冷,路上难得见到几个行色匆匆过路之人。 忽然出现了两个装扮古怪的,到是吸引了不少店家的注目,有不少原地蹦脚的小贩,哆哆嗦嗦的想上前揽生意,都被比严寒更为冷厉的彪形大汉给生生冻了回去。 安彩沿路问清了成衣店的方位,找的到也不困难。 彩衣坊章掌柜,一大清早开了门,到如今,没进来一个活人,趴伏在柜面笼着袖子闭着眼假寐,忽听有脚步声直冲这边来,等到进了门才张开眼,入眼的是一个面目粗狂的大汉,就那么一眼间就吓出一身冷汗,这架势莫不是上门挑事的。 晃眼间,从大汉身后闪出一个穿白色裘服披风的身影,虽看不清面目,十足十的女子,章掌柜又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定睛在人的衣着之上想分辨出几分来客路数时,就被那洁净无瑕疵的毛皮披风给晃的倒抽一口冷气,要是没眼瞎,这就是皖山糜兽毛皮,糜兽形似狐,体型比狐更小了一倍,比兔子略大,腹下三寸生有腺体,俗称欢颜香,是生肌养颜丸的主药,市面上所谓的生肌养颜丸根本没一丁点欢颜香的成分。要是沾上一点,那就直接敬上给贵族豪门了,哪还有多余的流落市面,实在是糜兽藏在皖山深处踪迹难寻,想捕获一只千难万难,章掌柜也就在主家有幸开了眼见,还是巴掌大的一块,当时的老掌柜捧着这块皮子,给他分解,糜兽皮极好分辨,正面看全白,稍一侧眼泛银光,莹莹生辉,记住这两点就不会有错。 今日见这女子身上披风,两点全占,要不是做梦没醒,就是现下有大神通者真能仿出来,要是真有其事,他得通报主家一声。 想来想去,章掌柜还是没法说服自己,这么简陋拼接而成的毛皮披风真是糜兽皮制成的。 “掌柜的,掌柜,把那件棉袄拿下来给我瞧瞧。”女子敲着桌面,指的正是墙上挂着的一件黑灰棉袄外套。 这绝对不是真的,章掌柜再次确认,穿着糜兽皮的人能看上三十文钱的棉袄长袍。 这人没事吧,不做生意,光往她身上看什么,安彩不耐烦敲的柜面啪啪响,“掌柜,这衣服卖不卖。”   ☆、第12章 挖到宝了 “卖,怎么不卖,”章掌柜醒神过来,把安彩要的那件棉袄放置柜面,又转身把高高摆在货架上的一件盖了层细白三棱布的暗黑锦袍取到面前,殷勤道,“客人还要看看别的吗?您看这件裘袍如何,通体上等莨绸,领口嵌的是火眼貂皮,内里桑洲绵,可是本店数一数二的名品。” 这确实是件好衣服,彩衣坊做成衣生意,上门的皆是镇上一般殷实人家,像安彩当先看中的那件棉袍最好买卖,而掌柜拿出来的,是过年过节集市热闹时挂出来掌门面的,平日里根本卖不动,现下刚好取出来试探对方一二。 安彩哦了一声,低头稍一打量就把更多注意力集中在那件裘袍上头,那莨绸又名香云纱,表面暗黑泛光泽,手下水滑舒畅,里衬究竟是不是桑洲绵摸不出来,但好歹棉絮分布均匀厚实,而那件棉袍,布料不粗,藏青色也算不错,棉絮也实心不坑,可一个是大路货色,一个是精心制作,中意哪件不言而喻。 如今他们所有家当都是木头挣下的,既然看见好的了,安彩哪会昧着良心在他身上苛刻。就有心想试试这身他穿不穿的着,说不得就提着裘袍肩领,掂着脚往他身上比划。 别看这裘袍做工细密,分量委实不轻,尺寸做的甚宽,安彩抬手间,没吃住力,下摆扫到了地面,惹的站在柜台里面的掌柜噢噢,直叫唤,到是没敢失了颜面出来夺。 木头见她举得吃力,就用两指夹住,轻巧的提了起来,安彩对着他吐了吐舌头,仔细比划了两下,还真是能穿的,当下七分肯也变成十分了。 心里满意,面上却不能表露半点意愿,安彩把裘袍重新放回柜面,挑剔道,“这衣服怕是挂了有些时日了,面子有些陈旧,貂皮也不顺,掌柜说个实价,听听值不值。” 章掌柜见她放回,肉疼的拂去沾了点灰的下摆,闻言,当即抬头,竖起两根指头比了比,开口道,“不二价,二两纹银。” 安彩装作犹豫,又指了指那件棉服,“那这件呢。” 章掌柜这次连头都没抬,淡然道,“三十文,你拿去。” 安彩又不做声了,反而看起了店里的女子成衣,指着两件缎面素净的棉服和一件不知什么皮毛的披风说道,“那麻烦掌柜给我瞧一下这几件衣服。” 开门做生意,再刁蛮的客人都要伺候着,章掌柜弄明白是哪几件,取下放在台面上,同时指明这两件跟那件棉服一个价,披风再涨二十文,跟着就准备不管她了,空出手来要把那件裘袍往后面搁置时,却被安彩拦住。 “放下吧,这几件我都要了,算个价出来,掌柜头趟生意,可得好好算。” 章掌柜一愣,也就一息功夫,这额头上能夹死皖山深处最毒蚊虫的皱褶根根舒展开来,笑的是见牙不见眼,“好说好说,您放心,价格绝对公道,公道。”说完,装模作样拿出个算盘一拨拉,嘴里念了一通的珠算口诀,用算珠摆出价格道,“娘子这边看,这个价如何。” 安彩探头一看,不做声,取了一直摆在柜面上的一匹三棱布道,“这价钱,搭上这个,怎样。” 大件搭小件也不是没有,章掌柜不言语,只是低头一阵猛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连响,搞的跟攻破世间难题似的严谨。 搞完这一套,掏出手绢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珠叫苦道,“这生意不好做啊,娘子眼光毒,这可是正宗松江三棱布,跟街面上买的可不一样,这进来就得…..” 没完没了了这是,安彩赶紧拦住他,掷地有声道,“就说成不成吧。” 买卖最怕一锤定音,人家根本不跟你谈,章掌柜叹了口气只能松口,苦笑道,“今日开门头笔买卖,不成也得成了。” “那行,就用那布包上,裘袍不用,这两件也不用,其他,对,包上。”她指的是原先盖在裘袍上面的那块三棱布,漂洗一下,一件亵衣绝对有。 大件出去了,还在乎这么块布,章掌柜咯噔都不打一下就同意了,顺道开了里间的门,请他们自便。 安彩总觉得她跟他身上穿着跟常人差太多,买成衣也是想尽快换掉,少惹人瞩目才好。 先替木头脱去了兽皮坎肩,帮手把裘袍穿上身,最后腰带一系,腰板自然挺直,安彩总觉得他就应该穿这种,怎么就能这么顺眼合身,当然要是能剃了这络腮胡子,也许会更显贵气。 “你真帅。”安彩高兴的捻了捻他的胡子,念叨,“回去,把胡子给你剃剃,怎么样?” “不行。” 安彩此时正低头解自己的披风,乍听只以为是里间有他人,活活吓了一跳,抬头四处搜寻,四面空空,窗户皆用厚帘封死,根本找不到能藏身之地。 醒神过来,突兀抬头,呐呐的与人对视,“刚才,刚才,是…..” “不行,胡子。”木头粗鲁的拉扯着倒卷毛须,低沉略带沙哑的声线说的清清楚楚。 “哇靠,”安彩连退三步远,颤着手指指着他的面门嚷道,“吓死个人啊你,会说话干嘛不说,装哑巴好玩是吧。” 这次木头不理她,抓起旁边的靛蓝棉服伸直着手要给她,面上又开始无情无绪起来,就如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毕竟是外面,安彩稳了稳心神不敢在外面跟他怎么样,只能愤愤的接过,离他最远,背着身换上自己的。 临出门前,披着的风帽又被那木头坚持戴上,安彩争不过他,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努嘴骂了声有病。 换下的衣服都让木头拿着,章掌柜比任何时候都客气的要动手去接,被他避开,连毛都没摸上一根。 “要打包,给他。”安彩没好气的说道。 木头依旧不理,径直去了柜台,揉成一团就放到了新买的成衣上头,这意思是要自己来。 安彩仰头就叹,没得办法只能过去帮手,难不成看着人糟蹋东西。 章掌柜不以为意,反而凑了过来,盯了好几眼那件被换下来的毛皮,终于憋不住开口了,“敢问娘子这件披风是什么兽皮制的,小老儿看着不似凡品。” 安彩抖着那件毛皮折整齐了正准备放进去,听他一问,直接摇头,“不知道啊,是我当家的在山上猎的野物。”这到是没什么不能说的,皖山脚下猎户多不胜数。 “别怪小老儿眼拙,怎么看着像是糜兽皮,”章掌柜到是有心想瞧瞧她会作何表情,只可惜人换了一身衣服也没把风帽摘下,只能等着听音。 “糜兽?什么糜兽?”安彩听他那意思像是有什么说法,又记起当初那刘善元用二百两买了人熊皮后,就对着她现下这一身更多惊讶,到是激起了她些许兴趣。 章掌柜正等着这句,当下就把糜兽的珍贵之处说了一遍。 安彩一声不吭愣在当场,当听到糜兽皮有多珍贵时,她还能保持镇定,可话题转到欢颜香的药性以及稀缺程度时,这心啊,怎么就一会儿火热似熔炉,一会儿又冰冻似寒谷呢。 “借你里间一用,”到了这番田地,被财富冲昏了脑子的安彩哪里还管那么多,推着木头直往里间退。 门砰的被关上,安彩甩开风帽,跳将上去,揪着人的貂皮衣领咋呼道,“说,是不是糜兽,是不是?” 木头伸手安静的顺着她的后背,一声不吭,不言而喻。 安彩看了又看,恨恨的一张嘴就咬上了人的脸皮,吃了一嘴的毛,扎的呸呸乱吐一通。 自己没咬对地方,到是怪人家不该长毛,愤恨道,“不要让我剃是吧,看我给你剃个光头。”别怪此时安彩如此气不平,因为她已经想到了更令她痛彻心扉的事。 要是掌柜说的是真的,那她身上穿的绝对是糜兽皮,源于这兽她还见过,草地上跟兔子比赛跑的就是,个小类狐通体白毛,可那欢颜香呢,该死的,这可比她的命贵重多了,哪去了,哪去了啊,她怎么就从没着过眼呢? 生肌养颜丸,她以前听过,但从来没上过心,价格昂贵根本不是她能买的起。 听掌柜的意思,市面上的还不是真货,而一只糜兽最多产指甲盖大小的欢颜香,一颗价比黄金万两,还是有价无市。 天,生肌,生肌…..靠!那绿泥,那恶心扒拉的绿泥,那滴滴答答冒酸气的绿泥,每次受伤都会糊她一身的绿泥。 这不是真的,记得有一回他非要往她身上涂,气不过的她,一脚把半石锅的绿泥给踢翻到悬崖下面去。 天哪,曾经有座金山摆在她的面前,她不懂珍惜,如今醒悟,追悔莫及。她要跺了她该死的脚,当然顺便最好能把木头给摁死。 “你跟我老实说,不说也可以,就点头,或者掐下手也成。”安彩张着被财富赤红的眼,凑到他的耳朵小声问道,“那欢颜香是不是就是那绿糊糊?还有吗,啊?” 木头抱着人,挑着眉看的都移不开眼,但还是如她的意清楚的点头。 安彩这小心肝啊,砰跳的厉害,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哪怕没了存货,有他在,上山也是分分钟钟的事,想明白了后,全身发热,看着人呵呵傻笑不停 前面还在为将来如何生存犯愁,今天刚进镇就挖了大宗财宝,这人啊,撞上大运了,哪会少了钱花,否极泰来,否极泰来,老话说的一句不差。 两人从里间出来,已恢复正常。章掌柜被他们的连番举动唬的一愣一愣,不过好歹本职工作没丢,乘着空挡,把包袱打的妥妥当当。 安彩客客气气的说了一声谢,把钱如数点给掌柜,让木头提上包袱走人,可不敢在他面前再露马脚。 走出彩衣坊,安彩神采飞扬,走路轻飘,要不是木头拉着她的手她都能蹦跳起来。 脚下轻快,却一点不耽误她心头疯狂的打算,这钱该怎么赚,该怎么花,是该自己来,还是该找人合作,零零总总不一而足,前面还控制的住,后头直接疯魔,竟然已经琢磨着要是钱太多,该藏哪里好,要不要上山挖个藏宝洞。好家伙,这真是打都打不住。 肚里一阵腹鸣,终于让她稍微正常了点,这还得亏木头坚持让她带上风帽,否则铁定丢人现眼。 “走,木头,咱们找当地最好的酒楼,好好搓一顿。”无论将来有再多钱,总要先从第一步开始,安彩决定先从庆祝起来。 于是街边小饭馆她都看不上了,拉着木头往人多的地方走,街道越走越宽,出现桥梁座座,江面跟染了层霜似的平静无波,这是走到了布藏江边了。 景致怡人之处,自然有高楼酒家临江而建。安彩冲着其中门面最有气魄的就要进去,小二当前引路,一脚已踏入门槛,顺道抬头看了眼酒楼招牌,集安楼。 “客人,快请进,楼上有位。”小二见人忽然停步,以为是嫌弃楼下杂乱。 安彩默默的把脚收回,反而往后倒走三步,再向左侧张望,果然就瞧见一家卖香糕的店铺,幡布轻飘上书----严记。 跑堂小二惯会看了心思,见客人面朝那处,了然道,“想必客人也听说过严记,这跟我们酒楼可是同属一家,您用了酒菜,要是想要打点些糕点回家,跟小的说一声便可,装点好了自会给您送来。” 安彩像是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只是拉着木头掉头就走,行为仓皇,像是见着了什么鬼怪。 小二张着大嘴,眼睁睁的看着生意跑脱,都不明白错在哪处。 拐出街面,安彩躲进一处房屋凹角,正对着江面,风帽被吹的蓬起,狂风猎猎,灌了她一脑门的寒气。 木头严实挡住进人的入口,安静站在一边看着她,不远不近。 有些刻意忘记的东西,都是在不经意间就出现了,让人想提防都无从防起。 “安彩,你喜欢就去做,糕饼店的事有我去跟娘说。” “我到是觉得做生意没什么,不能糊口,如何建业,将来若是可能,我就开家酒楼,就挨着你的糕饼店开,怎样。” “有了这笔钱,我就能上京,他日高中,定不负你。” 集安楼,严集安,此意何解?   ☆、第13章 大采购啊大采购 没了心情的安彩就近进了家面馆,叫了两碗牛肉汤面,另加了份牛杂,坐下开吃。 结果安彩自己连汤都喝了精光,木头则连上五碗面两碗牛杂,这才勉强能放筷。也不是说这家店烧的有多好吃,而是一个真饿了,一个胃口本来就大,低头猛吃之下,到是显得这家面店真有多美味似的。 得亏是过了饭点,店里就他们两位客人,路上来往的也少,否则保准引来侧目,没看见那位老板已经惊呆快掉了下巴去。 安彩掩着嘴打了个饱嗝,看了眼桌上没人来收的空碗,忽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好的搓一顿,就被这么碗面给打发了,这话音才落就打了嘴巴了。 “这个,其实我做菜更好吃,回家做给你吃好不。”安彩讪讪的想弥补些什么。 木头根本没动静,依旧捧着汤碗咕咚咕咚喝。 对于得不到反应,安彩习惯的很,见他吃的汁水挂了须,心有愧疚之下,也不嫌弃,没有趁手的布擦拭,直接上手给他摸去,忙了半天,还是觉得油腻,耐着心劝道,“真不剃掉这胡子?看,多不方便。” 木头似乎对旁的事都无可无不可,可要触到他这一脸稻草的毛,就分外在意,竟然再次引得他开口说话,“不行,胡子。” 安彩没好气的瞧了他一眼,翘着唇啧啧,“这胡子怎么了,难不成你里面这张脸丑的没法见人?” 眼见木头皱起眉头,看起来对这句话似有反对之意,安彩轻拍了他的脸,道“行了,回去帮你修修,上唇修短点,下面也不用这么长,既然要做个胡子男,怎么着也得是个有格调的胡子男,邋里邋遢的可不行。” 这么一说,木头显然是听明白了,舒展眉目,赞成的点了点头。 “那成,走人吧,带上东西别忘了。”安彩站起身来,还不忘提醒下他旁边条凳上的包袱别忘。 木头没什么难度的单手拎起,上前拉了拉离他已经一步远的人的衣角,安彩只回头看了他一眼,自然的把手伸过去让他拉住,并没觉得在时不时出现路人的大街上,两人手拉手有什么奇怪,习惯成自然,记忆交错倒回,好多在以前让她铭记于心的今世规矩,渐渐消弭。 接下来,安彩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看见什么需要就买什么,目前的战利品就是半袋米半袋面,冬季蔬菜基本绝迹只能买到一捆大白菜,肉割了一刀,鸡蛋怕碎没买,活禽能比山上的兽肉好吃,就不花这冤枉钱了,其他的零零碎碎不已计数。 后头进了一家杂货铺,油盐酱醋茶,看见啥买啥,好家伙就这些已经是跟米面同样规模,再加上筷子,配套筷笼,菜刀,垫板之类,细细思索总觉的少一个都不行。 紧接着大小木盆两个,漆木碗看着也不错,就少少买两个,诶,没盆也兑不了面啊,还是要一个,那盘子哪?拿上吧,反正搁不了多少地,洗澡盆怎么说,好想要啊,都有她齐腰高了,算了算了,回去叫村里的木匠打一个,应该也不错…… 安彩就像是个久旱逢甘露的,真正是被山里的野生坑苦了,能过上人生,哪里舍得放下人类器具,早就杀红了眼,却不知,跟在身边的木头旁边都已经堆积了像小山一样的各种麻袋。 “小娘子,也不知您家住的近不近,要不要小的给您去叫辆车过来?”杂货店年轻老板生意做得一头火热,不免费心替客人着想了一下。 “啊,车?”安彩还围着洗澡盆打量呢,听老板插话硬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站在一堆装好货物的麻袋正中央的木头,一拍脑门领悟,“你看看我,这车最远会送去哪里,出镇吗?” “这时辰怕是不能了,要是早点还能,娘子不住镇上?” “不住,老板你门路广,敢问哪里有出售马车的?” “您要买马车?这可没有,这镇上有马的都稀罕。”老板纳闷,什么来路啊,买他家东西的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怎么出口就马车,他出生就在这地方,有马的人家,伸出五根手指都不一定占的齐。 安彩一听,又想扶额了,她这究竟是犯了什么混,不记得马车这玩意在这年代绝对是个稀罕物,见那老板看过来的眼神带了些许揣测,立刻高起嗓子说道,“老板听岔了吧,我说的是车,驴车,平板的那种也成,有没有地方买的。” 老板听见她要买驴车,还哪管是听错还是她说错,满脸通红的拍掌说道,“说起这个还真有,您等着我给您牵去。” 这家可真是名符其实的杂货店,连车的问题都给她解决了,安彩暗暗得意。 很快,老板从后巷牵出一条棕毛驴,模样真蠢,看着还算结实,重要的是后面拉的两轮的车像模像样的撑了个青布车蓬,四四方方两边各开一个车窗用帘子挡住,看着还干净,显然平时是用来出门乘人的。 安彩远看已经满意了,走近撩起帘子往里瞧,木头架构,外面青布罩的严实,空间虽小,挡风到也没什么问题,挡寒那是不可能的了。 “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张秀才家放到我这边寄卖的,他们家要举家远行了,大件带不走,这才肯拿出来换些路费,所以这车您绝对放心。”老板见她看的仔细,当即把来龙去脉说了一说。 安彩满意的根本没法掩饰,还不吝啬的赞叹几句这会做生意的老板,“你做生意可真周全。” “呵呵,看您说的,我也是给他打听打听,谁曾想,凑巧您刚好要呢。” “成了,把东西都放车里去,我要了。”安彩爽快的应承下来。 “好嘞,放心吧您。”做成生意的老板喜上眉梢,动作利索又小心。 最后把东西放好,整个车厢也差不多塞不下了,随后安彩跟老板在价格方面有了几回合亲切的交谈,在最后还是以添了几件零头,把车厢塞的鼓鼓囊囊才就此罢休。反正他们家现在一穷二白,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买回去再多也能派上用场。 安彩坐上车辕,木头只能走着赶车,好歹得给驴子存口气。 连个弯都没拐,安彩大叫停车,稍一停稳,甩下一句,“你看着车。”她就跳下来冲进了旁边一家瓷器店。 早就甩脱缰绳,准备跟上去的木头,只能默默的重新牵上,探身往里面张望。 这次她出来的很快,手里小心捧着一个青瓷敞口瓦罐,笑眯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这只瓦罐她一直捧在手上,根本没准备往别处放去,时不时低头看上一眼,好像里面有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其实也没错,她现在脑子里琢磨着就是,什么时候能把这空罐子用金子填满,然后找处安全的地方把它给埋了。 由于赶了辆驴车,木头脚程再快,也被驴的速度给拉下了,两人沿着布藏江一路往回走,走到村口的时候,天上已经挂满了星星。 安彩外面又被裹了张糜兽毛皮,蜷缩在车辕上,半睁半闭好生辛苦。 “下次再不要坐车了,累死了,这得有两个时辰吧,这要是换以前…..”哪里到不了,安彩没敢把话抱怨完。 进了村,安彩抖索着精神爬起来坐好,撑着眼睛看着路面,这会村里的人早就熄灯上炕,爱干什么干什么了,路上根本没有人踪。 离开江畔往里走,还没拐角就听见前面有火光,人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安彩不由自主的往木头身边靠了靠,手还拉住了他的手臂,这夜黑风高的,渗人的很哪。 “大少爷,还是跟我们回去吧,夫人还有气呢,可受不得这苦。” “勇子,听三叔的话,跟你七叔家的去吧,不能让大婶子临走之前没瓦片遮盖,再说你这脚也得好好治,要是落个不好,可怎么办。” “说的是啊,勇子哥…..” 有人苦苦规劝,有人在小声啼哭,更有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这么一个角落闹得比白日还要热闹几分。 安彩正琢磨着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身后有人快步走近,回头一看,走在最前面的可不就是那个上午刚刚分别的刘善元,只是这次人没了白日的平和,焦急上脸,走路仓皇。从他们车边走过,都来不及招呼。 “七叔,七叔来了…..” 围观人群让出一条道来,让刘善元走近,安彩直起身来,正好看到里面有个年轻人低垂着跪坐在地上,前面好像有什么,火光不明,她没能看清楚。 “刘勇,你这是干什么,怎么我这个叔叔你也准备不认了,房子塌了,你娘都这样了,还带她来这里躺着,这是给谁难看哪。” 刘善元过来后,周围的人没一个敢吭声,导致周围有一点动静都听得清清楚楚。 几息后,终于听到有人回话,沉闷带着显而易见的伤感,“没给谁,娘她不想躺在别人家里。” “我是你亲叔,跟你爹是亲兄弟,能是别人家。”刘善元显然有些气急败坏,声音大的角角落落都能听见。 “特别是你家。”可惜回话的人根本不惧。 “你…..好啊你,刘勇,那你娘过去了,是不是就此离开绿水镇,再也不回来了。” “我听我娘的。” 刘善元显然被气住了,呼哧呼哧只听见喘气声。 周边人见势不妙,七嘴八舌的又开始围上来劝,“勇子,你怎么这么糊涂,上一辈子的恩怨早就说清了的,都是误会,再说那也是上一辈的事了,你娘糊涂,你怎么也跟着糊涂。” “是啊,勇子,外面世道乱,你又有脚伤,怎么能走。” “你听七叔的意思来,好好送走了李婶子其他的再说无妨。” “刘勇,你可给我听清楚了,”刘善元忽然大声道,“你爹临死前,可是让我看着你成家立业,我答应了,现在我到是要问你一句,你到底是准备听你爹的还是准备听你娘的。”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无声,只听夜风呼呼,卷了某处碎瓦落地压进了雪堆。 安彩听了全程,正纳罕间,却见一直默不作声的木头动了,他从车厢里摸出水壶,从腰间取出一块兽皮小包裹,解开了两指捏出红珠,放进了水壶里摇了摇,就推开人群走了进去。 木愣愣不知所以的安彩,赶紧跳下车来,跑上两步好不容易抓住他的袖子,也跟着钻了进去。 人群先是一乱,看见进来的是这么个壮汉,一时都转过眼来看,刘善元正与人对峙,见他们进来,只是皱了眉,到也没出声。 安彩跟在木头后面,探出身来张望,这才发现,跪坐在地上人的前面躺着个老妇,被人用棉被裹的严实,只堪堪露出一张苍白到没有了生气的脸。 木头走进来就蹲下了身,手指微勾触了触人的鼻息,随后五指微张显然是要去扒拉人的嘴。 “干什么你。”那跪坐的勇子,当场直起暴喝,伸手就去挡,却被出手更快的木头推翻在地。 周围群众一见,各有动作,都是阻止之意。 安彩看着不对,死命的推着木头的后脊背,心里怒骂,该死的到底要干什么,嘴里却大声的对着人群嚷嚷,“住手,没有恶意,快住手。” 就在这瞬息间,木头显然把他的活干完了,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把一壶的水掐着老妇的嘴全灌了进去,涓滴不剩。 安彩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被这行为搞的莫名其妙,庆幸的是,他做完了这事,好歹是站起身来护着她准备离开。 “这是哪来的蛮汉,做的是什么事,大家围住了,不能放人走了。” 群情激奋,大家都霍霍的往前冲,那个勇子更是拖着伤腿要找人拼命。这时连刘善元都是不悦,盯着他们显然是要讨个说法。 不过谁能比木头气势更强,走的近的想拦,都被他伸伸手给扔了出去,顺便带翻一片人,几次三番下,没人能上前一步,不过,绿水村民也是悍不畏死的,不能近前但怒气更盛,围着他们始终不肯退一步。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有微弱的女声从地上传来,“勇子……”   ☆、第14章 新居开张 “鬼啊,诈尸了,快跑……” “胡说什么东西,李婶子醒了,勇子听听你妈有什么话要说,不然就晚了。” “不对啊,怎么坐起来了,回光返照这么厉害。” “吃了仙药了吧,那到底是什么啊。” 村民跟炸了窝似的,本就是剩一口气的人,忽然不用人扶就坐在了地上,还伸着手要自己的孩子勇子过去。 “那人走了,还拦不拦。” “拦什么,先看你婶子是怎么回事。”有人一拍说话青年的后脑勺,把路给让了出来,本以为是他要对人不敬,他们才要讨个说法的。如今别说人没死还醒了,就单看人的勇猛你想拦也拦不下。 “刘善元,我们大房的事用不着你管。”人群中心忽有中气十足的女声凌厉怒喝。 安彩本是被那声悠悠的呼唤,给吓得汗毛倒竖,纵身就跳到了木头身上直打哆嗦,还不敢往后张望一眼,她真以为是他害的人诈尸了。 木头也不耽误,稳稳的走出人群赶上驴子就走,在这漆黑深邃之夜,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透着离奇古怪,再说大汉神勇无敌,村民再悍勇也没有一个人敢把人留下问个清楚,眼睁睁的看着人越行越远。 刘善元更是惊的顾不上垂死返生的大嫂,只是站在外围一动不动的看着驴车消失的方向,脸上晦暗难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安彩憋着气,拐了个角后,离的那处远远的才敢松出气来,看着依旧不急不缓赶着路的木头张张嘴,硬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过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往水里放了红珠,晃了晃去喂了那不知死活的人喝,然后,那人忽然说话了,还站起来会骂人了?就是闹不清那人原来究竟是什么情况,听来的只言片语,好像是离死不远。这,这…..安彩越想越全身发冷的厉害,这可跟听到糜兽的欢颜香有着本质区别,虽说这天赋异禀,怎么说也得冠绝天下,可想到她当年初来乍到,为了怕人察觉这身躯壳换了个异世鬼魂,好说也做了多少年的傻子,宁可家里人嘲笑说跌了一跤跌傻了,也不敢冒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来。 如今她的身上竟然能开花能掉红珠珠,尼玛,这红珠珠的奇效竟然是起死还生,要是让旁人知道一星半点,敢问她还有命活着吗。诶,不对,活是必然让活着的,心里另一个声音冒头来道,就是让旁人镶了金笼子关起来,每天产红珠子,不产不给饭吃。哦,天,都这会了,能靠谱点吗,安彩揉着眉心为自己过强的想象力悲鸣。 安彩在驴车上拼命畅想可怕未来,旁边伸出一只手来,给她顺了顺掉落的披风,还有意识的摸了摸她的下巴。 手掌粗糙宽大,手心温度比常人高上不少,摸在下巴上,真说不上来是享受,但就这么一下,安彩心忽然就定了,甭管这东西到底有多稀罕,也闹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出手去救那个老妇人,但从心而发,总觉得哪怕真到了那一步,他也会带着他逃进深山里去,让人寻不到踪迹。 安彩不由自主的拉住他的手,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喃喃,“要是这里住不下去了,你会带我走吗?会留下我一个人吗?” 问出这话的时候,安彩骤然发现,她能毫不畏惧的选择在山下重新开始,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的身边有他,要是没有,她现在绝对不会有这样闲适以及期待往后的心情。当下抓着他的手的力气,就已经花上了她的全部,突然涌上的害怕让她没有了一丝安全感。 木头停下驴车,弯腰到她的面前,用一种占有的眼神把她的脸清清楚楚的看了个遍,然后挑眉微扬,在她的额上轻点了一下,低声沉吟道,“你是我的。” 安彩傻,当下默默的沉下自己的脸去,怯怯的拉上刚才垂下的风帽,兀自害羞了。 驴车忽停,安彩莫名抬头看,这才发现,已到家门口,两扇明显让人换了厚门板的大门洞开,有人从里面听到声响跑出来,身材瘦小,灵敏跳脱,冲的太猛差点就撞上车辕。 “大爷,大爷您回来了。”小个子声音轻脆,莽撞到也不畏惧,站稳了身就开始叫唤人。 安彩跟木头久了,看到这种咋咋呼呼的就特别新奇,看着好笑和声悦气问道,“你是谁?怎么在我家里。” “小的叫刘大根是刘大山家的,也就是前面布藏江边村口第三家,我家七爷爷叫我过来给大爷看门,顺道跟大爷带句话,天色已黑,怕绕了大爷清净,房子暂且收拾到一半,明儿个再带匠人过来,可否。” 一会儿小的,一会儿我,这是初出茅庐还不习惯。而说到带话,这小个子还刻意变化了声线,也不知道是学了谁的声调,怪模怪样的有趣。 安彩听了好笑,招呼起来道,“这么晚了,耽误你吃饭了吧,要不要……” 小个子在暗中连连摆手,抬眼可能瞄见了一旁站着的大爷的神色,当即瑟缩退后一步道,“小婶子客气,家里早就给小的送过饭了,我娘亲在家等急了,这就回去了,明儿再来帮忙。”说完,也不等安彩再说,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安彩看着人跑没影,嘴角的笑意也没退下来,这年轻有活力看着就可乐。 等她一脚踏进门口,刹那觉得是不是走错了门,原先落叶残雪枯枝遍布角落的院子,被人扫的干干净净,前庭后院各挂两个灯笼照明,灯光虽暗,但还是清楚的分辨出跟白日里的巨大差别。 别的晚上天黑看不出细节,就凭家中突然多出来的好些家具,就让安彩欣喜的移不开目。 前院静静伫立的盛水大缸,柴房劈好码起的干柴,还有厨房零零总总的用具在黑暗中整齐摆列。特别是后院主卧,漆红木的大床,箱柜,桌椅板凳一应俱全,升起的火炉,铺成的崭新被褥,这让站在门口的安彩再次咋舌不已。 这得得费多大劲,大半天干完这么多事,这得求多大事,才让人决议费这么大心。 心中自带揣测难平,本以为是卫生打扫打扫,再多也就是补个墙缝什么的,结果却让她白得了这么大宗好处,主要是这心思费的难得。 心思难定,正想找人分说分说,转头却发现一直跟在后头的木头不见了。这毕竟还不是什么熟悉地界,天暗加上灯光昏沉,冷风一吹,安彩就有发毛,颤着声叫唤,“木头…..”退后一步,没头没脑的转身就跑。 跑到前院就看见木头正在卸驴车上的货,粗粗一看已经全卸在了地上,正准备牵起缰绳把驴往柴房门口赶。 安彩停在原地看着人忙活,终于意识到惭愧,她自己扔下人跑了个没影,东西全让人收拾去了,是个做女主人的样吗,这可不是山上了,要是再不能干点,难说真被人给嫌弃了。 还有说好的回家后做好吃的给人尝鲜的,这说话跟放屁似的,真的大丈夫。 自我检讨完毕,安彩跑过去,拣出装米面的麻袋就要往厨房里面里拖,还没拖动一下,旁边就出现个高大身影,单手一拎就起来了,然后看着她,意思明显,是问她往哪里放。 “放到厨房去吧,我去拿盏灯笼,你再等会,我包饺子给你吃。”安彩说出这话还是没什么底气的,毕竟饺子可说不上好东西,可如今这番,也实在造不出来别的了。 木头没等她取来灯笼,就自顾自的把另几袋装调料菜蔬的也一并拎了进去。 安彩看他进去,只能看着梁上的灯笼傻眼,凭她的身高捋直了也只能摸到穗子,一时半会还不知道哪里去找凳子。 结果木头从厨房间出来,见她还站着傻看着灯,过来一勾手就把灯笼给取了。 灯光昏黄在他的脸上映出明暗光线,暗自检讨自己到底是要哪样的安彩,总觉的在木头的眼里她已经是废柴确定。 安彩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看,自己给自己打气,绝不能再让人小瞧了,结果进了厨房即发现,灶头明晃晃的点了盏油灯。 她这招子是瞎的吗,多事找什么灯笼。 “原来有灯,呵呵。”安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味傻笑蒙混。 “这边都有我来,你出去吧,真的。”安彩着急要把木头赶出去,再让他留下,那印象再难转回。 木头被他退到门口,不确定看了她很多眼,最后安彩狠狠的一跺脚,佯装要生气,才默默转身走了。 没人旁观安心不少的安彩在厨房里好好转悠了一圈,心里终于有点数了,这才去柴房找了烧火的干柴,准备先把灶头烧热了再说。 灶上两口大锅,从院子里的大缸里打来水洗锅,完后一锅烧水,一锅准备用来下饺子用,等着水热,剁菜肉,绊馅,和面,包饺子,叮呤当啷在空旷的院子里,持续回荡,门口暗处一直站着的人在开启的窗缝处看了半响,这才悄悄的隐去。 好不容易有了二十个,先下去一锅,盖上锅盖,手下不停继续包,等案板上,排列出了更多胖乎乎的饺子,女子用手背擦了擦,几根丝缕飘散的头发黏被黏在汗湿的额角。抬手提起锅盖,白雾茫茫升腾,遮盖了她整张脸,却掩饰不住不经意间发出的灿然笑意。 盛起一碗加了点调料就做成一碗水饺,把剩下的饺子都投放进去,再次盖上锅盖。 忙活半天总算看见了成果,安彩是真的尽力了,灶头不熟,柴火烧热用了半天,和面绊馅各种出错,还在食指上划破了一刀,正想找布扎一下,结果一眨眼它自动愈合好了,安彩也是看傻了眼,自动自发的消化了神奇一刻。这身体如此耐磨,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当下大开大合继续干活不停,只是眼看着这干活的手艺倒退到穿越以前,真正是还挺让人无奈的。 “木头,木头。”一时找不到托盘,安彩找了板凳想叫人过来吃。 也就站在厨房门口叫了两声,就有身影出现的在前后院相连的走道上。 “好了,厨房热就在这里吃吧,怎么样。”安彩见他过来,就招招手说了一句,转身就进去了。 “你先吃,这边还在下,好了给你添上。” 安彩此时正拿着水瓢把另一锅里的水往桶里倒,她刚才已经看见卧室里间有个她心仪已久的洗澡木桶,能在新家里好好洗个澡,那再好享受不过。 话刚说完,手里的瓢就让了接了过去,安彩头都没抬,劈手就想要去抢过来,“这活我来就好,你吃你的去。” 木头根本不听她的,把她轻巧的推开,热腾腾的水让他稳稳的倒进了桶里。 “好吧,好吧,”安彩退后一步,浇红的手往袖子里一藏,就去看锅里的水饺,虽说伤口马上痊愈,但疼还是真疼。 眼见水饺全浮在了水面上,再一口气就能差不多,热水也全部舀好,安彩再次招呼,“别管了,这碗快凉了,过来吃。” 安彩想把先头盛出的那碗给他,结果人自动接手了新出锅的那碗。 好吧,他不怕烫,她怕,安彩又从自己碗里舀出十个到他碗里,忙了半天确实也饿了,也管不了其他,埋头苦吃起来。 味道还算过的去,虽说做的粗糙过程也费力,就这结果安彩还是挺得意的。 她吃完,木头早就吃完自己的那份,坐在一边看着她。 “饱了吗?”安彩看着他的眼神又是一阵不确定的心虚,“今晚时辰不早了,要是还饿,就只能忍着了,我明儿好好做。” 木头伸手过来,拇指摸着她的脸颊,先是轻轻的抚了几下,后头就加重了些力道想要擦去什么似的。 安彩莫名只是傻傻的对着他看,也许是四下过于寂静,也许今儿这顿伙食,其实是他们在山下第一顿有她亲手做的,两两相对,吃的人还是他,其中意义不言自明,让她心下迷糊之时,更多的感触油然而生,哪怕那人做她夫婿多年,也从来不曾这般与她共食,每次都是亲自送进去书房让他单独食用,当时婆婆说不要打搅他的课业,现在想来怕是她不配。 脸上被重重的掐了一下,飘忽视线聚集,这才发现,木头深皱着眉,不悦上脸。 “干什么,疼。”安彩被掐醒,拍开他的手,很是不满。 “不许。”木头吐出两字,看着她的眼神更为冷酷。 “呵呵,”安彩红了脸,确实是有够缺德的,看着男人心里却想起另一个男人,你还能更不要脸吗,求饶道,“知道了,话说很疼耶,松松手成吗。” “啊,”安彩惊叫,木头松手放开之际,回手就把她摁进了怀里,紧的她差点喘不上气。 紧跟着天旋地转,就被抱起离了地,还没回过神来,就出了厨房往后院奔去。 “哇,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安彩惊呼,她还有很多事没忙完呢。 这次是说什么都没用,她刚才的行为明显就触到了某人神经,难说人家已经忍了她很久,在此刻终于爆发了。 主卧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房中火盆从他们进来时就烧着,如今整间房都充斥着暖意。 安彩还想说些什么,就被人扔到了松软的棉被上,挨上那一刻,她直接炸毛了,翻身就想跑路,还没摸到床沿就被人给压了回去。 “啊,不行,听我说,呜……”   ☆、第15章 不会打算的安彩 “这日子没法过了,”安彩闭着眼躺在床上,手被人拉扯到床沿外,实在憋不住气又砰砰敲击床板好几下,只是冬日床铺铺垫的厚实,只闻闷闷响,没啥气势,“这算怎么回事啊,还让不让人睡觉。” “你睡你的。”木头双目聚焦,正用石刀划拉她的手心。妖异花卉在他手底下刹那绽放,红珠垂挂顶心,这次似乎有说不出的芳香迷人之气逸散开来。 安彩先是愣了愣,但后头被他那句话给震回了心神,开口就是破坏气氛的怒喝,“狗屁。” 骂出声来还觉得不解气的啐了他一口,言犹在耳,这话首次出现还在昨晚的要紧关头,她被做的死去活来,惨兮兮的好话说尽,反被他翻身侧压在身下,见她吃力不住,忽神来之笔在她耳边喷了这么一句,当时的她激灵灵一个大抖啊,接下来的惨况不说也罢。 清晨,高消耗严重缺乏睡眠的她补觉正酣,就被人一刀疼的透心凉,睡意全消,起床气喷涌暴涨,结果又轻飘飘被灌了这么一句,这简直就是旧恨未消新仇又添。 挣扎着双手撑起上半身,趁着他办完事放手的空挡,扑过去啊呜一口就咬上了颈肉,真是牙痒的欲罢不能,不泄愤活不下去。 木头动都没动一下,把新得的红珠藏进怀里,手伸到她的后背,拉起下滑的棉被,包住了□□在外的肌肤,还惬意的探进手去寻摸到小丘好一阵揉捏。 安彩被底下的动作,彻底搞傻,松开叼住的肉,低头看了一眼,又疑惑的抬头与人对视后呐呐,“你在干什么?” 天,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啊,野人不用蛮力,改玩调戏了啊。 木头松散着眉目,往日冷厉的眸子都泛出慵懒之意,自然不会作答,只是把她轻轻平放到床上,仔细检查了被子再无漏风后,就踏着方步出去了。 安彩侧脸看着人出去,其中连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这人自从下山后,真是一天变化胜过一年,搞的她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看待这个人,一会儿野蛮要命,一会儿还,还柔情似水?下面一步怎么走,您老好歹给个提示啊。不要让她老是一惊一乍的活见鬼,显得她多没见识似的。 悲愤的呜咽一声,缩了缩脑袋,埋进棉被里裹得像只蚕蛹,滚来滚去半天,终究是没了睡意,瑟瑟的坐起身来,寻找昨晚脱落的衣服时,才发现人整整齐齐给她码在床后,摸在手里热乎乎的暖手,这是有人特意在火上烤过的。 当下这心情又跟过山车似的起伏不定,压抑着矫情的感怀,尽量让自己没什么想法的把衣服一件件穿上身。 随便挽了个发髻,就去了厨房,果见灶台里烧着热水,柴火旺旺的往外吞吐火气。昨晚不及收拾好的碗筷都被人整齐的摆在一边,一路过来,看到这会,安彩决定把早上那点事包括昨晚的荒唐都忘光了算,两相抵消之下,竟然还有感动让她在心里忍不住赞上一声,就凭这一点,木头跟田螺姑娘比贤惠也是能打平手的。看来她这次是真走了狗屎运了,穿越大神啊,从今往后她是要秉持感恩的心态好好做人。 兑出热水扑在脸上,毛细管全开,暖流直接渗透进了心里。粗鲁的摸了一把,往窗往外看去,冬日灰蒙的天际,时有雪粒飘荡而下,昨晚洒扫干净的院落,薄薄罩了一层白雪,其上有脚印画出痕迹,头顶有槐树树枝撑着冰雪伸出屋檐,北风过境,瑟瑟一抖,块状落地。 这一方天地虽小,但角角落落皆有她做主,这种自在感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木头性情不可捉摸,下山以后变化更大,但对她来说,确实是好现象,只要他愿意以后能长此以往这般相处下去,她自然乐意全心为他好,要是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她就该在梦里笑醒。 冷风吹过,脸上水渍未干,滴溜溜一个寒颤,总算是把又想多的人给拉回了些许神智。 张头四顾没有找到可擦脸的方巾,安彩暗怪自己糊涂,急急冲出了厨房,去了院子一角找到了昨晚被扔下的袋子,而那头驴子早就不在柴房门口,显然是被人给牵走了只剩下孤零零一个车架。 费了半天劲,把买来的东西都归置了,取了那块添头三棱布,用剪子全部裁成大小一致的方巾,两块放在室内架子上,两块归到厨房,其他的整齐放回柜子里。 其实主卧被人收拾的很干净,昨晚没看出来,现下仔细打量,清楚明白着都是新货色,床架上时不时还透出股新鲜味,就别提那漆是如何的亮色夺目。 可对安彩来说,就比如贴身的亵衣尽量想要自己做,这主卧就是她和他的私密之地,不自己顺一把就浑身难受,熬不住,索性就端水过来,拿着新裁的方巾,角角落落都擦了一遍。 等到她累的满头大汗,坐倒在照出影来的方凳上,手肘撑着圆桌直喘气时,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让她给忘了。 抬头看了眼天色,日头高悬,阳光终于穿破浓厚的迷雾,普照大地,对面房檐上的雪被照的反射金光。回头再看了眼被光线格外恩赐的家具,亮堂的干净,理应心情很好才对,怎么会….. 咕噜噜,腹中肠道鼓噪做声,咦,她早上没吃,不对,她没做早饭,哎呀,不好,午饭还没做。 这都快近午时了,她把一早上就这么消磨没了。这就是典型的没打算,还说要好好做人呢,谁家里女主人会忘了做饭。 安彩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深的挫败,穿越前不管,在娘家时都是被吆喝着干活,在婆家婆婆早就定了规矩,她照着做就行,现在可好,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了,她就能废成这样。 哀叹的浑身无力时,忽听门响,木头提着一个竹篮出现在门口。 心虚到不行的安彩,撑着大大的笑容小跑着就过去迎,抓住人的手臂还带摇晃,“对不起啊,午饭还要再等一会。” 木头为此看了她好几眼,可能也是被她莫名其妙的热情给吓住了,伸手摁了摁她的额头,往下捏了捏她的右手,端详了半天。 安彩明白他的意思,尴尬到不行,眼珠子一转看见那篮子问道,“这是什么?” 篮子让一块蓝布盖着,微微隆起,大小也就一手围。 木头见她问,带着她往屋里走,抬手就放在了桌上,安彩跟着掀开布一瞧,差点没把自己给惭愧死,冒着热气的烙饼,有生有熟的鸡蛋,还有冬日难得的蔬果,整整齐齐在篮子里摆着。 “额,这个谁给的?” 木头摇了摇头,取了一张烙饼就递给她。 看这样子,里面的东西跟本没人动过,他进来先给她来吃,安彩忙把饼子塞回到他手里,说道,“你先吃个饼垫垫,我去把这菜炒了,很快的,到时合着一起吃。”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拿了蔬菜和生蛋,几乎是冲出门去的。 不能再丢人了,安彩暗暗发誓,回到厨房找出昨晚没用完的肉,准备凑合着做个杂蔬炒肉片,再加个蛋花汤。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但她现在没时间不是。 还算顺当的做完,把汤和菜盛在碗里用盘子盖住,安彩擦擦手,就跑出去叫人。 卧室里没人,那个篮子摆在桌上没人动,安彩转身去了后院小门,探头就看见木头蹲在地上打理着槐树下的那一块地。 “木头,木头。”安彩刚出声,就见人已经抬头看她,而在错眼间,她忽然发现在离他不远处,有个青年正在一边拿着锄头同样忙活。闻声也跟着抬头看过来,不过,就看了那么一眼,就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去,继续干活,这样式到是跟沉闷的木头有三分相似。 就这么一眼间,安彩觉得这人好生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琢磨着,木头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刚刚在地里忙活的手没有去碰她,只是用手肘推了推她的后背。 安彩把手自然搭在他的腰上,笑看了他一眼,道,“做了一菜一汤,你别嫌弃,晚饭我保证做顿好的。” 木头显然对这个保证没什么反应,只是低头看她自发挨到他胸前的小脑袋,还为了这么句保证的话,轻轻蹭了蹭,就这么一下,让他的视线再也没法从她身上移开。 厨房里灶头热,安彩顺路提了那个篮子过去把饭摆在灶边的方桌上吃。见他双手还沾着泥,就忙活着兑水,挽着袖子给他洗手,仔仔细细的,耐心十足,还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似讨赏,又像卖乖,她这是在尽力弥补自己的错误,而木头也是极享受的,兴起还抓着她的手揉捏摩挲,两人对视一笑,气氛一时温馨。 洗完手,安彩尽职尽责的帮木头把菜夹在饼子里吃,还乖巧的给他喂汤,自己到是有些顾不上,吃了一块烙饼,喝了几口汤填填肚子就算数。 木头把剩下的烙饼都吃完了,在确定安彩饱了之后把菜汤都给消灭了干净。 安彩用新得的方巾给他擦脸,擦到他挂汤的胡子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你看看我,说好了要给你理修一下胡子的,哎呀呀,你等着。” 想到一出是一出的安彩,夺门出了厨房,留下莫名的木头,看着摇晃不停的木门挑眉。 好在她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的是剪子和梳子,把厨房的门一关,顺便把窗户也给掩上了。 然后,然后她就呆在地上又成了木头鹅。 厨房就一张方桌,上面还摆着吃完的碗,锅里的热水被她刚才给人洗手都挥霍的差不多了,这剪胡子不能剪了就让他这么就走了,好歹得给人洗一洗才是,洗好了,那顺便再给洗个头也不为过,索性洗澡吧,要不要把去卧室里间,那还得把浴桶给擦一擦,不会打算的安彩当场又犯难了。 木头就一直坐着看她,相信现下傻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动的安彩还是相当之可爱的,以至于他惬意的眯缝眼,整个人从后脊背开始都是松弛的。 琢磨来琢磨去,怎么都不对的安彩,灵光一闪道,“要不,咱们去那个温泉,不知道远不远?或者等晚上再去。” 安彩才刚把话说出来,木头诡异的眯了眯眼,速度奇快的站起身来伸手过来要抱她。 这意思是现在就走,安彩赶紧退后一步道,“别,这次咱们收拾一下再去。” 避过他伸出的手,找了那只现成的篮子,去了卧室,把衣服给收拾出来,带上方巾,剪子,梳子,皂角,换洗衣服,就是可惜没有干净的亵衣,只能留待以后。 被安彩花样翻新的这么一出,两人在下午出了门子,当然是避着人。 安彩这一路过去,终于看清,那温泉就在那个他们第一落脚的石屋的后面,高高的岩石挡住了过往视线,两边松柏挺立,从外围是绝对看不清里面的。 以木头的性子,安彩绝对放心这里不可能有人经过,即使有人估计也得给打跑了算,所以这一点她是绝对不会担心的,伺候他脱了衣物,自己也大大咧咧的除尽下了潭子。 若说在山上那次,她散漫的居多,那这次她确实是十足真心,打湿了他的头发,用皂角把各处毛发都打了一遍,做着顺手,十指曲张,还使力给他按摩起了头部,一边摁还一边嘴不停的嘀咕,“这种皂角真不好用,以后我做出好的来,就不会糙手了。” “上次给你剪掉了些,你看看,现在长出来的就好了很多,以后我都给你梳个髻你再出去,等咱们有钱了,就找支成色好的碧玉钗,插在发里,再配上你的眼睛,怎么看都是富贵中人。”说这话的时候,安彩还有余暇仔细打量下他的眼睛,品评一番后啧啧称赞,“往日还真没看出来,你的眼睛长的真好看,跟那个,那个,哦,对,夜晚初降,迷离幽深的海面似的,没错,呵呵,我这词用的还成吧,反正就是好看,特别好看。” 词穷的安彩终于能找到一个足以描述她心中所想的,这让她高兴的直晃肩膀,搅得一潭泉水荡出水波。 此时,安彩就坐在温泉底下一块延伸出来的石头上,而木头坐在往下一级,上半身刚好嵌在她的腿间,而脑袋则挨在她的身上,脸面正好朝着她的下巴,眯缝着眼,比冬日晒太阳的猫,还要慵懒乖顺,而听了她的絮叨后,是越挨越近,越挨越紧。 安彩仔细的帮他洗净了,探手取过边上放着的梳子,拍了拍他的脸颊道,“这样不方便吧,要不面对面,不然怕剪差了。” 木头连犹豫也没就从水中突起,转身间就把安彩抱到膝上,自己坐了她刚才的位置。 不适的安彩挪了挪臀部,试着挣扎了一下道,“这样不好吧。” 结果,木头把她往里更靠近了一点。 “好好,别动,就这样。”安彩赶紧抵着他的肩头,拦住他,被他这么一来,久违的羞耻心终于冒头,眼睛都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事已至此,安彩只能绷住,咽了咽口水,用梳子把粗糙的胡子都梳顺了,才拿起剪子小心的比着把上嘴唇的齐齐几剪平,下颚处,剪断了好多,就留下几寸,双鬓更是如此。 忙完后,安彩给自己点了个赞,她这手还算不错的,就是还沾着水没干,木头的形象也从草莽男,变成了酷帅的虬髯客。 忍不住双手高举,把他的头发也梳顺了,整齐的披散在后,怎么看怎么觉得美男凸显,这厚薄适均的唇瓣,配上高耸挺俊的鼻梁,特别是灿若星辰的眸子,溢出温柔水意,其中倒映着一个微露香肩的女子,脸上酡红一片,痴迷的看傻了眼。 哦,有些无力承受的错觉,全身发热,含羞带怯,她这算是怎么了。 已经意料到其后为发生什么,安彩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人的怀里,可奇怪的事,她被人妥帖的安放在怀里,紧密相合,刻意温柔的手在她后背处抚摸,激起的酥麻之感,让她连坐都快坐不稳了。 热气喷洒在她的颈部,摩挲到耳后,温润触及,带着低沉沙哑,清晰镇重的唤了一句,“安…..彩。”   ☆、第16章 皖山多险 两人从山上下来,拐角看见大门时,就见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口,有个小个子站在门边,像只跳骚一样窜上蹿下各处张望。 见到他们出现在街角,兴奋的原地一转大叫道,“大爷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昨晚那个守门的小子,柳条抽长犹带稚气,虽跳脱但不显轻浮。安彩看着他一阵好笑,大概也猜出来人是谁了,家中来客,主人外出不归,客人登堂入室,一点避嫌皆无,这事闹的好笑。 门口一喧哗,门里自然有人出来,是个肃穆的青年,拖住那个往里进的小个子,叱道,“不懂规矩,吵什么。” 小个子有些怕他,缩缩脖子就退到了一边。 来人也见过,就是昨儿带人来修整房屋的,见到他们后规规矩矩的抱拳敬礼道,“安大爷来了。” “哟,安兄弟,抱歉,抱歉,老夫怕手下做工不细,特意过来督看督看。”刘善元满面笑容的从屋里出来,看见前方的木头时,本来眯缝的眼睛嗖的铮亮,带着欣赏的余光,不停歇的在他脸上打量,后又抚掌大笑道,“好,好啊,安兄弟好相貌,丰神俊朗,气宇非凡哪。” 这一通溢美之词下来,常人也该谦虚谦虚,不过安氏夫妇当前,就只听北风呼呼,吹散了就算。 安彩深埋下头,谦卑的往木头身后躲了躲,装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摸样。 刘善元岂是常人,脸上笑意半分未减,大气的让主人先进,一点不受影响的跟着进了门去,顺道向后甩甩手,拦住了要跟进来的手下。 一行三人进了堂屋,跟在后头的刘善元心头一振,这是要谈了。 安彩理应该走,被木头拉住,坐在了他的侧边。 三人落座,木头坐了主位,桌面凄凉,招待客人茶水瓜果一应全无。 安彩坐下就想到了,最终没动弹,一是木头显然没这意思,二来,有意思她现在也变不出来啊,没茶叶,更没热水,好吧,谁让他不请自来呢,生受着吧。 心存大事的刘善元哪会在乎这个,眼珠子一转,反而就有了套近乎的主意,凑头稍稍靠近木头一边道,“依老夫看,这院落到是初具规模,就是缺个把仆妇,不知安兄弟意下如何。” 仆妇,安彩神色一动,低着头挪了挪自己的脚尖。 无人应和,刘善元依旧热心建议道,“老夫这边就有几个,手脚勤快,出身清白,上手绝无问题。当然安弟媳贤惠自不必说,但初来乍到,总有不趁手之时,把这些杂事交给旁人做了,才好抽出空来照顾安兄弟不是。” 大说特说了一通,木头神色不动,安彩只能跟着他默默而坐,要是换成昨日以前,估计她早跟刘善元对上了话。但今日未过,她从山上下来就改变了主意,万事还是要依着他的意思来,他显然是不希望她展露人前的,一家之主,堂前即坐,本也没有后屋女人说话的份。 木头既然没点头,显然是有犹疑之地,本来也是,他们夫妻二人,隐秘太多,院落又小,要是再住进一人,转圜多有不便。 刘善元果然是个见识非凡的,三言两语就自圆其说了,“安兄弟看来是个喜清净的,这样如何,让她白日来,晚上回。” 安彩这是真心动了,一天都没过呢,她就有些明白了,按她现在能力,她不能妥善照顾他和她,她要是只一个人,怎么样都行。但如今她的心里已经装下了他,就不能让他因为她的无能而过凑合的日子,更不能因为她的过错,反过来给她收拾尾巴。她目前最多能包下卧室跟厨房了,至于院落打扫卫生,随时要准备的热水,劈柴烧火什么的,确实需要别人搭手,或者说让她能在短时间内理清思绪,至于以后怎么着,以后再说,能过好日子为什么要勉强。 正要去瞧瞧木头的意思,就听旁边有人轻叩桌面,转头看去,就见木头跟刘善元点点头,这意思是同意了。 “那成,这事老夫必然办的妥当。”从头到尾,只闻刘善元一人说话声,就这样还让他给说成了,真正是能人一个。 到此处,安彩也不敢托大,当下站起,作揖感谢道,“多谢刘老爷照顾周全。” 刘善元大是欣慰,站起虚挡了一记道,“别这么客气,以后都是一村住着,左近关照理所当然,可不敢当老爷称呼,要是不嫌弃就跟村里人唤我一声七叔如何。” 得人助益良多,哪怕他后头还有话留,安彩还是要替自家男人嚷上一句,“七叔。” “好,好,好。”刘善元眉开眼笑,和乐非常。 刘善元以此入门,稍稍化去了些屋内由于男主人过于肃穆带来的隔阂。 两人回坐,安彩又恢复了小意谨慎模样。 刘善元不敢冷场,叹了口气,沉声道,“昨晚的事,老夫还是要向两位镇重道谢。”说完,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木头还是没动,安彩只得站起来避让。 刘善元这是被冷习惯了,眉目不动继续,“刘勇乃老夫兄长独子,年幼时父丧被大嫂拉扯大,诶,那时老夫出门在外,顾及不到,等老夫回转乡里,生疏已成,不肯亲近。前几日地动,震碎了他家山脚老房,勇子拼死救出大嫂伤了右腿,但大嫂连惊带吓眼见不好,深以为大难难逃,不曾想被安兄弟,起死回生了,这真是…..” 安彩听他说话间,这才想起,午时见到的那个沉默青年可不就是昨晚那个勇子,可看他那样,腿脚没什么毛病啊。 “…..安兄弟真是神医圣手啊,勇子的伤腿看了多少人都说是没得治了,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刘善元老脸染了两酡红,激动的话都说不清了,朝着大腿一阵猛拍,不大的堂屋里只听啪啪声连作。 原来是这么回事,安彩惊讶非常,也是撼怕不已,莫非又喂了人一颗红珠,这么乱来,不怕别人不知道。 事关生死,安彩没了顾忌白着脸去看木头要说法。 木头似有感应迎上了安彩的视线,挑眉,微微摇头。 看明白的安彩,不由自主的轻怕了下胸脯,好整以暇的低下头去。 对于木头是不是什么神医,她没把握,但治疗外伤,安彩是知道他有办法的,相信那绿泥就能办到,她刚才是一时慌乱没想起来,冷静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 刘善元如此激动,居半做戏,眼睛看着面前的小夫妻,腹内各种苦思冥想,可怜他走南闯北,惯会的就是看人下菜的本事,临了临了是要在这对夫妻面前阴沟里翻船了,要知哪怕是最高明的算命瞎子,也得先炸对方几句话出来,才好分解,他们这修成了精的封口术,谁来谁无奈。 既然如此,刘善元决议直说,“昨日,两位去了镇里的彩衣坊了吧,也怪老夫慢了一步,那本就是自家产业,想要什么让人送过来就成,还饶你们俩亲自走一趟。” 提起彩衣坊,安彩隐隐有所预感,果然听对方直截了当道,“想来,你们已知悉那糜兽与那欢颜香的贵重,那老夫就跟你们唠唠详情如何。” “这皖山乃皓雍朝第一神山,高几许深几许,万年来无人能说的清。本地以九座龙潭分岭,下三潭,有胆气健壮的当地村民皆可去,掏些野果野味,挣些钱粮不再话下。中四潭,则只有深藏功底的武人方可一探,且要想全须全尾的回,最好是几人成队,有最有经验的山人领路。至于上三潭没人去过,到底有没有所谓的三座龙潭,谁都没法验证。而糜兽这等珍兽,只出现在中四潭最深处,已然是最危险的地界,但也是踪迹难寻,百回上山见不着一回。皖山虽险,确如露天宝藏人人垂涎,有实力的家族,都有各自的进山队,老夫在外闯荡多年,拼下点家底,回乡立足,自也不肯放过,前些年委实赚下丰厚家产,但几日前山中突发地动,刚巧老夫的进山队最为勇猛的一组就在当时山中,至今没有一人出来…..” 刘善元说到此处,刚才还精神抖索的人瞬间萎靡不堪,神色间凄苦非常,顿了顿语气多了哀求之意,“老夫今日过来,也不求别的,只希望,安兄弟能助一助老夫,去找一找那些个兄弟,希望虽然渺茫,也是尽点人事听听天命。”   ☆、第17章 庆婶 刘善元心满意足的走了,木头转身去了后院自是去忙他的那块地,安彩站在原地半晌,看了眼天色默默的进了厨房。 才刚点着了火,朝着灶口吹了几口气,一股浓烟,把她熏得找不着东南西北,好不容易止咳,又傻愣愣的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正迷茫间,就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安彩往外张望了一眼,没见木头进来,这才从厨房里出来开门。 门外站着一青年一妇人,青年就是前头带人来整修房子的那个,后面跟着个身材高挑的妇人,蓝布棉袄,一丝不乱的发髻,干净利落,门开瞬间,她正好抬头看过来,一张过于方正的脸,在对上她的视线后就温顺的低下头去。 “安夫人,这是庆婶,过来给您干活来的。”青年侧身让出妇人,恭敬的抱拳道。 妇人上前一步,作了一揖,“夫人安好。”话少礼全,头不抬身不摇,看起来就是个本分的,再加上刚才一憋间的面相,安彩心里已经满意,当下就客气的对那位青年道,“敢问先生如何称呼,这两天多谢你帮忙。” “小的姓陆名达,在家行二,恰为老爷外院管家,夫人有事可随时派人找小的。”陆达深揖到底不敢抬头。 “哦,陆先生……”安彩点点头,开口即道。 “不敢不敢,要是夫人不嫌弃,就唤小的陆二就成。”陆二弯着腰连连摆手,直呼不敢。 安彩也不勉强,再道,“陆管家,人我留下了,替我带话谢谢你家老爷。” “是,必然带到。”陆二自始至终没敢抬头。 这一番客套,看在进门后就一声不敢吭的庆婶眼里又是另一番感悟。见二人叙话完,不等安彩吩咐就自动过来带上门。 “庆婶是吧,”前院只剩她和她两个人,安彩瞄了眼比她足高了有一个头的庆婶,低垂首她都不能看到人的头顶,不过跟自家男人那非人身高一比又差了天去,这么一对比压力自去,呵呵一笑继续道,“前院后院的洒扫都有你来,就是里屋不用,我若在屋内,你有事就在门口叫我一声即可。”无论如何,她是打定里屋作为生人勿进之所,今日乃至以后皆如是。 庆婶连连称是,本以为她还有别的话要讲,等了半天没听到下一句,狐疑的抬头看了新主子一眼,只见她目视前方廊道,一脸怔忪。顺着过去瞧,就见一个高壮的男子堪堪出现在廊道尽头,停在房檐下。 回过神来的安彩继续吩咐道,“庆婶,你先把厨房的热水烧起来,哦,对了,现在村子里有没有猪羊肉卖,要是有的话,我给你钱,去买些回来,要是有新鲜菜蔬,不计什么,都要。” 庆婶不敢怠慢,仔细记下,这些食材就是现在村子里没有,她也有办法想,却有些不敢接她的钱。 “拿着吧,这是每天给你的买菜钱,要是不够再跟我来要,要是多了,都是你的。”安彩估摸着给她五个铜板,算来算去,应该是不会少。 “是,夫人。”庆婶听了这话才敢接手。 “先这样,你去忙吧。”安彩说完这些就快步走到屋檐前站定。 庆婶好奇心大作,壮着胆子偷眼去看,就见那个高壮且极为可怕的男人没过女主子的头顶盯看了她一眼,刹那透心凉不敢造次,快快低头间,却见有一抹恰当好处的微笑染上了男人的眼梢,一点不避忌的揽上了女主子的肩膀,紧密贴合隐没在廊道。 等到人远走,庆婶结结实实的摸去了一脑门的冷汗,把过来时管家千叮万嘱的忌讳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在内多做少说,在外闭上你的嘴。 安彩被他拥着进了主卧,摁坐在榻上,跟着他也坐在了她的旁边。 “怎么了?”问虽这么问,自从刘善元走后,安彩一直惦念着他要上山的事。地动之后,山路不明这是其一,其二是木头不善与人交往,出门在外,没被陡峭山险难住,反而被旁人算计了去,又该如何。其三是她跟他相处以来,还真没怎么分开过,一念起,便始终心慌不定。 他们还没时间烧炕,室内也就一个火盆,如今也是冷冰冰的没有热气,木头可能觉出榻又冷又硬,就抱她到了自己的膝上,还伸手到她的脖子里探了探。 “不冷,”安彩撇过头去,如实回道。确实不冷,山上可比山下冷太多了,对于她来说,这点冷完全不在话下。 木头见此,把脸贴合在她的脸上,亲昵的磨了磨,如大型犬种似的安慰摩挲,让安彩好笑的同时,心头渐宽,正琢磨这人到底又要作甚,手中就被塞了个兽皮袋。 “什么?”安彩摸了一摸,是几颗圆滚滚的东西,好像小药丸。 “拿着。”木头嘟哝了一句,声音极轻,只是刚好嘴巴凑到了她的耳边,到是听得一清二楚。 安彩被热气喷的耳朵尖发痒,缩一缩脖子在他的胡子上蹭了蹭,才道,“干什么用的。” 等了半天,木头半句话没说出来,只是抱着她,吸取着她为数不多□□在外的肌肤,做交颈鸳鸯状。 安彩直觉好笑,拍了拍他的后颈也不勉强,理了理思绪,开口道,“木头,这会上山,你要是能救就救,不能咱们尽尽人事就算了,千万别把自己搭进去,知道吗!晚上,我给你做些饼,带上山去,你不爱说话就不用说,也不要乱吃别人给的东西,还有,地动后,可能山里不像以前我们住的那样了,要是有什么不对,就回来,不要勉强,咱不差这口饭吃,也不用替任何人卖命…..” 安彩把自己想到的唠唠叨叨说个没完,见他乖乖的靠在她身上,时不时在磨蹭一下,显示他有在听,这让她心头更安。最后的最后,到是动了感情,把他的脑袋从自己的颈边拔出,双手捧着,直视对方的眼睛道,“我不知道你在这个世上有没有别的亲人了,反正我是只有你一个,你在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就算是为了我……我等着你回来,咱们以后还有老长的日子要过。” 木头眸中有光晕明明暗暗,铁铸的臂膀当下一个使力就把安彩全然贴合在他的胸膛之上,再无空隙。 “哦,压死我了。”安彩不及妨,被他堵了个胸闷,双手扑棱挣扎,顷刻坏了气氛。 安彩好歹还记着自己要大显身手做饭给木头吃,还有明天上山的干粮也要做起来,强势推开了一直腻歪在她身上的木头,理了理衣服就出了里屋。 当安彩进到厨房时,就见庆婶已经把买来的食材分门别类放在桌面以及地上,一刀肥厚相间的猪肉条,半麻袋白菜,各个有小腿粗的大萝卜,还有一些叫不出名的野菜,而案板上正放着整只羊腿,她手握菜刀,下死力往下剁,砰砰砰,震得不太坚实的桌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安彩被她那气势震在门口,半步不敢踏进,暗地里琢磨着,五个铜板,采购了快半个月的伙食,她这是怎么花的?又是怎么扛回来的? “夫人,来了。”庆婶察觉到了安彩,双手使劲搓着围布,恭敬着跟她问好。 安彩这才踏进门来,尽量表现的和善,“不要这么拘礼,在家里随意一点就好,咦,怎么这么多?” 庆婶细致观察了她的神色,诚惶诚恐解释道,“大爷请了泥水匠在后院砌墙,按绿水村向来的规矩,请人做活是要吃开工菜的,老奴出去买菜时,陆管家就派人送了这些食材过来,老奴自作主张就收下了,夫人,您看?” 原本她不敢做主收的,可人来扔下东西就走了,而主人家都在里屋,她是万万不敢冒犯,思量再三才搬回的厨房,要是以此怪罪,她也只能生受。 哦了一声的安彩,脸上不显,心中又跟开水烫了似的,只吩咐了一句,你先忙着,转身就去了后院。 快步走近后院小门就听见外头有声响,不敢往外探身,只能隐在暗处瞧了几眼,果见五六个匠人正呼喝着干的热火朝天,墙面已然打出二三米,眼见是要把这片新开垦出来的田地给围起来。那个刘勇明显在做监工,而木头就坐在槐树底下手里把玩着几块木料,根本没往那处多看几眼。 弄明白怎么回事,安彩气愤不已,前一刻还腻腻歪歪,这才一转身的功夫就有了这事,她就在片屋檐下,家里动工这种事,他提都不提,不会说话了不起吗?哪怕吱一声呢。 安彩恼恨的直跺脚,在木头察觉看过来之前,转身就走。 等她再次出现在厨房,心情还没转圜过来,就见庆婶已经麻溜的把羊腿给全分解了。没见到自己能插手帮什么忙的,只能默默坐进了灶台帮手烧火。 庆婶见她回来,一脸气闷,初来乍到的她摸不着头脑,手底下更加谨慎,大气不敢出。 安彩喂了几根柴进去,忽然开口问道,“庆婶,原就是绿水村人?” 庆婶一愣,这是主家打听她的来历,哪敢不回答,“老奴原是前头村的,嫁到后河,操持五年没生出娃来,十年前又遇灾年,家里容不下,恰好老爷路过买了,就到了绿水村。”庆婶用油热了锅,姜蒜煸炒,油烟升腾,香气四溢,而她不咸不淡的几句,无端冷了一室。 安彩听了这平实无波的话,如石砾落进湖面,弹跳跃出阵阵涟漪。半晌无语,一时之间到是忘了问话的初衷,厨房内只闻灶火烧着木柴的噼啪声,以及热水沸腾咕噜咕噜作响,煸炒的香味浓重不散。 庆婶没敢隐瞒,本以为接下来有话,现下又没了,懊恼自己就是毁在一张笨嘴上,要是就此被人送回去,那可真丢人。 接下来庆婶干活更加小心,倒下羊肉块时都是凑近锅里放上去的,其间被油溅着,都没哆嗦手。 紧握巨型大勺,使着大力炒熟后,倒下一勺水去,然后洒下调料后焖锅。这道菜差不多就到了这里,只等着火头了。 庆婶此时哪敢看火势,只能找着话头跟她搭话,“夫人,老奴和面了。” “啊,哦,”安彩木木的看过来,见她提着一袋白面,“多揉点,明天他要上山,也好带上山去吃。” “知道,掐点肉馅,您看如何。” “好,羊肉馅,猪肉馅都夹点进去。”安彩应着话,来回两句才算把她的神给拉了回来。 庆婶找了个大盆,倒面粉准备和面。 干看着插不上手的安彩,见羊肉都焖上了,扒拉了下灶内的柴,稳了稳火头,思绪回转,想起了刚才要问的话,“不知后院那块地原是谁家的?这要是围了会不会有人过来说道?” 庆婶一手倒水,一手握拳捶面团,耳朵竖着直直的,见她终于开口,心算是落下一半,“回夫人的话,这片地方,本就少人住,隔邻就是刘勇家,原先刘大山家也就在这里种些蔬菜,要是刘勇家没说法,那就不会有人多嘴一句。” “就是那个刘勇,刘…..七叔家大侄子?”绿水村大姓就是刘,重名不少,安彩不免多问一句。 “就是他家。” 那就没问题了,刘勇就在后院监工。土地归属权问题一解决,安彩点点头算是知晓了。 这一顿开工菜,安彩几乎没出一点力,就看着它出炉了,甚至还着落了她跟木头两人的晚饭。而那些个要带上山去的烙饼,平摊在桌面上,什么时候想烙就能烙上。 看着齐齐一桌子的菜,特别是那大大一锅子的炖羊肉,闷香闷香的勾人。庆婶特意盛出一大盆羊肉,外加一海碗油焖萝卜肉片,配搭着绿色的清炒野菜,一打肉饼,一瓦罐的白饭。其他的她都放在一只巨大的箩筐里,扛着就到后院送饭去了。 安彩眼睁睁的看着她轻而易举的把重她五六倍的箩筐给送了出去,根本不需要她搭手一下,而她还搬不动特意留出来的这些,还要分两次用托盘端。 算了,什么人干什么事,老天对她不薄,好好珍惜着吧。   ☆、第18章 出门访客 两人在房里用完晚饭,安彩送了餐盘出去,回来的时候提了一捅热水。 木头本在屋里忙活,听到动静快步过来接过,听着她的指挥送进了里间。 水是兑好了的温水,倒在木盆里,放下布就能洗。 安彩绞了一把,递给他道,“擦擦,天冷,先凑合着吧。” 木头囫囵擦了一把脸,就把布交还给她,自顾自的就出去了。 安彩以为他要到后院去瞧,也没在意,等她收拾完出来,才发现,人还在榻上,只是炕桌上被他摆弄的瓷罐略有些眼熟,不就是她准备用来装财物的宝罐。 “你怎么?”走进一看,更不得了,里面结结实实的都是泥土,他正用装水的木杯子倒着水浇灌,要是她没弄错,这应该就是那兑了红珠的水,“你用它来浇泥土?这,这…..” 看的触目惊心的安彩,此时此刻一句足可以表达她情绪的话都说不出来。 不以为意的木头,伸手把胀的满脸通红的人搂进怀里,还像模像样的伸出根手指放在嘴边,这是要她噤声? 安彩闷着心火,忍了又忍,忽有一丝明悟,莫不是有什么奇迹要发生。如是一想,她睁着大眼,寄希望与把每粒泥沙都看得分明仔细。可瞧了半天,那杯子水一点一点的都快见底,别说葫芦七兄弟,人参果那种神奇物种,就是连根草都没冒头。 直到杯子里只剩下浅浅一层,木头摇了摇杯子,仰头全灌进了自个肚里。 安彩抬头看看他又低头回看只是平常一样湿了的黑色泥土,忍不住就想用手去拨一拨,看看泥土下面会不会埋藏了什么,结果手还没碰到土,就被木头用手挡回摁实在了腹上。 “什么啊,碰都不让碰?”安彩不知道自己是心疼红珠水呢还是心疼她的藏宝罐,总之是盯着木头各种不爽。 木头把她整个人都挪向,两人瞬间面对面,安彩被他回视的有些撑不住,默默低下头去,却见自己的右手被人反复摩挲。 “对你,有用,别去动它。”又是突如其来的出声,直灌耳膜而来。 安彩不设防一个大抖,真正是越来越没出息了,也就这么一句大白话,都能让她没出息抬不起头来。 其后木头下颚搁在她的肩上,又像下午般摩挲不停,眼睛却盯着房中某处,半阖眼,并不清明。 安彩本有事要去做,房内暖身,其后暖心,懒洋洋的也不想动弹了,依着本心靠在他身上,慢慢的就闭上了眼。 最后怎么睡到床上的,她都不记得了,不过大清早还是被手上的刺痛给惊醒了过来,这次有了经验,睁眼看了看,又闭上了眼,棉被里好舒服,虽缺了点什么,可如何也比外面的冷厉好受多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把她的手放进了被子里,还给她轻轻的摁实了,温柔抚触落在她的额上,其后就没了动静。 安彩正式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室内静悄悄的,两步远的火盆冷的连烟都不冒,炕上只余棉被罩住的温暖,就这样她也不舍得起身,反正他也不在,真想不出起来能干什么。 躺在床上,外面一点声息都没往里传。翻来覆去半天,烙饼也翻熟了,诶,烙饼,对呀。 安彩急急忙忙的从脚后取了衣服穿上,也顾不得梳洗就要开门出去,一阵冷风挟带着飞雪刺了她一脸,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厥过去。 缓了一下,也顾不得去拿披风,缩手缩头就往前院走。 厨房里热火朝天,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笃笃的发出声响,吱呀推开门,热气翻滚而出,使劲挥开白茫雾气,才看见庆婶正拿着把刀使劲跺着肉。 “夫人,这么大雪,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庆婶看见她进来,赶紧跑过来把门掩上。 安彩粗粗一看,没发现昨晚备好的干粮袋。 “夫人找什么,您说一声,老奴早上收拾了一下,到是不怕不见。”庆婶察言观色看的分明。 “大爷早上走时,昨日准备好的干粮袋带走了没?” “带了,带了,您放心,老奴天不亮就来了,刚好看见大爷出门,赶上趟了。”庆婶欢喜道。 安彩再次确认,“你给他带上了。” “带上了,您放心。” “那就好。”安彩按下心来,只是从撑起的窗户下看了外面的鹅毛大雪,喃喃自语道,“这雪可真大啊。” “可不是,不过这么大雪应该是上不得山的,说不得大爷他们转一圈就回来了。” 庆婶说的妥帖,但安彩并不这么想,别人也许会回来,木头可真说不准。 安彩捋平了心绪,转头看看案几上的食材,问道,“这也是七叔家送来的?” “是啊,雪天路滑,村里人全靠存粮,有钱没处买,来时陆管家吩咐了,冬季的食材都有那边供着,说是大爷知道的。” 安彩点点头,转而又问,“今日工匠来了吗?” “来了,老奴正要做份炖菜,就着炉火吃,能暖身。”庆婶指了指跺了一半的腿肉道。 安彩好生赞了她一句,接着道,“要是风雪再大,就让人吃完了家去吧,明儿天气好了再来也成。” “好,老奴会跟勇少爷嚷上一句。” 安彩一听纳罕,这人还真是做上监工了,不免关心道,“他也在?腿伤好了啊。” “好了,好了。”说到这个,庆婶眉飞色舞的嚷开了,“您不知道,这事都在村里传开了,就说大太太,那可是去了一魂一魄的人,一夜醒转,就这么好了,一点毛病都没留。勇少爷腿伤的深都见骨了,村里的老六头,平时专门给人看点小毛病的都给吓吐了,铁口直断没用了,啧啧,大爷才看了那么一眼,昨日站直了干了一天活。哎呦,神仙下凡也就这手段,要不是这场大雪阻了路,您瞧好吧,肯定有很多人上门来求。” “还有这事。”安彩说的漫不经心,心头已是乱麻一团。 “是啊,不过您放心,刘老爷都嘱咐下去了,绝不让人来打搅,权看大爷自个儿愿意。” 安彩站在窗想了半天,才道,“麻烦庆婶去打听一下,七叔在不在家,何时有空闲?” “这个,老奴做完这些活就去问。”庆婶原先脚已经往门口移了,后头瞄见桌上做了一半的活计,又有些犹疑。 “你先去,这里有我来。”安彩撸起袖子,就要接过庆婶的活。 看她这么急,庆婶不敢推拒,麻溜的把围兜解了,洗净手,就慌忙赶了出去。 安彩看着人走,提着菜刀不知该如何下手,看她这日子过的真是省心,万事不经心,没有旁人的提醒,差点就忘了,他家男人的那几下出手,有多震惊,要是由着那些人找过来,他们这安宁日子还过不过? 想明白些,才开始下刀,就是这效率远远赶不上专业人事,等她才把肉下锅,庆婶就回转了,带来的消息是,七太太请她午后到家里用茶。 这是当正经亲戚走了,安彩承情,顺便把位置让了出来,刚才跺剩下的肉,就震的她手疼,现在还没缓过来。 直到从厨房被庆婶塞了几个烙饼出来,她才想起,自己现在还披头散发,连脸还没洗过,难得庆婶沉得住气,一点异色都没上脸。 回去后,打了水洗漱一番,把烙饼吞下一个去,庆婶就给她端来了午饭,两菜一汤小碗米饭。 “太多了吧,一起用点吧。”一个饼的量还在喉咙口堵着呢,这些实在为难。 “您尽管吃。”庆婶笑笑,就要回去。 安彩把人叫住,用筷子把菜拨在了饭上,汤她就留下了,其他的推了一推就让她拿走。 “这怎么成。”庆婶皱着眉叫唤。 “够了,拿去吧。”安彩坚持,忽的又道,“对了,要是下午还开工,等下你找出个炉子来,烹上一壶茶,给他们暖暖身子。” 庆婶听了这话,反而没了动静,还使劲搓着手,欲言又止。 “怎么了,没茶叶还是没炉子?” “不是,都有,就是茶叶都是七老爷派人送来给大爷的,大爷都还没喝上口呢。” 这庆婶到是真为他们考虑,安彩笑了笑道,“没事,烹上吧,你要是喜欢也喝。” “诶,那老奴给夫人留着。” “不用,我不是要出去,回来也晚了,以后再说吧。” “说的是,夫人出去用车吧,老奴刚热上火盆。” 车,哦,她们家还有驴车,安彩看着外面的风雪,自是满意,笑容也愈发真心了些。 到最后,安彩都没能把这些饭给吃完,汤倒是热乎乎的喝了大半碗去,稍稍休息片刻,就取了原先穿在身上的那件糜兽披风用三棱布包了,准备给人做送礼用。 她也不是白目只进不出,心里早就算好啊,只是刚好碰上机会,想来单凭这块皮毛的价值,足抵上送到家里来的所有家具以及零碎物品。哪怕再搭上一年的食材,尽够了。 安彩披着那件彩衣坊的披风,坐进暖烘烘的车厢,有庆婶赶着就出了门子。 七叔的大宅院占据了大片的土地,靠山又靠水,近似山庄规模,屋宇盖了半山,被雪掩了原先面貌,但还是看的出巍峨阔气。 安彩从窗子缝隙里往外看,已到了高大门楣之下,看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没再细看,就缩回来端正坐好。 果见,庆婶挑开车帘道,“夫人,下车吧,门里备了软轿。” 安彩伸手过去让她扶住,轻巧的下了车,一脚踩在石径上,堪堪瞧见露出裙裾的鞋,这才发现她依旧穿着山上下来的兽皮鞋,样式是照着前世的靴子做的,虽粗糙,胜在保暖,她换了什么都舍不得换了它,此时出门会客,到是忘了这一茬,尽量缩缩脚不要让人觉得怪异才是。 里面有两个高壮婆子站在一边,一顶青布软轿,上面有个挡风的篷布。在这么个偏僻小乡村,能见到这种接待,还真是开了眼界。 越往里走,安彩越惊讶,亭台楼阁,小桥溪流,妥妥的园林格局,这七叔究竟做的是多大的生意。想起以前,也就唯一那么一次,跟‘婆婆’出门访客,据说是官宦人家,当地数一数二的大户,跟这里一比,根本没人一个角落来的入眼。   ☆、第19章 美人兮 “安夫人,夫人在暖阁里等您。” 安彩在一处廊前园下被请下了轿,前头有穿粉缎背袄的丫鬟出来迎接,而婆子悄然立于廊前不敢寸进。 廊内被两道高墙围堵,雨雪不进,风速转缓。安彩忍不住扑了扑毛绒披风上不及掉落的碎雪。 带路的丫鬟听了动静回头探看,露出一张苹果美肌,挟带熏染的红晕道,“安夫人不妨把外衣除了,里面比这头更暖和些。” 安彩自觉妥当,就解了系扣,而那机敏的丫鬟顺手接了过去,道,“奴婢去给您用炉火烘烘,除除寒气。” 廊道正长,左近就她二人,见她乖巧,安彩不免探问了几句。 丫鬟芍药见她问的粗浅,就捡了能说的告知。 刘善元原配病逝,现下的夫人是后娶的继室,膝下子女皆有前头夫人所出,长子谋生意,二子在外求学,长女早嫁,如今庄里主子就只有刘善元和这位继夫人。 而这位继夫人平时鲜少见人,绿水村见过她面的不出一只手,安彩显然是拔了头筹。 走到廊道拐角,忽闻阵阵暖香,沁鼻渗心,眼前骤然一亮,大片的花田出现在庭前。 在这种时节,看到这么多种花卉聚集绽放,怎么看怎么妖艳离奇,安彩不比常人,前世有科学技术加持,也不是没见过大棚培植出来的异季植被,但是换成如今,不免看呆了去。 芍药见她驻足不走并不惊讶,多少人无缘见此情景,但凡见过的,比她更显震惊的有的是,这位安夫人已算是镇定非常。 错眼间,忽觉前方门下出现人影,抬头去寻,一华衣美妇悄然立于门前,而百花刚好延伸至她脚下,以艳压群芳之势,夺了璀璨光辉。 芍药深蹲不敢抬头,安彩心里明白这人除了府内唯二女主人不可能有其他,可这等相貌,这等年纪,再跟印象中的刘善元一比较,怎么看怎么违和,思绪过多,反而就愣住没了反应。 七夫人似乎习以为常,热络的朝她招招手道,“外头冷,快进来吧。”短短几句话语,滴流婉转,如珠玉落盘,清脆迷人。 安彩猛的闭眼,再睁开,掐了掐虎口才能镇定下来作揖问好。 美人笑声朗朗,越走越近,精美绣鞋出现在她视线内时,她已经被人轻轻的扶起,“我这边少有人来,不拘这些。” 安彩勉力笑笑,实不能再说更多,美貌蛊惑人心,连身为女人的她都不能幸免,这刘善元好生福气。 暖阁内,宛如春日,却不见任何火盆,而里面的摆设更是精致,反正两辈子加起来的安彩也不曾见过这般华美贵气,越看越惊心,越看越好奇,各种揣测已经把她的脑子搅成浆糊。 “快来坐。”七夫人拉着安彩坐了百花绽放掺金线的绣榻,有丫鬟进来端上了茶盘,放置在了暗红刻了祥云纹路的炕桌面上,泛散柔光的白瓷晶莹剔透,浓郁茶香喷鼻,袅袅白烟升腾。 一切都过于梦幻,深坠仙宫也不过如此。 为了掩饰迷茫,安彩啜了一口茶,芬芳香甜,甘之如饴。 “怎么样,还不错吧,这是园子里自种的花茶,春收,秋晒,过一冬方能入味。”七夫人说这话的时候,自带少女稚气,人前展现珍爱玩物,洋洋得意。 安彩由心夸赞道,“确实难得。”随后用痴迷的眼光环视一周道,“夫人如天外玄仙下凡,这地方也跟仙宫一般,承蒙您邀约,安彩算是开了大眼界了。” “说的什么话。”七夫人用绢子捂着嘴,笑的乐呵,“你要是喜欢可以常来,在这边我也没个伴,你家七叔也是这个意思。” 你家七叔?这个称呼特别,在心头绕了一圈,也就轻轻抛过,其后安彩提着心陪着七夫人说话,基本她在说,她认真听,费尽心力提几个不明白的问她,她都能信手拈来给她解了,可谈话内容居多围绕花草栽植,这事临到完全不懂的安彩身上,纯粹抓瞎。 累的半死,还怕不如了对方的意。 陪人聊天,特别是要陪明显地位比你高的人聊天,那是相当的花费精神的,可刘善元始终没出现,她都不知道她的事能不能跟她说,眼看就要扛不住了,忽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转头一看,可不就是你家七叔。 安彩说不得大松了一口气,美人在侧,欣赏就成,再多实在不能了。 刘善元没来,安彩就没法想象这对夫妻如何相处,一进来就觉出各种蹊跷。 安彩自觉站起,七夫人没有动静,只是微微一笑,而刘善元从善如流的坐了榻边大椅。 “坐吧,”没了往日洒脱刘善元,神情可见的收敛紧绷。 安彩不敢再坐榻上,在底下一溜,瞧准了绣凳坐了半边。 七夫人在刘善元进来后,就不再说话,啜着手里的茶,神态怡然自得,自成一方。 刘善元微偏头,瞧了她一眼,安彩觉得自己要是眼力还在,就明白看出,他看她跟她看她没甚区别,迷惑带着崇敬,偏偏就是没有什么恩爱。 “你来是为了安兄弟的事?”在丫鬟上茶后,刘善元直接说破了她的来意。 安彩松了口气,还是这样明明了了的舒服,“我听旁人说,村里都在传大爷有医术,其中有大谬,怕不来说清楚,到时会有误会。” “哦,”刘善元不紧不慢的回道,“安兄弟治好了勇子娘,老夫亲眼所见,难不成其中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有,绝没有。”安彩连连摆手,眉头深皱,似有为难,咬唇下了决心道,“实话说与七叔听也无妨,夫家祖辈确实有人从医,后头家道中落,规避山野,医术零落泰半,仅余几道古方,时灵时不灵,想来刘大夫人,洪福齐天,只是滞气未消,被安神汤剂刚好冲散,恰好醒转过来而已。” “安神汤剂?” “是的,平日里痛疼脑热,大爷都会让我喝点解乏,效用还是有的。”安彩娓娓道来,说的真诚至极。 “那勇子的腿呢。”刘善元脸上没什么表情,屈指在桌面上轻叩了一记,而七夫人看着窗外探进头来的海棠花,已成静态美人图。 “这个…..”安彩眼眸微微垂下,直白说道,“您应该是知道的。” 刘善元也就思索了几息,猛地坐直身微微向前倾道,“你是说?欢颜香!” 安彩状似不安,双手捏的死死,“是的,用夫家祖传的配方加以调和,功效神奇。”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到了七夫人,美人又从画里飘了出来,炯炯有神的盯着安彩看。 “白骨生肌,长生不老,都是真的?”刘善元从椅子上站起,搓着手原地打转。 安彩诧异抬头,恨不得把人揪过领子来问,她哪句话提到长生不老,你到是给分析分析啊。 不管了,反正欢颜香出在糜兽身上,她替它着什么急啊,只要撇清红珠就成。 室内落针可闻,有人轻声咳嗽,刘善元像中了定身咒一样,呆呆的朝榻上瞧去。 美人抬眸,颠怪道,“安家好歹救了你家嫂子侄儿,你不曾谢过,偏偏关注那等死物。” “是,是,可不是。”刘善元回过神来,拍着脑门附和,作势要给她行礼。 安彩站起身来避开,反而作了个揖道,“我跟夫君山上飘零几载,七叔助我们在山下安居,往后同村住着,还要求七叔庇护。” “这,怎么说的,”刘善元赶紧把人扶起。 “我此次来,就是想跟七叔讨个方便。”安彩不肯,再接再厉道 “你且说来听听。”刘善元拦不住她,见她说的镇重,到也不敢托大。 “夫君实没有行医之才,唯有残缺方子几个,消息传开,有人过来寻医,到时无能力救治,图惹了祸端,但求七叔能跟乡里乡外的人说说清楚,为此我愿把制欢颜香的配方交给您处置。” 刘善元与七夫人对视一眼,一触即分后,看向跪倒在地的可怜女子安彩更添了几分揣测。 方子!欢颜香的方子!他倒是可以出一百个方子,但求欢颜香一两。 “这说的什么话,快点起来,”刘善元扶了她起来,坦诚作保道,“别的不敢说,只要你们留在绿水村,老夫必然能倾全力护住你们。” “多谢,七叔。”安彩真心实意道。 “行了,你都叫我七叔了,以后就是自家人,就是老夫小辈,不为小辈考虑周全,老夫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 “说的极是,来来来,都回坐吧,站着多碍眼。”七夫人说着俏皮话,走过来把安彩拉回了榻上,跟她坐在了一起。 被七夫人这么一打岔,室内气氛重归和乐,聊了几句后,刘善元不免又把话头转到了欢颜香上。 “世上求欢颜香的人何其多,能见上一见的何其少,也不知这回安木上山能否带只糜兽下来。” “咦,”安彩故作惊诧,“不是说,此次上山全为搜寻是否有进山人存活吗?” 刘善元讪讪,“说的极是。” “行了,”七夫人干脆利落的截断了他的话,“安彩是明白人,你遮遮掩掩的作甚,实说了就是。” 刘善元讪笑的更大声了,随后囫囵喝完一杯茶后才道,“这样,往后安木能从山上带下糜兽,不知能匀给老夫否,自然,亲兄弟明算账,价钱绝对放心。” 安彩不敢把话说满,只能含糊道,“若是真有,想来夫君不会有意见。” “那就好,那就好,”刘善元眼珠子一转,又问,“也不知家里是否还有存货,不拘多少老夫是尽要的。” 这个好作答,安彩一摊手,道“没了,全用在刘勇腿上了。” “哦,哈哈,可惜了了。” 可惜什么,那是他亲侄子还可惜,安彩心里不忿,她还一毛钱没见着呢。演了半天的戏,她也累的慌,强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告辞离去了。 一顶软轿送到了来时的门口,庆婶正在驴车边等着她,手上带来的包袱已经不在,显然已经交给了管事送上去了。 这会,安彩真觉得可惜了,她干嘛要跟他们这么客气,人家那地方镶金嵌银的,哪在乎她这边小礼,就这么没脑子的把木头给她制的衣服给送人了。也不说是真贵重,就凭这都是出自木头的手,就有些舍不得,她来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咳。 萎靡的坐上车,心头空落落的难受,扳着指头,万般不得劲,忽听车边有人小声说话,不久就见庆婶掀了车帘一脸为难道,“陆管家把咱的包袱送出来了,说是老爷不让收。” 安彩听了这话,当场就活了,勉强装着一本正经道,“那算了,拿进来吧。” “是。”庆婶片刻就把一个三棱布的包袱放在了她的脚边。 起初安彩还不敢在她面前动手,等车帘一落下,就迫不及待的抱到了腿上,就凭人家这般知情识趣,她决定要是有了欢颜香了,就多给他们一点。   ☆、第20章 事端生 回到自家,安彩叮嘱庆婶注意着点后院,要茶要水要点心不忘给人送去,见她应下,她就回了里屋。 随意收拾了一下房间,取出三棱布,找出针线剪刀等物,看着铺满了一炕桌的物事,老早就要开工的亵衣,到现在才有空坐下来。 用剪子在布上比划了半天,琢磨着木头的身量,怎么摆弄都不合适,默默的从箱子里取出山上带下来的坎肩,本想照着做,结果却拿在手上放不下了,反复抚摸不停,呆坐在榻上任凭时间流逝,只顾脑中记忆兀自倒回。 回过神来的时候,挑开窗户看了眼天色,风停雪止,黯淡日晕已然西斜,约莫过去了一个时辰,而亵衣连一针都没能上手。 安彩忍不住想笑,也确实笑出了声,她这是得了什么癔症,没了男人就活不成了吗。 在屋内神经质的笑了一通,下了炕来,站在地上伸手弯腰,怪模怪样的做了一套操,萎靡消沉去了大半,总算能好好的做活。 埋头干活不久,屋外就有人敲门。 安彩剪子没放,循声去看,见是庆婶提着个篮子过来送饭。 “这,什么时辰了?”安彩嘴里问着话,转头往窗外去看,天色已经黑沉。 “酉时初刻,夫人累了一天了,该用饭了。”庆婶笑呵呵的回答道。 听了这话,安彩不由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个诡异的想头从心而发,要是想一个人会累,那她确实累了一天了。 念头初起,她就被臊的满脸通红,头重的有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夫人,不会是上火了吧。”正把饭菜端出来的庆婶,在憋眼间看她这副摸样,当场失色。 “没,没,”安彩连连摆手,挑起窗户探出脑袋去,让外面的冷风尽数吹在她的脸上。 “使不得,使不得,深冬着了凉,可是要受大罪。”庆婶顾不得篮子,往桌上一摆,冲过来就要把窗户掩上。 安彩瑟瑟关上窗,尴尬的坐不住,也不能做解释,借着净手就躲进了里间。 磨蹭了半会终于出来,而庆婶把饭菜已经齐全摆上了桌,却站在原地一副想要对她说什么的模样。 安彩纳罕,温和笑笑道,“庆婶,有事尽管说。” 庆婶当下不无担忧的开口道,“夫人,今儿大爷不在家,不如让老奴留下来给您看着院子吧。” 安彩一听,也觉得妥当,发问道,“前院可有住的地方吗?” “有,老奴今儿就把摆置杂物的小间给收拾出来了,本就有床铺,挨着厨房一点不见冷。” “那感情好,麻烦你了。”安彩笑着感谢。 “这怎么话说,”庆婶见她同意心满意足,松快道,“那您先用着,老奴自去了。” 见她要走,安彩也想起了一事,叫住问道,“对了,匠人们走了吗?” “老奴给他们送了饭,让吃了饭再走。” 安彩思索了一会道,“过去说一声,要是明儿大雪还是这么密就不要来了吧。” 庆婶不以为然,“夫人尽管放心,后院他们自搭了个挡雪的小棚,里面有茶有吃食,风雪大了就往里躲躲,小了就出来干活计,大家都乐意的很,有吃有喝有工钱难,没人愿意走的。” 安彩听了不置可否,“家里猪羊肉还有吗?” “有,夫人要怎么吃。”庆婶凑近了点,见她有吩咐,不敢错听。 “没,我琢磨着,多准备点菜肉,明天给他们打个边炉,要吃什么就让他们自己放,热热乎乎的,随时能吃,去去寒气。” “这,夫人,未免也太…..”村里没有一家人这般慷慨,他们家顿顿肉菜供着已经很不错了,那些匠人心甘情愿顶风雪不走,居多贪图这一日两顿正餐。 “没事,就这么办,就是要麻烦你去找三个锅出来,勇少爷要是明儿还在,就单独给他做一个,剩下一个给我留着吧,等大爷回来,也好用。” “您放心,老奴现下就能去给您办好。”说到大爷了,庆婶不敢多劝。 “不急,咱们家里人口不多,只是现下后院有事忙,你要是忙不过来,务必跟我说一声。”安彩觉得庆婶也不容易,忙里忙外,还要应承她这些多出来的要求,心里不免想给他打算一二。 “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这才多少活计,老奴一人尽够了。”庆婶惶恐的急摆手。 安彩见此不好多说,起身就从箱柜里取出一锭银子强塞进她的手里道,“拿着,不够再问我要。” 见她还要说话,安彩摆手道,“就这么着吧。” 说完就兀自坐下,拿起筷子准备开动,庆婶见此也只能退了下去。 等人走后,安彩坐在桌边,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方才安奈住的寂寥情绪又翻腾了出来。 冲着室内长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心情开始用饭。 当天晚上,安彩点了半夜的灯,做好了木头的一套亵衣,这才爬上床去睡,翻滚了半会,又去炕上取来了坎肩,抱在怀里使劲嗅,好歹有了些昏沉的意思。 正迷迷糊糊间,忽听‘咔嚓’一声,好像是树枝折断,闷声坠了地。 安彩陡然一惊,抱着坎肩就坐了起来,自她从山上下来,五官都要比常人灵敏,不过有木头这个非常人比着,她也没太在意,如今细听,院外的动静全然灌耳而进。 有不知是人是兽的呜咽,极轻,紧跟着是雪地拖曳,但却是离院子反方向而去。 这事前后也就几息的功夫,不一会儿就万籁俱静,再无声响。 安彩听的分明就再也睡不踏实,呆坐在床上,是万万不敢出门去探的。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前院有人踏雪而来,有灯光映射在窗前,泛出浅色光晕。 安彩初听见时,差点心跳到喉咙口,抓着坎肩死紧,身体不知不觉的往前倾,可等到看清印在窗前的身影高度时,哪怕欺骗,也是欺骗不过来的。 来人自然是庆婶,听得里屋没有动静,打着灯开始往后院走,前后院徊绕了一圈,就又慢慢踱了回来,停留在她窗前顿了顿,终是渐渐远离。 经此一闹,安彩是再也睡不着了,睁着眼过了一夜,直到晨起鸡鸣,她才合上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连午饭也睡过了头,起来的时候昏昏沉沉万般不得劲。 里间庆婶准备的热水早就冰凉,下不去手,只能去到厨房提热水。 “夫人,您起来了。”庆婶一见她出现,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 安彩没劲道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看见满桌的切好的菜肉,还有准备好的一锅子,这大概是要给她吃的。 火锅是好,可她现在完全吃不下,怕浪费了这些食材,她只能开口道,“我吃碗面就好,这个留到晚上,难说那时大爷就回来了。“ “啊,好。”庆婶手在围兜上擦了擦,转着弯去拿了面粉准备和面。 没走出几步的庆婶见她揭锅要提热水,赶上来就想帮忙,被安彩给阻了,去忙自己的活前,挨到她的身边问了一句,“夫人昨晚有没有受扰?” 安彩顿了顿道,“怎么说?” 庆婶看不出她的意思,只能老实说,“哦,老奴半夜去查看后院,发现雪地上掉落根粗枝,碗口大小,生折了的。查了前后院却什么也没发现,也许是被大雪压断,就怕当时扰了您睡。” 这么一说,安彩到是明白了,庆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含糊应着只说没有。 庆婶告知了她这事,也就当事了了,尽心尽力的去给她做面吃。 安彩到是起了心思,洗漱完毕,就去了后院查看。 大槐树伸到后院的枝桠上确实有个豁口,一夜大雪把痕迹全掩埋了干净,发生了什么事根本无从追起。 见此情景,她到是想着要是木头晚上没回来,该如何是好,难不成日夜颠倒了睡。一筹莫展之下,不由感叹,这家里没个男人是真不行。 正发愣,忽听有人走近到侧门边停住,轻敲了下,谨慎问着话,“是安嫂子吗?” 听这声应该就是那刘勇,安彩移步到门后,答道,“是,勇兄弟有何事?” “午时看见跟安木大哥一同上山的进山人已经回来了,我过去打听了一下,安木大哥让人带话给您,他晚点就到,让您不用担心。”刘勇一字一句说的分外缓慢,且平直无波。 “晓得了,多谢。”安彩听的分明,心头已开始思索这晚点到底是回还是不回。 门外的刘勇听得回复,默不作声的走了。 得了个没头没尾的消息反倒使她坐立不安起来,左右没思绪,只能回房间发怔,半刻后庆婶惯常把面送了过来,绿汪汪的两株青菜,一个金黄荷包蛋卧在上头,面条成团,色香俱全。 安彩不好把自己的情绪表现的太过外露,提起精神夸赞了一番,吃了一口后,理应味道不错,偏让她吃出寡淡。 用完饭,为了消耗精力,取出三棱布继续做亵衣,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可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她没等来木头,却生生等来了一场闹剧。 开头是前院大门被人捶的震天响,庆婶去开门,安彩以为是他回来了,着紧从房里赶了出来。 才经过走道,就听见有人大着嗓门跟庆婶争辩。 “快叫你家主人出来,跟你这老奴能说的清什么。”女人粗着嗓子大声嚷着话,后面更有人附和,闹得前院乱哄哄。 庆婶再能干也不可能独战群雄,争辩威胁了几句,没得任何效果,堪堪让人撞破了门,逼近了院子。 安彩想着她是不是该出门与人分说,就听见墙外有一群人急往前院赶。 “做什么,” “我做什么,刘勇,这可是你同族三哥,他现在被人害了,你问我做什么。”女人瞬间跌狂,嚷完这句就哭的鸦雀惊飞。 话说安彩从山里到山下安静惯了,忽然听到这么有野趣的争吵,微妙的很。耳听刘勇也是挡不住了,她这主人再不出去就有缩头乌龟之嫌。 刚一露面,就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站了十几个人,被围在中间的是两个妇人,一胖一瘦,一站一蹲,皆是用帕子掩面,嚎哭不停。而地上躺了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满脸的红斑在雪色映衬下分外狰狞。 那个胖妇人先看见的安彩,先是一怔,随后撑着肥胖的身子从地上灵活的爬起,冲着她就过来了。 这气势太过凶猛,着实吓了安彩一跳,好在被庆婶拦住,跟她只相距一步。 “天杀的,你们这些外乡人,到底使的什么邪术,赔我相公命来。”她说这话时连连跺脚,脸上横肉抖动,看这样子确实是着急。 安彩看了眼四周看热闹的,男女皆有,只是见她出来后,都把视线盯在她脸上,有几个男人更是露出痴迷的神色。 “这位大婶,凡事讲证据,凭什么这事要赖在我家头上。”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让久不见人的安彩很不适应,但既然出来了,她又不能躲,只想快快结束。 “讲证明,讲什么证据,这是我家相公亲口说的,”说到这里,那胖妇人又是一味嘀哭。 胖妇人哭的来不及说话,那瘦妇人出场了,擦干眼泪,朗声把原委说了。 昨儿个晚上刘三儿在老六头那里喝了点酒,抹黑往家走的时候,迷了道走到了这里,忽听附近有声响,就过来探看,看见有人影从院子里爬出,他到是好心过来瞧瞧,没发现什么就家去了,结果到家后就开始发疹子,到了早上就开始昏迷不醒。 “这事我可以作证,昨儿晚上,刘三媳妇叫小老儿过去瞧病,当时刘三还能说上几句话,这事就是当时他说的。”旁边走出一个穿长褂的瘦小老头,笼着袖子瓮声瓮气道。   ☆、第21章 久别重逢 安彩还没说话,站在一边的刘勇没头没脑的插了一句,“他是不是爬了后院槐树?” 众人莫名,不知其意,就连安彩也是迷糊。庆婶似有觉悟附和道,“今儿早上,老奴就在后院捡了根树枝,还以为是大雪压下的,莫不是…..” 此话一出,旁观人等看向地上躺着的刘三的眼神就有些诡异。 胖妇人眨着绿豆小眼,操着哭音驳斥,“就是一枯枝又能作何证明,再则说,我家相公被人害了,跟爬没爬过那老什子槐树有甚关系。” 众人又是一番议论,村里都是快住了一辈子的老亲,谁不知道谁家的事,刘三好吃懒做,偷鸡摸狗早有前科,但有这厉害婆娘压着,那种事是给他十个胆也不敢的。这家人刚进绿水村就得了七叔看中,各种好物都往这边送,估计是着了他的眼了。趁着主人家不在,顺道摸一把,行径确实不耻,但害成这番摸样,委实是过了点。刘三好歹占了个刘字,不可能让外乡人欺负了去,如此一来,看向安彩时就越发鄙夷起来。 “安木大哥走前,曾有留言,不让任何人接近那颗槐树,这事工匠们也是知道的。”刘勇不理旁人所想,嚷声道破前情。 “不能啊,大山家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说过这槐树怎么了。” “是啊,是啊,不信找刘大山问问就知道了。” “那还用说,”有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人群中显的分外清晰,“大山家住的一点没事,她们一来就有事,明摆了是使了什么妖术在这上头,真正好毒的手段。” 胖瘦妇人本在观望,听此情景,当即嚎哭不止,如此一来,前院立马成了菜市场。 安彩见情势纷乱,低头就问庆婶道,“村里有大夫吗?” 庆婶看了眼那个已经隐在人群中的猥琐老头,为难道,“村里就老六头这个蹩脚郎中,要请高明的只能去镇上,怕是来不及。” 安彩皱着眉也是一筹莫展,要是这人真死了,那是真说不清。难不成用红珠,她捏着右手,没了主意。 这时,刘勇似乎下了决心,斩钉截铁道,“我去找七叔。” 安彩一听,就想拍自己的脑门,怎么就忘了呢。转念一想,这刘善元真心不靠谱,昨儿才说好的,今儿就能出这事。奸商哪,不见兔子不撒鹰。 “不行啊,勇少爷走了,他们要是再闹,老奴怕是拦不住。”庆婶面上不显,心里已着慌,这要是伤着夫人一点,她是万死难辞其咎。 刘勇被她一提醒也想到了,他在,村里人还看他点面子,他要是一走,庆婶和安彩就纯粹外乡人,会出什么事谁都说不准,吃了亏可怎么说。 这下可好,三人围成困局,要是让庆婶去,单留她跟刘勇,年轻男女,更添话柄。 正进退维谷间,门外呼喝着进来一群人,声势气魄可比院子里的强出百倍去。 “干什么呢都,”刘善元铁青着脸走进院子,厉目瞪向众人,挟带凌厉之风。 操他奶奶的蛋,昨儿人求庇护刚求上门来,还没捂热呢,就有不着调的给他横生纰漏。 “哇…..七叔,您来的正好,快给您苦命的侄子做主啊。”胖妇人鼻涕眼泪敷了一脸,手脚并用就要去抓他的裤腿,幸亏被眼疾手快的手下给挡了回去。 刘善元磨着牙嫌恶的憋了一眼,转头就望向天狂吐气,怎么就不能下场暴雪把这些个人都给埋了干净。可惜他跟地上躺着的刘三,祖辈确实连着亲,真要下死力,怕是要引起那些个老不休的不满。 “什么样子,刘三得了病抬到这里胡闹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去。” “七叔,”胖妇人被刘善元的恶声恶气给打消了气焰,那个瘦夫人到是不畏,“我哥哥的病本就是在她家里染上的,他们能把刘伯娘给救了,肯定也能救大哥。” 这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周围的人连连点头,更有人出声支援,“小娘子好不懂事,下此手段已然狠毒,既然医术高明,何必再拖延。” “对,对,那刘家婶子可是半只脚踏入黄土的人,都被一口仙泉给救活了,刘三儿看着貌相渗人点,跟刘家婶子哪能比,还不快快拿出仙泉来救。” “屁,”刘善元手里马鞭一挥,凭空乍响,冲着一边的刘勇怒喝,“刘勇,你小子到是给乡里乡亲的人说说清楚,你娘到底是怎么了。” 刘勇郁色深沉,看都不看刘善元,站出来大声道,“地动那日,我被房梁给压了腿,我娘急火攻心一时避过气去,几日不得醒转,后头安木大哥用清心汤剂给搭救了回来,怎么就能跟仙泉扯上关系,你们不信可以问问老六头,我娘病重时让他瞧过,可是一句不差!” 众人齐看已经躲入人群快要不见的老六头,老六头无法被现了原形,瑟缩的瞧了眼场上正主刘善元,被他一记狠厉盯视之下,心猛的一绞,只余怯懦点头之力。 刘善元冷笑三声,“仙泉?老夫走南闯北十数年从没见过,到不知道绿水村有这福气现这宝物。” 顿了一下盯了地上刘三一眼,不屑道,“话又说回来,刘三家可是在村东,离这里差着头尾,估摸着喝了一缸酒也偏不到此处,莫不是又做上了偷鸡摸狗的营生。” “七叔,他可是本家侄子。”瘦妇人黑着脸,低喝。 刘善元居高临下,凌厉道,“不然老夫还在此地跟你废话,来了哪,从哪来抬哪去,去镇上找个大夫给他看,丢人现眼的东西。” 最后一句说的不重,但自成气势,在场的人听的分明,总觉得这话把他们所有人都骂进了,碍于他在绿水村几乎能一手遮天,缩着脖子都不敢逗留,纷纷加紧着步子逃窜出门。 刘三儿被刘善元手下给强抬了出去,胖妇人还要耍赖,庆婶赶上去用一块帕子堵了嘴,让左右给扛了出去,至于那瘦妇人,阴狠的盯视了安彩一眼,一甩袖子,仰头阔步走了。 安彩无辜被仇视,可怜她从头到尾都旁观,表现的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这还能被人做了泄愤对象,真正是欺软怕硬。 清了场后,刘善元变幻着脸色,讪笑着对安彩说道,“安木媳妇,莫怪,莫怪,老夫是接了消息就往这边赶,还是晚了一步,哈,晚了一步。”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最起码来了,也确实解决了这事,百密必有一疏,再加抱怨就显得你过于小家子气,安彩不接他的话,只是感谢,“多谢七叔解围。” 刘善元朗声一笑,赞了她一声,果然是个大气的,随后刻意伏低小声道,“能否告诉老夫,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彩一脸惊诧,急道,“我还想请七叔帮我查查是怎么回事,我家夫君为了您的事进了山,如今还未回转,却又出了这事,以后让我如何自处?” 刘善元听了这话自是不信的,但她不肯说他也拿她没办法,再说这事确实是他理亏,赶紧保证道,“你且放心,七叔一定给你个说法。” 接着又露出为难神色,“这事刘三纯属罪有应得,可问题出在此事就他一人知道,若是就这么死了,怕是难办。” 他这意思是你能救就救了他,省的麻烦。 别说不是,就是她现在也不会承认的,“那麻烦七叔赶紧找个好大夫给他治治,别让我跟我家夫君妄担了这项罪名。 一老一小两只狐狸,你来我往,愣是把如何救人之事当球踢了。 最终还是有求于人的刘善元败下阵来,再三保证不会再有人过来打扰,就自行去了。 刘善元走后,前院只剩庆婶和安彩两人,刘勇在刘善元出手后,就避了开去,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跟他这亲叔是有多对不上眼。 “夫人,”庆婶着紧去关了门,回到她身边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 “不要着急,大爷今晚定是会回来的,到时我们就不用再怕了。”安彩看着远处天际,嘴里说着这话,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庆婶显然没被安慰到,在一边诚惶诚恐的建议道,“要不去七老爷那边借宿一宿,这绿水村谁都不敢得罪他。” 安彩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惧怕的低下头去,一句话不说就回了房。 前头可能迷茫,后头哪能不明白,这是木头留下来护她的手段,谁敢来谁就是找死,没有人能比木头更能护住她。 在房里定了定神,打着窗户看着天外日落西斜,耳听的前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 在上晚饭时,庆婶特意来问她,要做什么吃食,她没多考虑,就说要做火锅,让她把食材和锅子搬到房里来,她到是要等到底了。 夜深沉,人混沌,安彩团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有一下没一下的落着针,前面圆桌上的炉子熄了火,鲜绿蔬菜早已打焉,油灯亮了她周边一圈,孤零零的与房内漆黑壁垒分明。 “混蛋啊,这是真不回来了。” “我这么个珍惜人物,天下至宝也数的上了,居然不好好守着。” “再不来,老娘再去捡个男人回来信不信。” “今天红珠还没採呢,这也不要啦。” “……” 安彩无数次碎碎念,越说越不像话,自己都快听不下去了。 当念叨到几百遍开外时,忽如幻听般,有物在窗户外面抓挠,顺道显出脸盆大的阴影。 安彩不曾提防一针扎进了肉里,身子歪斜差点滚落榻下,炕桌被她推的咯吱作响。 还没等她稳下情绪,门突如其然的被打了开来。 这次吓,真的连寒毛都炸了,脊背硬的根本没法动,左侧是始终抓挠作响的不明物,右侧是突然打开的门,而以她的灵敏竟然一点征兆都没听见。 神智失常的盯着门开后先行闯入的阴影,越拉越长,鼓塞了整个房间,而那踏进屋后刻意放出的稳重步伐,安彩听在耳里,荡在心头,矫情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木头,”安彩努着嘴喃喃,真实看见人出现在房内时,双手向前高举,脚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安木进来的时候,并不着慌,但见榻上的安彩眼眸染着晶莹颤颤巍巍的张着手朝向他,终是控制不住的窜上前,把人紧紧拥在了怀里。 安彩拼命想把自己往他身上藏,幸福充盈的瞬间,不忿也同时发作,狠捶了他胸口一记,怨道,“菜都凉了,才回来,饿死你。” 这话无稽的很,羞愧的她恨不得隐身了事,耳听到木头的胸腔鼓动,随后头上有闷笑声传来,迷茫间抬头要去探就被人给逮了个正着。 久别重逢,其实才一夜,两人忘我的融入了抚触,只是身边左近总有个呱噪的声音打扰,到了最后是越来越响,直把情人儿给生生拔出了*边缘。   ☆、第22章 两只毛团 安彩靠在木头怀里直喘气,眼瞅着那处窗台阴影,只有探究无一丝憾怕。 木头沉着脸,任凭那声响越来越大,并不搭理,只是抱起安彩,下榻就走,方向竟然是床。 安彩挣扎不脱,在他胸口挠了一记,人不痛不痒,反而把她的爪子伸进衣里贴肉放好,哇擦,这是嫌弃她挠痒的力道太轻不成。 “等等等……等。”安彩疾呼出声,“我没吃过饭,饿着呢。” 听了这话,在离床一步远,木头终于止步,只是眼睛明显在床那边流连不去。 天,这还要犹豫,安彩苦着脸捂着肚子,直呼,“好饿啊,等了你这么晚,还不让人吃饭。” 接二连三之下,木头一个顿身,明显感觉他挺了挺腰,微眯着眼狠狠的盯视怀里作恶的小人儿,似有千般无奈,最终还是毅然决然的道,去吃那顿该死的晚饭。 安彩大松了口气,忽略窗台边的异动,她能就这么全然不管的跟他上CHUANG,心还没能宽到这等程度。 强求木头把她放下,把炭火重新点着,等着汤热的时候。她的神经不受控制的被那头吸引,中途听到那细微且熟悉的叫声,那心神根本没法平静下来。 小心翼翼的挪到了窗边,她是一边后退一边看他的神色,见他一点没阻止她的意思,就知道自己猜测有八成是对的,当下胆子更大,掀开窗的时候也没有犹豫,在开启缝隙之时,有一黑物在眨眼间拉开窗户,窜了进来。 安彩本就有准备,看到那个头,灵敏度,以及近在咫尺的清晰叫声,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着急回头来寻,朝着那急促的吱吱看去,陡然见到那小家伙被木头拎着颈毛可怜巴巴的望着她。 “黑猴儿,”安彩兴奋莫名,跑过来张手就向木头讨要,黑猴儿也跟着伸出手来要她抱,结果木头一个转身,就让一人一猴又隔了远。 “哎呀,给我。” “吱吱吱…..” “别弄痛了它,可怜见的。” “吱吱吱吱…..” “别,别,别扔出去啊,好好,我不碰它了,我不碰了还不行吗。” “吱——”黑猴儿叫的气断欲绝,抓着门框可怜到不行不行的。 “真的,我保证。”安彩举起双手示意,怕他不信,装作很忙的去摆弄火锅,“汤热了,可以放菜肉了,来来来,先吃骨头肉,本就是熟的。” “吱,”又是一声响,安彩憋了一眼,见黑猴儿在空中一个回荡就落在不远的凳子上,抓耳挠腮,畏惧又气愤,但确实是不敢再靠近她一步。 安彩也不敢明着违了木头的意,跟着假装无视黑猴儿,只是给木头的大海碗里装了大块肉之后,也漏了点在小碗里,暗搓搓的推到桌沿,就不去管它。 木头正啃着一块大骨,见她不坐,就拉了她一把,顺手塞了一口肉进去,到是也没多瞧一眼那碗。 咱们可怜的黑猴儿,在一张靠背椅上窜上窜下,转身跳跃无数,就是这眼睛始终盯在对面那两人身上,后头见到女主人单独挪出来的碗,几乎要失控的尖叫,但又不敢,单手捂住了嘴,长长的伸出另一猴儿臂,高高蹲在椅背上,翘首张望,做黯然*状。 安彩也就抽空瞄了一眼,乍一看到这副摸样,刚被塞了一口的肉,吧唧就掉在了地上,“噗,哈哈,咳咳…..”尔康,猴儿,谁才是穿越的那个? 本来室内安静的很,里面二人一猴各行其事,莫名其妙某人半夜三更笑岔了气,旱天打雷也不过如此。得亏木头沉得住气,扔掉手中的骨头,还有空擦了把手,才去抱笑倒在桌上不能自理的女人。 安彩笑的收敛不住,被人强抱到腿上,顺势软倒在了木头肩头,持续抖动笑声放纵。 木头不明所以,拍着她的后背,只能凶狠的盯着黑猴儿撒气。黑猴儿更无辜,摊摊手抱抱头,趁着男主人低头查看女主人时,恶向胆边生,飞掠过去,劫走了那一碗菜肉,隐进了阴暗角落。 “夫人,夫人,您没事吧。”门外忽有人敲门,显然是庆婶听了动静过来查看。 安彩笑的都软了,好歹控制了笑声,吞了吞口水才朝外道,“没事,大爷回来了。” “啊,”庆婶先是惊诧,后头带着浓重的欢喜,“原来是大爷回来了,那老奴去准备热水,啊,对了夫人,不知道要不要再做点吃食?” “不用,你烧了水放着,自去休息便是。”安彩此时与木头对视,慢悠悠的嘱咐道。 “是,是,”庆婶口里应着话,很快退走了。 此时的安彩,嘴角笑意未去,颊边绯红,柔软的光晕打在脸上,睁着一双莹目,俏生生的怔愣,羞怯怯的吐着绵音,“看什么呐。” 木头摆在她腰部的手往里一推,真正是恶意满满,昭然若揭。 安彩无视下处的异样,笑的眸中光华流转,装模作样的低首在他身上嗅了一记,捏住鼻子用另一手扇风,“别跟山上一样,上CHUANG得先洗澡。” 话音刚落,安彩就被人当木偶娃娃放在了一边,还没反应过来,刚还在一边的人就消失了,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一个瘦小黑影。 “这,这,还剩很多菜,不吃了。”安彩只能对着空气抱怨,想起某人的行为又臊到不行,不死心自顾捞了一口菜吃。 没吃两口,又想起一事,着急起身,就去榻上取了刚做好的亵衣,匆匆进了里间。 “哇,什么啊,冷水。” “冻不死你,真的是。” “别碰我,呜…..冷,冷……” 当天晚上,自投罗网的某人被人连骨拆了,早上被人在右手动作的时候,都没能醒过来,自然就没发觉,那昨日没采出的红珠,比往常多了几丝微不可查的紫线。 依旧是日上三竿睁的眼,躺在床上总觉得有事要做,硬是想不起来,勉勉强强爬起来洗漱的时候,查看了下身子,雪白粉嫩,操持了一晚上,都没能落下痕迹,就是痛感和疲累消除不去,这种奇效她是该喜该忧啊。转念一想昨晚盛况,某人盯着她一身皮肉,手段是越来越狠,还是觉得需要忧愁更多 从里间出来再次回到屋里,没有胃口倦怠吃饭,想着先坐坐再说,刚一进来就发现榻边地上放了个木制箱子,上面开口,里面貌似装了好些稻草,有几根翻翘在了外面。 走近往里一看,白白的两团紧紧拥在一起,那细腻白毛悠悠打着颤,好奇心大起,正要用手去拨,就见榻边的窗台从外打开,黑猴儿打着转立在了炕桌上。 安彩被它转移了注意力,昨日某人在没能好好打上招呼,当下就伸手过去要拉它,结果猴儿胆小的错开,吱吱乱叫指了指外面。 安彩了然,挤挤眼,也能体谅,都是被木头虐过的,人没在气势犹存。 “这是什么?”安彩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那两只毛球身上,因为就在黑猴儿进来后,其中一只竟然探头张望,露出了一双杏桃大眼,足足占了尖瘦毛脸的一半去。 黑猴儿跳下来,利落的抓气毛团的后颈毛,拎的方式跟昨儿个木头拎它一模样。 毛团除了腹内一小块粉红皮肤,其他都被白毛覆盖,张着嘴呜咽,杏桃大眼萌的人□□。 安彩指了指毛团,又指了指黑猴儿,惊诧道,“你生的崽子?跟谁生出的白毛?” 这么高深接近白痴的言论黑猴儿自然没能听懂,拎在手上粗鲁的甩了甩毛团,可能在想该怎么跟女主人解释,无意憋了眼身后,刹那间炸毛,毛团胡乱一扔,就从窗台连滚带爬的跑了。 安彩鄙视的看了某猴离去的方向,摇摇头,继续盯看着毛团。 木头进来时,就听到了安彩的胡言乱语,沉稳如他都抖了下眼皮,顾及不上追究私自跑进来的黑猴儿,眼疾手快接住了空中飘圈的毛团,顺手扔进了木箱子。 “这是什么?真是黑猴儿生的?”刚才算是刻意调戏的黑猴儿,这下问的正经。 “糜兽。” 木头回答的淡然,听在安彩耳里,左右回不过神来。 怎么分解拆开都懂,合起来就有些明白不了,糜…..兽? 养殖吗?大哥,糜兽也可以家养吗?天,木头,你绝对是个天才。钻进钱眼里的安彩,顿悟之后只想到这些,而随之疯狂的扑上去搂着人好一通狂吻。 木头揉捏着人的腰,被糊了一脸口水没在意,深思原来这力度还可以往下。只是还没捂出情绪,人就又跳开去,全神关注那两只崽子视若珍宝,这让他有些说不上来,本想让她消遣来着,是不是又错了,等看到窗边黑影一掠而过,当下脸就黑了,是真错了。 “咦,这欢颜香在哪个地方,这么小有吗?”安彩翻着小毛团的肚皮使劲挠。 小毛团的短小四肢,拼命的要来抱她的手指,彻底萌翻了。 “哈哈,舒服不舒服啊,不急不急,给你也挠挠,哟哟,这是饿了吧,啜手不顶饱呀。”安彩见小毛团张着嘴,吐着小舌头,开舔她的手指,心软的一塌糊涂,早把欢颜香的问题给抛之脑后,反而着急的问木头,“该喂什么?” 木头委实看不下去,转身就想走,被安彩赶上来死死抱住。 “怎么养?说好了再走。” 木头皱着眉无奈,“喂了水,死不了。” “光喝水,能饱?”安彩不忿,转念一想,又道,“你说的是红珠水?它们喝这个能成?” 事实上是,就因为有红珠水在手,才可能在山下养活这俩小物,木头可不愿为这俩错误多做解释,扒开她的手,黑着脸走了。 安彩原地站着生气,无奈人不想说,她也撬不开他的嘴,琢磨着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找奶喝准没错。 从炕上找了块三棱布的边角料,垫在两只毛团的窝里,这才去了前院找庆婶。 庆婶已经知道她起来了,正给她准备午饭,见她过来,笑道,“夫人,老奴正要给您送过去呢。” 安彩见她放在托盘里的菜,是她一人分量的,问道,“大爷吃过了?” “吃了,跟勇少爷一起用的,就在后院。” “那成,庆婶,你去帮我打听打听,村里有哪家养牛的,养羊的更好,能否讨些奶来?” 庆婶一听,思索了一会立刻道,“成,老奴知道哪家有,夫人这就要?” “要的,多买些来,手上钱够吗?” “够,怎么不够,”庆婶听得这话,已经开始解围兜了。 安彩送了她走,也不把托盘端屋里去,在院子转了一圈,终于在槐树梢上看见了黑猴儿,招了招手,指了指厨房。 一人一猴一前一后鬼鬼祟祟的进了厨房。 过了半刻钟,安彩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个茶盅,出了厨房,没过几息,黑猴儿手里抓着只苹果,腆着肚子晃了出来,姿态慵懒的爬上了树。 出门讨奶的庆婶在半个时辰后回了来,跟着同来的还有气定神闲的七叔刘善元。   ☆、第23章 疑团解一半 “安木媳妇要牛/奶做啥,要是自家饮用,你跟七叔说,前头你七婶娘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古方,必须用北方奶牛下的牛/奶才能配料,七叔就在山头那处建了个牛舍,让人拉了十几头牛回来,那牛/奶出来的才细滑,绿水村自家养的黄牛,糙的根本没法比。”刘善元极为看不上庆婶取回来的半桶牛/奶。 安彩一听咋舌,这古代交通哪能跟前世比,走个丝绸商贸之路,还能理解,千里迢迢拉奶牛,非财大气粗不能成行,脑子里一过念,七夫人那暖阁的奢华程度,又有些理解。 “如此,不如七叔行个方便,每日让庆婶过去取一点。”安彩可不跟土豪客气,当下就应上了。 “诶…”刘善元做出怪责状,“这有什么话说,不用她来,老夫每日叫人送一桶过来。” “多谢七叔。”安彩作揖感谢。 七叔挥挥手,看了眼后院转道正题,“听说安木他昨晚就回来了?” 安彩点点头,往堂屋一让,“七叔先坐,我去叫他去。” “不用,老夫自去后院找他。”刘善元自在随意,直把此地当他家后院。 安彩笑笑也没在意,见他从穿道走了,就接过庆婶手上买来的牛/奶去了里屋。 两只小毛团依旧可怜兮兮的卷缩在箱里,只是垫了一块布后,其中一只略活泼的,就试探性的用嫩嫩的小爪子在上头挠了一下又一下,说不得还用脸蹭蹭,可爱极了。 安彩爱心泛滥,怎么对它们都觉得不妥,双手成曲,各用食指和中指小细毛上扒了又扒,就见两只毛团,半阖着眼,小身子一抖一抖的,萌的她心都化了。 “来,看看牛奶合不合胃口,不行的话,我在找别的去,啊。”安彩单手抱起其中一只,并不敢用力,软乎乎的托着,用浅碗勺了一点牛奶放在炕桌上,就着手让它喝。 毛团尖尖的腮帮被浸在了碗里,小巧到看不见的鼻翼微张,似乎有点嫌弃,撇了撇小脑袋。但安彩没松手,它最后只能伸长小舌尖舔喝了起来,不过这浅碗里的牛奶连一层皮都没下去,它就死活撇过头,闭上眼睛,不肯张嘴了。 安彩用指尖戳了戳它的脸,这小东西反而往她手里卷缩的更厉害。 “有这么看不上,”安彩念叨着只能把这只放下,换了另一只,结果相差不离。 “好吧,”看着挑食的毛团一脸无奈的安彩,只能妥协,取了更多的裁剪下来的碎布铺在它们目前的窝里,放到了窗台边,让好不容易开出的太阳照射进窗台,给它们晒个日光浴先。 耳听着后院有人进来,料想应该是去了后院的刘善元跟着木头去了堂屋,本想着那□□好歹能拖到明天,现在看来是有必要催催了。 安彩回头看了看两个已经开始打盹的小家伙,刚要出门,就逢一股风吹进了窗台,刮得小东西短小细毛瑟瑟发抖。 半只脚都快踏出门的安彩毅然转了回来,为找一个合适的避风口又不躲着阳光的角落忙乎了半天。 等到她终于走到堂屋时,就听见里面就刘善元一个人在不停的说话,仔细一听,可不就是昨儿村民来闹的事。 “……那刘三儿罪有应得,死了也是活该,就是如今这副惨样太过渗人,就怕事情拖延下去,对你们小夫妻的影响不好,愚民无知,你跟他计较,计较不清,你说是不是,安木兄弟…..” 一人语止,室内直接沉寂,根本无人作答,过了几息,还是刘善元自己坚持不住,轻咳了下,再接再厉道,“要不这样,老夫到有个主意,不如先把刘三儿救回个三成,能喘上口气,红疹也稍微退一退,过了个把月,再作计较如何。” 这主意毒啊,先把这事混过去了,往后这人死活全随了他的意。所谓的先让你蹦跶,回头再收拾你,就是这么来的。 安彩不管木头心里有什么想法,她到是觉得这方法妥当,甭管他是为了什么突然出现在她家后院槐树上,又为什么会染了这病,眼下最为重要的还是要解了这风波,他们毕竟是想在这里长期住下去的。 门外的安彩刻意放重了走路的声响,推门而入道,“这主意不错,不过不能我们出手救,给他另找个大夫吧。” 屋里两人见她进来,神色各异,刘善元明显松了口气,而木头一脸不善。 “安木媳妇说的是,找个大夫容易,那要不明天,不然后天也成。”刘善元一点就通,当下就在商量日期了。 安彩过来坐了木头下手的椅子,见他光不悦,也没意思阻拦她,就自作主张道,“那就后天吧。” “成,那就后天,安木媳妇但且放心,七叔做事必然妥当。” 刘善元正要开怀大笑,一憋眼看见高坐其上的安木冷冷的盯了他一眼,浑身不得劲,后脖颈都毛了。 最能说话的刘善元被安木一记没来由的冷眼给堵了半天说不出话,而安彩又恢复了一贯的温顺,低着头研究着地上青砖纹路,至于木头,那是铁块自动忽略,如此一来,室内陷入冷清的不尴不尬。 结果还是木头打破了沉寂,从怀里取出一块兽皮,摊开放在了桌面上,往刘善元处一推。 刘善元眼皮子一抖,就见那兽皮之上,平躺着一颗黑灰色只有拇指盖大小的泥球,起先是摸不着头脑,后头被若隐若现的气味一勾引,整个人跟抽搐了似的跳了起来。 “这,这…..这是…..” 安彩琢磨这话音,感觉他这是要哭,诧异的抬头看去,真正是没瞧出什么来,只是凭空出现的这颗泥球太过朴实,而刘善元的表现又太过诡异,脑子一抽,莫不是…..怎么跟屎壳郎推的粪球一般摸样。 诶,别抖啊,要死了,该不该给他找个大夫,这都快临近中风了。安彩看那刘善元抖成那样,实在是为他担心。 这时木头已然站起,抓起安彩,走开两步后,才冷冷的对着室内依旧发癫的某人说道,“还不离开。” 安彩就在他身边,眼瞅着那一脸的黑沉,总觉得他本意是要说,还不快滚,半路勉强窜了词,真正是难为他了。 出了门槛,安彩才想起自己的事,后弯腰,冲着屋里的人喊,“牛/奶,现下就叫人送过来吧。” 没听里面怎么回答,她就被木头迅猛拉走,前脚搭后脚都快踩不住步子,跌跌撞撞的来到了后院。 木头并没有就此进里屋,而是抬头看着槐树斜过院墙的树梢。此时就在槐树上歇着的黑猴儿也张望出脑袋,看着木头用指甲刮着树皮,跳跃的跑到最粗的一根树干上,冲着安彩挤眼。 安彩本注意着木头,见他已经自顾走到了里屋外面墙角,不知在寻摸着什么,也就不理他,索性跟黑猴儿玩闹的挤了挤眼。黑猴儿见她看过来忽然做了个躺倒的姿势,伏在树枝上一动不动。 这动作莫名眼熟啊,硬是想不起来。眨眼间就见黑猴儿抓耳挠腮一番,跳下树梢消失了,重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朵干瘪的小黄花朝着她扬了扬。安彩睁大眼一瞧,终于想起来了,可不就是山上田里种的,晒干了带下来的存货。 “就是这个?”安彩恍然大悟,她倒是知道这黄花粉对人有害,头回木头带她去的时候,黑猴儿不让她靠近黄花。疑问到此就解了一半,为什么后头就不拦她了,而刘三儿闯进后院得了那毛病,而庆婶出出进进里屋却一点没事。 黑猴儿能心有灵犀的解释到这里,那已经是十足灵性。想要知道更多,她只能靠某人解惑了。 可某人那张脸黑始终阴沉,如今看也不看她一眼了都,明白着生她的气。好吧,问题跟着也来了….. 敢问她怎么他了,至于给她难看,又不是她让人闯进来的,关她毛事。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归属东风,她永远是西,他铁定是东,僵持不过一秒,安彩只能腆着脸上前服软,抱着人的胳膊摇了摇道,“刚才那泥团是欢颜香吧,我们自家的呢,你交给我呗,我给你管着。” 傲娇的木头准备不搭理直接离开,目前家中最值钱的就是这个了,不能拿在自己手上,让她怎么睡得着觉。安彩死命挂上他的胳膊不放手,宁肯让他拖着走。 本想去后院的木头,走了两步,低头看了她一眼,无奈转向,拖着她进了里屋。 进了屋的安彩,越发肆无忌惮,掐着音啰嗦,“给嘛,给嘛,给我嘛。” 这种怪腔怪调一般人承受不住,更何况是木头,把人直接扛在肩上正准备往榻上扔,即将动手,却见榻上被那件糜兽披风铺满,而上面鼓起两个小包,晃眼间还见其中一个精神抖索的打滚翻腾。 简直不能忍,他给她的东西,让两只毛团给糟蹋了,就这么不稀罕,占有欲初见端倪的木头,脸色终成锅底,而肩上的女人还在不怕死的聒噪。 转道几步扔到了床上,眼见人翻身莫名的看着他,打不下手,骂不出口,郁卒的某人,只能恨恨的出了门。 深以为木头大白天要办了她,正装无辜的安彩,看着他离去,大松了一口气,也是不敢再胡闹。 拍了拍摔疼的屁/股,没得半点好处的她,唯见到那俩毛团,还能打起精神来。 刚出去的时候,匆匆找来糜兽皮出来垫上,现下见它们都这么精神,安彩也跟着高兴,小喂了点水,看见榻下的木箱子,琢磨着把稻草给扔了,以后直接垫兽皮进去。 把稻草从箱子里抖出去后,这才发现底下有十几颗灰泥散在箱底,更有几颗已经跟着稻草散在了外面。   ☆、第24章 齐元珠 安彩抖着手把那些个泥团一个不敢落的捡到了碗里,再用手指抠着箱子底部,恨不得刮出一层皮来。 心里已经有五成的把握这就是那贵比黄金的欢颜香,但就是凭这五成,油然而生的念头就是把木头往死里揍。 脑门爆青筋,几欲咬碎银牙,捂着胸口,站起身来时,差点晃倒在地。 “夫人,夫人,您出来看看吧,七老爷送了好多东西过来,还过来了两个人。”庆婶在外面仓惶咋呼。 安彩正气的发抖,还没缓过神来,在庆婶嚷了第二遍的时候,才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知道了,谁来也给我等着。” 门外庆婶立马不吱声了,在原地徘徊了一圈,又急匆匆去了前院。 刘善元这番举动,安彩能明白,可不是给他们送欢颜香的报酬来了。看了眼碗里十个完整的泥团,以及碎裂残缺的两三个,还有一堆已经看不清是颜色挟带灰土木屑的碎粒,深觉呆会自己要是去看了人送过来的东西肯定会碎成渣渣。 迈着萧条的步子去了前院,陆二捧着个匣子带着人站着,身后摆开着三个漆红大箱和一个同色的大木桶,盖的严实。见到她来,近旁的人把上面的箱盖翻了开来,分别放了些锦衣绸缎,以及做工精美的瓷瓶碗罐,更有一个,是女子的九层梳妆盒,占了箱子的一大半位置,而那个木桶里掀开一点让她看了一眼就又盖上了,白嫩嫩的打着晃,就是她要求的牛奶。 “安夫人,刚才安大爷过来了,说是这些都交由您处置。”陆二走上一步,边说边躬身把手上的匣子往前送出。 庆婶看着安彩的眼神,上前接过,料想不到匣子分量沉重,一个虚晃差点没接住。 安彩在财礼上扫了一眼,不露声色的说了句,“辛苦了。” 陆二微弯着腰,继续道,“按安大爷的意思,要重新建座宅院,后院的地契已经办妥,需增加的匠人不日就到,这两个人是老爷送过来给您跑腿使唤用的。” 说完,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自动向前一步,男的精瘦矮小,似要讨好与人,又委实撑不开面,不尴不尬的咧着嘴,瞅着都为难。女的到是一副精明长相,不卑不亢的盈盈跪地,三个头磕的实心又快,安彩才看过去,她就已经跪倒磕完了,而那男的被她这么一带,也惶恐的跪倒。 “起来吧。”安彩阻拦不及,避开又不成,只能生受了。 庆婶盯着那一对男女,明显的紧张,眼睛来回摆动,很是不安。 安彩现下根本估计不到这些,她听了陆二的一番话,心里如热水翻腾,这算是怎么一回事,说要砌墙,他没打声招呼就找人来砌。现在要重新翻盖房屋,也能这么不动声响的就动上手了。她好歹还是家里活人一个,跟她来说一句有这么难。回头又想到那些差点被她当泥灰给扔了的欢颜香,那心塞的真是….. “安夫人,夫人。”陆二见她怔忪,加重语气唤了几声。 安彩回神,笑的牵强道,“既然如此,两位就想跟庆婶挤一挤,等新屋盖好了,再妥善安置。” “奴才夫家姓崔,本名崔钱来。”那女子推了推身边木愣住的男人小声道。 那男人回神,低头哈腰,“奴才崔钱来,这是奴才媳妇柳三娘,多谢夫人抬举。” 安彩没那个心情周旋,不冷不淡的点点头,回头看见庆婶紧张的局促,耐着心思好歹说了一句,“庆婶先来,有不懂的就问她。” “奴才领会的。” “多谢夫人。”庆婶得了这么一句,当即欢喜的应下,如此,就算是定了位了。 陆二跟着退走,安彩让三人把箱子搬回了里屋,就让他们离开了。 箱子里的物件她根本没心思收拾,那个匣子她到是看了一眼,一张地契盖着底下的黄金灿灿。 要换从前她不知道该怎么高兴,而如今,她只是取了牛奶,默默的去喂那两只毛团。而木头像是有预见性一般,一下午都没出现,直到天擦黑,在后院用了晚饭才回了里屋。 安彩那情绪要是能化成实质的话,原先只有一团黑气,现在就直接成黑洞了。 黑着脸伺候他洗完澡,自己也草草收拾了下,隔着一张炕桌,各自沉默。 实话说,要玩深沉,安彩再修炼一百年也斗不过他,心头一口恶气,悬了一下午,现在人就在身边,就这么相安无事的睡去,那她就不是女人。 取出装了欢颜香的碗,推到他面前,冷着语调问,“这是什么?” 木头当时正拿着木杯里的红珠水耐着心灌着那一罐子的泥土,见她发问,好歹转了下视线也就瞧了那么一眼,就又转了回去。 安彩一口气顺不过来,挪过去死命推了推他的胳膊,“什么,你说话呀。” 木头抬头看了她一眼,终于开口,“欢颜香。” “欢颜香,”安彩加重语气,咬牙切齿道,“你就敢这么给我?要是我给当泥巴倒了怎么办。” 木头听了这话连眼皮都没抬,好家伙,看这意思,欢颜香在他心目中也就跟泥土差不多档次。 安彩见此,张了张嘴,又闭上,本想跟他论论欢颜香的贵重程度,能换多少金钱什么的,估计等她说的仰倒,难说人家会回你一句,那又如何。 跟土豪真心没法谈钱,累死自己,换来的还是白眼一枚。 “那你建房子干嘛不跟我说,人家都送人过来了,我才知道,是不是你以后有更好的前程了,一走了之,也等别人来告诉我。” 鬼使神差,安彩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到这个,可真的说出口了,从心底涌出不可抑制的伤感。 酸涩直冲眼角,可不就是,他没名没姓,一脸大胡子,长的什么样她都不清楚,来历成迷,去路成惑,连有根有底的严集安都能骗她,他根本用不着骗,走出绿水村,她是绝对找不到他的。 而且,相处日久,她对他不是没有探究,可越是探越觉得虚,山上神经质不去说,下山来后,越来越有了人模样,这贵气就不由自主的往外散发,他看人,除了她,对谁都是高高在上,目下无尘的,这显然不是他不懂,而是他骨子里就是这样的。 没有比对,还不觉得,但是安彩见到了那个七夫人,她对她很客气没错,但客气的很虚,说白了就是一种招揽,居高临下,多看你一眼都是恩惠。 木头更绝,他只在乎他在意的,其他对于他都视同无物。 这哪里是山上能野出来的性子,他做野人前是什么身份,不好猜但好懂,绝不是一般人家的。 安彩悲叹自己的运气好差,捡个野人还是个非同凡响的,就跟风似的,飘忽不定,不好捉摸。越想越伤心,从啜泣,到小哭,最后趴着炕桌,哇哇哭的大声。 木头都看呆了,打心眼里他看不上这里的屋子,更看不上那个刘善元没有尊卑,而安彩还敢瞎认。他正生气,她就给他哭上了,还说他要走,委实莫名其妙。 不过她这么一折腾,他心是慌了,丢开手里的水杯,空出手来,就把人抱在了怀里,摩挲着她的脸,手足无措的着急。 “你什么事都不想跟我商量,是不是琢磨着以后离开我?”安彩哭的伤心,抱着人的脖子时到是不忘抱怨,“所有的事都给我做到前头,走了,就不觉得亏欠了是不是,我算是懂了。” 挣下大笔的钱,修缮好大房子,让她有物傍身,以后一走了之就不用牵挂,多好的主意啊。 “是的,下山之后都是我一厢情愿,反正你名字都是假的,来历也不清楚,真面目也没人见过,走了,我也没处找你去,拜托你啊,要走早走成吗,别费那点心了,真的,用不着,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的。” “我…..”木头本就口拙,如今更是说不出话来,见她挣扎的要离开,不免着急,“不走,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安彩睁着泪目,控诉,“那你干嘛什么都不跟我说,你是谁,你从哪里来,将来又打算怎么办,别说你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木头先是皱眉,后头看向窗外,收回视线的时候,显而易见的迷茫脆弱,敌不过安彩伤心欲绝的神情,喃喃自语,“我是真不记得了。” 指了指自己的脑门,继续道,“我这里受了伤,还有身体,你翻下了云雾崖,我拉了你上来,后来地动,山上住不了了,就下了山。” 木头断断续续说的艰难,安彩不敢打断他,渐渐止了哭音。 “下山后,我闻到你身上的味道,知道你有了,”说完定定的看着她。 安彩被看的那个心慌啊,有什么了大哥,她明明没有啊。 “齐元珠。”木头寻到她的右手握住,“齐元珠能救我,我也知道怎么做,至于为什么,我真的不太清楚。” “齐元珠?就是红珠?”安彩不确定的问了一句,见他镇重点头,砰的直起身来,细问道,“你一直呆在山里,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吧。” 木头疑惑的看着她,随后更为不确定道,“可能吧。” “那你好了吗?我是说喝了红珠水后?”安彩小心翼翼的摸着他的胸腔问道。 “就这样,以前的事记不太清,但以后你要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去。”木头明显不想细说,可安彩却被这一句蛊惑了心智。屋里半晌没了动静,只闻呼吸相触,两两相望。 有什么东西在安彩心里瑟瑟抖落,落了地,堆了沙,顷刻高楼筑起,围困了所有心思。 “那你,”安彩受不住心悸,死死抱着人的脖颈,不敢再看,“每天不要忘了,那什么齐元珠,多喝段时间也许就都好了。” 木头下巴点在她的肌肤上,坚硬的胡子扎的生疼,得了他一句似是而非的保证后,安彩似乎能忍受更多,要是他忘了,她就替他记着,说不得她还有齐元珠这个宝贝,天下仅有,他还能跑到那里去, 对此,她心满意足。   ☆、第25章 大半年后 入夏以来,绿水村占了地利,靠山临水,暑气不盛,尤其是江畔,微风徐徐,吹起杨柳嫩枝,风旋离离。 村里人赶个大早忙完了地里的活,午饭一端瞧准了江畔大树底下纳凉闲聊,到也快活。 村口一棵柳树,树枝繁茂,落坠于地,洒下老大一片树荫。其下有三个闲汉或坐或卧,悠然恣意。 哒,哒,哒……有车从远极近慢慢驶来,闲汉们本就无聊,听着这动静,纷纷抬起头来张望,这年月家中有车代步的那绝对不是一般而家。 没成想那车竟然在他们前面停了下,有个束冠青年跳将下来问道,“几位大哥,敢问安府如何走?” “安府?”闲汉在他停车后就不敢怠慢,多有意识的不敢露出痞赖之相,听他说完,几人面面相觑,到是靠外坐在一处凸起树根上大敞着胸口的灰衣汉子问道,“村里就只有一户人家姓安,你找的不会是安木家吧?” “正是,”青年一听,朝着他连连点头。 “哦,那小哥沿着这条道走,在前头拐弯后,一直往山脚下去,看见一处正在建的屋宇就是。” “多谢,”青年正经作揖感谢。 闲汉连道不敢,见他架着马车越去越远,才敢小声继续说话。 “这安木家可了不得,动工有多少时日了,至今不见消停。” “可不是,听大山家的说,怕是还要过到年底,再加个三进。”坐着的闲汉伸出三根指头,不无稀罕。 “还要三进,啧啧,了不得,他们家才几口人,这才刚来呢,声势就这么大。” 后头靠树的闲汉,拇指和无名指一捏,搓了搓道,“银两多呗,你们俩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安木在刘老七面前是个什么人物,连他都要供着的能人。以往进山也就一年三次,自从安木来了村里,那是一月一次,想想…..” “谁说不是…..”底下叹声四起。 每次进山人带下山来的大批山货,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运进刘老七家,这么一想,肚皮里直抽冷气,无不嗟叹,可惜他们如今老骨头一把,进的下三潭都勉强,不然…..诶。 沉寂一会,不知又是谁起的头,“也不知这驾马车的是哪家小哥,瞧那模样打扮,像是镇上的。” “诶,我可听说了,”靠树的那位,拉了拉坐在他前首的人,让他们靠近一些后,才小声道,“安木家在镇上开了药材店,前月就在村里找伙计。” “什么,你怎么现在才说。”坐树根上的那位,大着嗓门急斥,他家刚好有个小儿,长的白白净净,正想着法子往镇里送,没成想眼皮子底下就有这好事,他却不知。 “别想了,你跟安家有什么交情,知道顶个屁。” “我家小儿长的好,还机灵机灵,要是让人一瞧,难说就…..” “行了,行了,能有大山家的根子机灵。”透露消息的那位,抢白道。 “你是说,大山家的根子去了镇里。”焦急的闲汉一听,如皮球泄了气,瘫坐在地后,不死心道。 “可不是,甭想了,就凭人买屋的交情,这事除了他家的没别人。” “诶,还别说,就他那破屋,还能给他结这香火缘,真正是走了狗屎运。” 大柳树下的三人,在一阵懊恼声中,继续小话不提。 来人是安家在阡陌镇新开百草堂的掌柜张百龄。原是个童生,一场大病误了考期,随后父母亡故,就跟着舅舅魏长贵到了七老爷家讨生活。 魏长贵就是那彩衣坊的掌柜,他本是想继续扶植有出息的外甥举业,可张百龄似乎在连番变故之下失了进取之心,一门心思要跟着他要学门手艺。 作为他舅舅的魏长贵深觉对不起他病逝的姐姐,只想再拖他几年,等他想清楚了,再做打算也来得及,没成想安家要寻掌柜时,他自荐上了门,归投了安家,如此,再想回头就不是他能说了算了。 张百龄此来是来探路,并运送主家交代的物品,依着村民的话,一路往山脚走,只觉屋宇越来越稀少,两边树林密布,道路愈发窄了,不像是大宅落户之所。 以为是哪里出了错,正想找人再做问询,就见眼前白光一闪,深以为是灰尘迷了眼,正待要擦,只见从旁边树林中慢慢悠悠晃出一只雪白小兽,站在路中央看着马车过来,一动不动。 张百龄生生吓了一跳,幸亏路迷行程慢,手脚麻利收了马缰就把车在离那小东西两步远处停住了。 那雪白小兽露出尖尖腮帮,呆呆的往这头看,张百龄从车辕上直起上身,睁着眼使劲要看清楚,忽见另一头又跑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朝着他狰狞的耍了耍尖齿,随后小脑袋凑着发愣的那只推了推它的小屁臀,被推的那只杏仁大的眼睛忽闪忽闪,萌萌的,傻傻的,在半推半就之下,跟着旁边快炸毛的那只,撒快四肢一跃,直接没入了草丛,不觅踪迹。 张百龄腾地站起在车辕上抬头寻,一根毛都见不着,这究竟是什么,狐狸吗?却只有手掌大小,真正可爱。 正琢磨着下车去寻,就见路尽头有个挑着箩筐的汉子出现在坡上。 撇开了方才奇遇,驾车上坡正要打听,抬头一看,眼前豁然开朗,有一屋宇倾盖在碧空之下,依着山峦走向,自成气势。 “小哥,打哪处来?”那汉子把一拨土堆砌在路边,看他愣了半晌,不免招呼上了。 “啊,哦,敢问这位大叔,此处可是安府?” “正是,”汉子憨憨一笑,把箩筐重新扛回肩上,“是来找勇少爷还是找主家?” 张百龄一听就知道找着了地方,赶紧下车探问,“不知安大爷是否在家?” “哦,找大爷的,跟我走就成,”汉子前头带路,回身仔细打量着他,忽又问道,“小哥,打镇上来?” “是啊,大叔如何称呼。” “这绿水村十家有八家姓刘,我也是,你从镇上来,是不是百草堂的?” 大汉一语道破他的来历,这可不像是一般帮工,张百龄急忙作揖,“大叔在安府位居何处?” 大汉慌忙摆手,连道不敢,匆匆解释道,“我家大儿根子也在百草堂,以后就要劳烦这位小哥照顾。” 原来这人就是刘大山,他得了安家的好,自请过来帮忙,已做了个把月的帮工。如今见着了百草堂的年轻掌柜到是赶了个巧,两人一番相见,到是相得。 刘大山一路带人过去,张百龄本就一路观看过来,趁机也向他打听了起来。 主家就两位主子,安大爷以及他的夫人,其他老幼皆无,安大爷不喜多言,也厌恶他人多言,外务几乎全靠了勇少爷打理,虽说勇少爷也是个喜静的,但相较安大爷而论,那是好上太多。 至于安夫人不常现于人前,有事全靠柳三娘子在外传话,而这个柳三娘子恰恰是个八面玲珑的,一般她开口的事,你最好都听,且极力办好为妙,这可比怠慢勇少爷交托的事严重甚多。 这些个事,张百龄在镇上已有耳闻,他见过除安夫人以外的其他三人,就是安大爷,也面对面见过,就是没捞上一句吩咐。 而接下来,刘大山又说了一件外人不太知晓的事,安家还有一件极端稀奇的事,就是有一猴二狐不可得罪。 “你说二狐?是不是手掌大,全身白毛的?”张百龄本不动声色的听,闻言惊讶的打断。 “你见着了?”刘大山到没觉惊讶,“这三只小东西,时常在村里转悠,见到不奇怪。只是千万不要去戏弄它们,村里前头有人好奇,想去捉过来细瞧,结果,反被猴头捉弄翻进了水沟,三天后才被人救起,就剩一口气了。” 说到这事,刘大山止不住叹息,为此村里人群起讨伐过安家,后头还不是被安大爷的一手医术震惊的没话说,人家还就此发出话来,只要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到安家求医,必开方便之门,且分文不收。 就这么一句话,村里人当场散了个干净,谁没个头疼脑热,得罪能救命的主,那是嫌命太长。 至此,村里有一猴二狐活动,人人只当稀罕,再不敢上前冒犯,更有甚者取了家里的碗,盛了好食,放在显眼处,等着它们来吃。要是谁家的被吃了,那户人家就会洋洋得意好一会。   ☆、第26章 你是六...... 刘大山把张百龄带到前门,两人就此分开,面对新起的门墙,压顶的屋檐,抓起兽头铜环敲下,发出厚重闷响。 顷刻,精瘦的男人出来应门,抬头见人憨憨一笑,“小哥,找谁?” 张百龄不敢怠慢,微微一躬身道,“我是阡陌镇百草堂的张百龄,过来见过大爷夫人。” “哦,哦,张掌柜,里面请。”开门的人正是柳三娘丈夫崔钱来,自从前门建好后,就此先做了门房。 “不敢,不敢,想必是崔管事,车上还有些物事,要不先卸车。”张百龄见他大开前门,不敢先进,到是往后退了一步,靠近了马车。 “好嘞,”崔钱来眼神力,一见车碾的痕迹,就知道里面物事沉重,不敢托大,朝着门里大喊,“庆婶,庆婶,家里来人了,是镇上百草堂来的。” 庆婶不过多时,就小跑出了来,蓝色小褂下着淡色长裙,眉目舒展,肤色红润,比初来安家时要康健良多。 “来了,来了,是镇上张掌柜到了,半个时辰前,夫人还念叨过呢。”笑声朗朗,挤出门来,站直了身,比门外两个男人加起来还要健硕。 张百龄一听,不敢怠慢,车帘一掀就露出个红木大箱,崔钱来和庆婶一人一头,小心的抬将出来。 没力气抬物的张百龄紧跟在旁不敢错眼,里面是费了他几月功夫,找了多少匠人照图打的样,大半都是易碎且精贵的,除了底部的那些闹不清明堂,他也不敢大意,小心包了油纸,规规矩矩的置在了箱里。 两人扛箱在前,一人在后,都踏进门去,抬头就是一座影壁,上刻山水鸟兽,同一般人家无甚区别,绕过壁墙,就见开阔一处明堂,方形青砖铺地,大缸鼎立中央,正前四门大开一间堂屋,应该是待客之所。 “张掌柜是自家人,大爷就在后院,放了箱子就带你去。”崔钱来拐进穿道时这般说。 张百龄连连点头,不被为难,反受青睐,这句话说的他分外受用。 站在明堂一盏茶的功夫,崔钱来就出来了,却是要带他去见夫人。 张百龄一听,不由自主的去抚了下衣襟,整整头冠后才含蓄一笑道,“那就麻烦管事带路。” “好说,好说。”崔钱来笑的和乐,当先带着人进了穿道。 安家新宅修的不算繁复,外观与普通富户无甚差别,只是过了外院,里面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处田地,以大槐树为中心,田洼自成格局,其上摇摇曳曳种着诸多植株。四周围皆用高低房舍挡去了视线,若不深入其中,无人能窥探其密。 而进来时明明燥热袭人,到此地界,却受清风吹拂,绿意盎然盈满眼底,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从肌肤渗人心底,心驰神摇之际大有如风化去的飘渺。 当初招百草堂掌柜时,明说是要一个会写会算镇的住场的,药材什么的,懂不懂不是重点,他从他舅舅那里得了这个消息,才大着胆子去自荐,后头被选上后,也是真不敢就这么一点不懂的去了,找了镇上的医药铺老掌柜,套着交情,出了笔钱,好歹把那些常见的药材认了个七七八八。 但到了这里,他觉得他学再多也是没用,根本不识一株,凭他的记忆,他不认为有混忘的可能,而是确定从没在药材铺掌柜那里见过。 正自出神,忽听身边崔钱来开口道,“夫人和大爷都在前头树下呢,您赶紧过去。” 张百龄回神过来,赶紧抬头看,果见前方大槐树底下,摆着一张石桌,高大男子端坐,正用药杵捣弄着一只石臼,低垂着脸,看不出神色。 而旁边就近坐着一个女子,白衣素服,单挽着发髻,全神贯注逗弄着石桌上两只雪白小兽,玉指纤长,肤若凝脂,若不是旁边有位气势威严的男子压着阵,恍恍惚就是那小兽幻化的女子形态,端的是貌美如花,如妖似魅。 吱,吱,吱…..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了沉寂,有个黑色身影,从槐树上倒挂而出,眼见着就要落在女子头上。 张百龄乍见这一出,也是惊吓了一身冷汗,正要出声提醒,就被横生而出的一只胳膊给乱扔了出去。而那女子顺声看来,似有怪责推了男人一记。上身微微后倒,顺手从桌上果篮里取了个青果,向那黑影落地处投掷了出去。 那黑影落地后显出猴形,灵敏的接住青果,叼在口中,背着男人张扬舞爪一番,快速的窜回了槐树密枝里。 张百龄早就被前前后后闹得这几出给看呆了去,等到石桌上的人看过来时,他都没能回过神来。 木头抬头看了他新任的掌柜,当下阴沉了脸,药杵重重在石臼里敲了一下。安彩早见前面来人,只是中途被黑猴儿打断,如今才有空好生端看了起来。 张百龄是刘善元亲自举荐,本想带到村里让他们见见,当时安木刚好上了山,安彩怎么敢,就被耽搁下了。后头还是安木去了镇上,抽空见了一面,当时,他已经作为百草堂准掌柜,搭台子搭了大半个月,于是那一场见面也就只是纯粹的认人。 而安彩作为百草堂真正实施者,对于这个直属手下是第一次见,以往都是通过柳三娘,确实也如她所说的文隽俊秀,朗朗之姿,做个药材店的掌柜真正是可惜了。 安彩心下满意,到不想他为难,有心提醒了一句,“你是张掌柜吧。” “是,是,大爷,夫人安好,不才正是张百龄。”张百龄急急低头作揖,刹那间已经被大爷盯视了一眼,真正是憾怕到倒吸冷气不止。 “哦,不错,”安彩终是忍不住夸赞了一句,预料中的周边冷气升腾。 安彩早就习惯了,眼都不眨继续道,“我要的东西,都送来了吗?” “送来了,交给崔管事收了,我过去找他要。”张百龄到没想过她现下就要,转身就去搜寻崔管事的踪迹,可惜此地他实在不熟,还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更不知道他们把箱子搬去了哪里。 “你不用去了,黑子。”安彩叫住他,朝着树梢处叫唤了一声。 有一颗果核先被扔了出来,随后黑影荡着树梢,倒垂露出布满黑色长毛的猴脸,吱吱叫了几声,一个大晃,直接从张百龄头顶越过,转眼就在了百米外。 崔钱来是被黑猴儿撵着屁股,冲出的屋子,一脸尴尬的笑,时不时回头去看,作揖鞠躬好不滑稽。 “黑子,别闹了,”安彩很没形象的叫了一声,“崔大,去把张掌柜的箱子拿过来。” 崔钱来听的清楚,绕出黑猴儿老远,才敢快步奔回了屋子。出现的时候,还是跟庆婶各抬了一边,扛着半人高的箱子,赶了过来。 “怎么这么大,不就几个小罐子。”安彩看了明显惊讶,不免小声嘀咕。 张百龄一听,立刻回道,“还有夫人要的各色石头,也在里面,寻的时日久了些,还不知是不是您要的。” “石头?”安彩纳闷,她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意思,莫名回头去找木头提示,结果人理都不理。 箱子在安彩面前打开,上层摆的是一个扁形长盒,张百龄小心谨慎的取出,放在石桌上打开,却是各种材质形状的小罐子,其中不乏珍贵材料制的,如黄金,瓷器,象牙,木樨,碧玺,翠玉等等不一而足,也有材质极为普通的,一只尚未上漆的木罐,还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河里卵石制成的,无论材质多么分门别类,都有一个特征就是仅有三寸高,上置盖,中段圆鼓,绘制一丛兰花,其上停着一只粉蝶。 安彩取了一只做工最巧的翠玉罐子在手,瞧了又瞧,捏着盖上圆环掀起,里面中空,描了百草堂三字在足底。 “不错,想来价值不菲吧。”安彩把翠玉罐子放下,在每个罐子上头用指尖摩挲了一把,各个光滑细腻,见之心喜。 张百龄微弯着腰淡淡道,“除了那个翠玉盏,其他的尚可。” 安彩看了他一眼,发觉她家的掌柜比她这个主家还要大气,确实也不讨厌,装点门面的本就要非同小可的。 “底下是什么?”安彩探头往箱子里看,发现很多是一包包被油纸包着的不规则形。 张百龄面有古怪,但还是躬身取出分量最小的一包在她面前打开,白色块状,实在看不出什么来头。 “碱水成块,下面还有白云石,皖山石,还有从南边特意找来的贝壳沙砾……” 张百龄一本正经的在说着箱底的物件,而安彩已经听得脑门冒汗,不由自主的把手按在了身边人的胳膊上。 天知道她躲在家里无聊,见安木每日收拾田地,有心想显翻神通,琢磨来琢磨去,就琢磨到玻璃温室上了,写写画画,练出了一张单子的可能原料,嘀咕着要找人去给她搜罗回来。但这事也就是琢磨,一觉睡醒,她忘了精光。就凭她,想做出玻璃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别说原料只知道是各种说不上的石头,做法更是拎不清,也就是想起前世的几本小说,人都能把玻璃在分分钟制出来 ,好奇羡慕皆而有之罢了。 没想到,却被在旁的安木听了去,也弄不懂她要干什么,就把那张单子先给了出去。 这乌龙闹得,都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安彩恨不得用手把眼睛捂上,见他还要往下拆,赶紧打住道,“不用,不用,放着吧。” 张百龄犹疑,这趟活接的确实艰难,除了知道是石头,具体的根本对不上号,只能估摸着填上,来时他就已经想过,万一主家责难,如何了,对策想了不下十套,不成想,主家却是根本忘了这件事。 正不知是否该解释,自个是从谁手上接的单子,却听到夫人在前面不吝夸赞道,“这次多亏你找了蕴宝斋做了这些,等我选好哪一个,你再找他们做,这件事就交托给你了。” 这是准备把石头的事,略过不提了,张百龄也跟着安了心,当即应下话来。 接下来,张百龄又回了几句关于百草堂的近况,就去了偏院安歇。 槐树底下只剩下两人,连两个小毛团也在问话时,吃饱喝足自顾玩去了,安彩手肘靠在木头的肩上,把那些罐子都取出,排排站好后,得瑟的问道,“你看,哪个合适?” “做什么用?”安木扫过来一眼,回答的很快,自从上次闹过一场,只要没外人,安彩问他什么话,都必须吱声,当然吱多少声随意。 “就是那个呀,欢颜香调配的完颜霜,不是说好了要放到百草堂去卖,没个好看的罐子装,怎么卖的出高价。”安彩兴致勃勃,把那个翠玉小罐又拿在了手里,不停的摩挲。 安木怒了努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装作很忙的继续他的半成品完颜霜,就凭欢颜香还怕卖不出去,真正天晓得。 一边的安彩自顾说的热闹,“哎呀,女人买东西很复杂的,还有眼缘一说,当初要不是我眼神力,瞧得出那是欢颜香,就凭比粪球还难看的样貌,谁要花个千金买,那绝对是冤大头,当然刘善元那是冤大头祖宗,”安彩砸吧砸吧嘴,觉得自己把目前安家的财神爷往钱多人傻那处推,委实有些说不过去,不够真诚的夸了一句,“当然人家也是眼光好。可这世上眼光好的少,钱多人傻的多,要掏他们的钱,且少费点口舌,咱们还是要把这事做到尽善尽美才好,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对不对,都是她说了算,安木根本不会有意见,已经快要习惯了,安彩在他面前一天比一天话多,振振有词,不容反驳,他必要时就会点点头,就像现在这样,或者在她催促他说上一句的时候,回答个,是,或者你说得对。这事就算是过去了,要不然,她能一遍一遍跟你说个没法,直把自己用口水淹死,或是在晚上不如他的愿。 他是不太想说话,对于外人他连听都不想听,可安彩是他身边唯一一个人,触手可及的生动,他喜欢听她说,叽叽喳喳都挺好,要是简单的几个字能让她高兴,也觉得不错,但是长篇大论,或是跟她扯开了聊,说不出因由,他从心底厌倦。于是,在两人相处时,他会很适时的做出简单反应,不至于让她以为他不搭理她,生气导致让日子过得不顺畅。 果然,安彩很满意他的反应,一唱一和才是聊天精髓所在,“那你说到底选哪个合适?” 安木都不用考虑直接从一排罐子里,用两指推出那只小瓷罐。 “这也太普通了,市面上都用瓷器装,我们也用,没有特别啊。”在安木推出那只时,安彩心里已经有六分愿意了,还有四分是源于,折腾了半天,还是用了最大众的一款,这让她心气不平。 安木已经听出了音,知道自己的事算是完了,重新捣鼓手上的活,不再理她。 要是有玻璃就好了,安彩端看着那小瓷罐又忍不住哀叹,低头瞧了一眼那些个石块,各种纠结,怎么她就不能呢? 这时,毛团不知从哪里窜了回来,跳进果篮里,继续翻检着它们的伙食,这两只小东西,自从断奶后,就随了安彩的意,成了十足吃货,除了在外疯跑就是吃,又有齐元珠水加持,身体倍棒,山下的生活一点都没有不适,反倒皮光水滑,更显水灵。就连刘善元都以为是某种没见过的狐种,硬是没往糜兽去想。 小毛团各自在篮里挑了果子捧在短手上,跳出来后,就看上了桌上的小罐子,一个选了黄金的,一个选了黑色碧玺,尖尖小脸探进探出,特别可爱。 “喜欢啊,那就留给你们喝水用,怎么样。”安彩还真往罐子里倒了水,让它们自去喝去。 把其余的都收进了匣子,独独留下了瓷罐,瞧了半天,各种勉强道,“成吧,听你的。” “不过白色不怎样,要是能是水绿的,就更好了。”安彩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着急就准备站起去找张掌柜商量。 安木抽手把人给按在原地,石臼一推,站起来就把她往里屋送。 “这是干什么,我就去说几句,马上就回。”安彩心里着急,脚下不肯动,“都是自家人,没必要吧。” “谁是自家人?”安木听了当下拉下脸来,凶狠的盯着她看。 安彩马上投降,极端没有志气的回答,“你。” 安木没好气的咬了她的脸颊,加快速度往里屋赶。 安彩见完全没了希望,中途又想起一件事,赶紧要保证道,“几日后,百草堂开业,你可不能耍赖不带我去,早就说好的,你听见没有。” 安木半天没动静,等到安彩又要喊话,才不甘不愿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经过一夜的考虑,安彩最终确定是瓷器做瓶,颜色选了天青蓝,这是在屋内对比所有瓷器颜色得出的结果。 按着她最后的草稿做的小瓷罐以最快的速度到了她的手上,肚鼓有盖,两边还有对可爱的环,色泽温润,入眼如水,这工艺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太多,装了十瓶完颜霜进去,连夜让人送去了百草堂。 这十个小瓶其实就是安彩开百草堂的初衷,加之,为了能在绿水村真正稳定下来,安木显示了一番医术让人信服。家里他精心培植的药材,后头经过她的问询,确实是希珍之物,开个百草堂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完颜霜是经过那绿泥改良而来,本来家里有那么多的欢颜香,安彩就不知道如何处理,藏着浪费,全卖于刘善元,她总觉得不妥。索性就磨着木头做出了这种玩意,她到是送过一瓶给七夫人,结果,回头又被她要了一瓶去。后头让刘善元提了一匣子金子过来,问她先前说好的那个配方还能不能买。 安彩把配方改了一改,把欢颜香的成分加重了十成,说明了家里也就一颗,就是量大效果才出奇,相信他们是不会把到手不多的欢颜香全用在这个配方上。果然,再从她手上买走了三瓶就没再来扰。 起先她也不知道这玩意究竟有什么奇效,就她自己拥有的齐元珠,可比欢颜香高明一百倍不止。自己用不上,她就给了柳三娘和庆婶一人一瓶。几日后,柳三娘那个又惊又喜,全身发抖都说不出话来,说是以前因意外留在身上的一道长疤,竟然就这么消失了,根本连个心理准备给她的时间都没有。 至于庆婶根本没舍得用,直到意外切开了一个豁口,听了安彩的话用这东西涂了,早上还鲜血淋漓,下午就好,直接从护肤品一下子转化为药品的节奏,这让安彩都不敢相信,至此直接促成了百草堂的火速成形。 百草堂开业前一天,安彩就磨着安木去了阡陌镇,驴车早就用作了庆婶他们的通行之用,他们另外置了马车,是刘善元热心提供,安彩回收再做修改,里面布置全按了她的意思。 一路躺在装改成榻的车里,优哉游哉睡着去了镇上,安木不准备让别人驾车,马夫的职位他光荣担当了。 当天是阡陌镇的集市,六月六,早起镇上的戏台子就搭上了,杂耍艺人已然开锣,平日不常出门的,都涌出家门看热闹,更有附近村子,天不亮就往这边赶,抢位置的抢位置,大采购的大采购,反正人挤人好不热闹。 安彩昨晚被收拾了,一路昏沉,刚进镇,就被吆喝声吵醒,起着兴致向外张望,就见人来人往,哪里还有她初到阡陌的萧条。 “木头,咱们把马车赶到百草堂门口,到街上逛逛如何。”安彩实在是忍不住想赶这热闹,她可是在家里依着他的意思,从冬天一直蹲到了现在,出了门还不让她走动,她可不答应。 安木嗯了一声,就把她探出门帘的脑袋又给塞了进去。 安彩没听到他回答,总怕有误,隔着门帘继续咋呼,“你到是应我一声啊,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答应了。” 他不开口,她就有一直唠叨下去的趋势,家里也随了她去,在外头总怕高声让人听了去,安木最终忍无可忍,直着嗓子回了一句,“知道了,别露头,像什么样子。” 里面的安彩不以为意,反而嗤笑道,“早说不就完了吗,我要吃庆善楼里的包子,刘善元早前就说了,是南边新来的厨子,包子做的相当地道,我今日定是要尝尝的,还有,听说江畔的小吃也特别有名,炒粉,高桥饼更是绝妙,我要来上一碗,再吃几个尝尝味,若是真有那么好,就带回去,让庆婶他们也尝尝,要是能做出一模样的更好…..” 在外的安木忍不住闭了闭眼,终是不能也不想打断她,听着她的念叨之语,马车在人群中艰难前行。 百草堂已然就绪,就等着明日开张,张百龄穿着一身长衫,带着根子这唯一下手,做着最后检视。 他们做的其实是药材生意,成药就只有完颜霜一种,且还偏女子妆容类,而药材除了市面上及普遍的药材外,上面最高的几个柜子,就放了他们自家出产以及木头每次上山所获的珍稀药材。不多,也就十味,但足以满足那些特意到皖山来寻药材的商人,因为它们都是独一无二,极难寻觅的。 就凭这些,百草堂也许会因为名头不响,而有几日落寞,但时日一长必然会引起他人注意,所以安彩才找了个像张百龄这种知道轻重的读书人,来历可靠,会做事,更会做人。 见到门外有马车停步,张百龄先头就出了来,见是主家,赶紧招呼根子把马车牵到后院,自己好生招待着。 “嗯,挺好,”安彩在店内转了一圈后赞叹,此处店面已经到了长街偏巷,稍不注意就会错了过去,但胜在屋大,前后三进,特意在后院留出主屋给他们,往后到镇上来,就有安歇之所。 算是即置了店面又在镇上安了家,两头有着落,当初安彩本就是先想着置家,后头才因为一时兴起开的百草堂。 至于生意寡淡,根本不愁,刘善元当初听他们有这打算,就一脸的牙疼,本是能包圆的货源,非要横生这等枝节,还不能阻拦,因为他还要靠安木带人进山,且大部分的货源还是供给的他家,把人得罪了,对他有什么好。 所以从头到尾这家店的产生,都是安彩要过家家来着,而安木一切都听她的。 “大爷,夫人,是否要到后院歇息?昨儿就让云儿收拾妥当了。”云儿是买来伺候张掌柜起居的丫鬟,顺便做洒扫之用,不能让人管着店面,还要自己收拾后院不是。 “知道了,你们忙吧,不用顾及我们。”安彩从座位上起来,拉着安木就从穿堂去了后院。 张管家以及根子就住了左手偏房,主屋就在最后面第三进,而彩儿得了消息低首停在穿堂处。 这是个才满13岁的小姑娘,据说这年冬日,北方遭了灾,跟着父母兄弟一路往南,少吃少喝,到了阡陌,一家人实在走不动了,只能把丫头卖给了人牙子,就靠这点钱换了个住处过活。 张掌柜从人牙子手上买下了她,送了身契去了绿水村,安彩知道了来龙去脉,就说反正人家里全在阡陌落了户,不如就当做个帮佣吧,晚上还是家去,至于身契,等她找了人嫁了,必然归还。 云儿一家能不乐意,钱不用还,女儿还是自家的,一日三餐不用在家里吃,有时还能带点荤回家,也就是空出一人的位置过个夜,再好的买卖没有,云儿父亲带着她家兄弟还上门感谢过张掌柜。 张百龄对于安彩的做法不置可否,不过底下人无论主家做出何种决定,哪有非议的份,也就代替主家生受了。 安彩虽做了这桩好事,初始却不是单纯可怜人家,而是觉得百草堂两个大男人住着,云儿这么个水灵灵的姑娘总是不便,特别是根子已经被家人定下了亲事的,别落下什么事端才好,总归她是以前世的眼光看这问题,不免多思多想了些,倒显得主家有多宽容。 两人也就在后院走了一圈,就从侧面出了门,去逛集市。 木头带着人直奔的高桥,要是不先满足她的口腹之欲,这一路肯定不会消停。 阡陌镇的高桥,本就是往日人流集散地,现下集市更是化散不开,人挤着人,加上天气炎热,那股子的异味真正*。 安彩混入人群就有些后悔,刻意轻浅呼吸,为了不被挤散,紧紧的挨靠着木头,后头更是张手怀抱住他的腰,直接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反正这前后左右都是人,要不是特别留意,还真难发现,其中男女的过分亲密。 无数次她想说,算了吧,改日再来,咱们先回去吧。但安木坚定的用铁臂搂着她,围出一圈世界,让她不至于过分窘迫,也安然自在很多,享受着这份独属与她的天地,就忘了说这句话,等到他把她扳直到面前,认真说道,“你就躲在这面墙后,我去买来给你。” 安彩转头四望,才发现她现下所在的地方是桥下石阶处,平时有人在此灌洗,现下却成了赶集之人休息之所,而安木给他选的正是一处墙角凹处,除非从桥上看,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你要去啊,留我一个人?”安彩拉着人的衣角,为难舍不得放手。 “人多,”木头就说了两字,仔细帮她收拾了下散落的鬓发,看了她好几眼后,难得又加了一句,“很快就回来,哪里都不要去。” “知道了。”安彩只能点头,都到了这里了,她要是再说一句打退堂鼓的话,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 安木转眼就消失在人堆里,安彩掂着脚看不见他的身影,不敢与任何人对视,只能瞅着水面发呆。 正焦急等候时,忽听桥上传来喧哗之声,有人在大声咋呼,“在这边,那人要过桥,赶紧拦住他。” “不好,他要跳河跑,围过来,围过来,快点。” “啊,救命啊,不要挤,不要挤……”随着惊呼,果听见有物掉进水里。 “有人掉水里啦,快救人啊……” “不是他,快看,他跳到前面去了。” “天,那人会飞。” 就在那个飞字落下,安彩面前一黑,有道墙忽然挡在了她的前面,张皇的往墙角退,那墙反而更挨着她靠近。 眼看着要欺上身来,安彩双手一挡,大叫,“滚开。” “哎呀,姑娘,再推我就掉下河去了,你忍心见我去喂王八吗?”头上传来的声音极其轻佻,而且边说边往里靠,这可是正宗的轻薄。 对此安彩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奋起一踹,直往他下三寸而去,那人显然料不到女人会做出这等猥琐恶毒之事,双手慢了半拍下档,却不提防,她双手早就挡在了他的胸前,使力一推,上下失守,扑通水花四溅,掉进了河里喂了王八。 那人在河里划了几下水,露出大半身子在水面上,湿漉漉的狼狈摸样,冲着她瞪圆了眼。 安彩可不敢再留,提起裙子,喊着木头,直往人群堆里冲去。 “木头,木头…..”人群拥堵,安彩瞬时迷了方向,只在原地转圈,心头空落落的无助。 已经有人驻足在她身边,色迷着眼神,从头打量至尾,仿若她□,在所有人面前现了原形。 有浓重的河腥湿气从后飘散了过来,顷刻推开人群涌进到她的身边,安彩惊恐的去瞧,发现来人一身衣服全湿,发鬓黏连,上头还有浮草挂面,就是那个落水的人。 安彩连连后退,那人越靠越近,带着诡异的笑容,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眼见两人相距只剩一步,安彩喉咙里蕴含的那声尖叫即将爆发,从身后传来强力,她被迫回身,被埋入一处温暖之所,虽眼前漆黑,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安全。 外面依旧纷杂,围绕在他们身边的路人,絮叨着小话,不肯错失这份突如其来的热闹。 安彩越偎越近,恨不得就此消失,或者堵上耳朵,掩耳盗铃了事。 但在她未作出任何举动前,却是清楚的听到后背有人,抖着颤音疑惑惊呼,“你是,你是,六…..” 六字刚喷出口,安木就动了,空气震裂的一拳,有重物砰然倒地,周围陡然一静,几息后终于失了前头平静,尖叫咋呼,蜂拥四散而逃,甚至挟带着救命疾呼。 安彩没胆子张望,只能任凭木头处事,时至如今她还闹不清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是有心还是无意,哪怕现在木头真杀了那人,她也觉不出不对来,这人着实可恨至极。 安木带着她一直往前,很平常的走路,根本没用上他的蛮力,只是东拐西拐,一路不停。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麦麦感谢大家的捧场! 各种感谢!   ☆、第27章 强买强卖 安彩明显觉得他在生气,肌肉紧绷,铁臂收拢处,勒的她生疼。为了什么她不知道,相处日久,自有模式,他要是真不高兴,她最好是先服软。 到了一处巷道,木头掐着她的胳膊继续往前走,没志气的安彩只敢偷看了他,一句话都不敢说,而木头明明知道,也不再如平时那般问上一句,怎么了?或是什么事,只是面色阴沉的朝前,一直不停。 等到从民宅小巷快要接近长街时,安木在一扇黑漆小门前停步,推门而入,拉着她走了进去,这时,成了锯嘴葫芦,且神魂失守的安彩才发现,她竟然已经到了百草堂后院, “你……”她站在里屋门口,眼睁睁的看着他关了门,自己一声不响的离开。 “切……”安彩看着窗棂,嘘了一声,毫无气势可言。 围着圆桌跟陀螺似的转圈,等到脚酸的发慌,才躺倒在窗台处的榻上,摸摸肚子又觉得有些饿,想着自己为了能在集市上饱餐一顿,连早饭都控制着不敢占了胃,现在倒好,美食飞了没影,连午饭都没了着落。 过不多时,房门被人敲响,跟着是小云的声音传来,“夫人,安大爷叫根子从街上带来了小食。” 安彩嗖的从榻上爬起,正经危坐道,“快进来吧。” 门开,小云双手托盘,上面盛着可不就是惦念许久的小食,高桥饼配豆花,竟然还有庆善楼的包子,一碟五个,高高垒着。 在她摆放到桌上时,安彩就自动围了上来,这些食物要是木头在,那是少了,可他不在,那就多的她吃不光三分之一,不免问道,“大爷要根子带话了没?几时回来?” 小云茫然的摇头,安彩也就随便一问,安木要是有这个心,刚才就不会一字不留。 “这些我吃不完,你拿些去给张掌柜和根子他们。”安彩如是吩咐。 小云急忙摆手道,“还有多,留出掌柜的份了,根子也有。” 安彩取了一个包子在手,把剩下的放回托盘上,道,“吃不完,放着也是浪费,拿去吧。”言下之意是让她处理多余的。 小云人小面嫩,闻言脸色一红,咬着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低首怯怯的退了出去。 本饥肠辘辘的安彩,不知怎么的吃了一只包子就饱了,勉强咬了口饼,灌下半碗豆花,跟以为的美味相去甚远,索性就不再勉强,转回榻上继续发愣。 “六?还是刘?”安彩靠在枕上,眼直瞅着窗外木棉花呓语,别说是天热影响了食欲,绝对是突如其来窜出来的这人的只言片语让她没着没落的发慌。 这人来的莫名其妙,行为轻佻,到像是个不羁的江湖游侠。要说这人是误看了,她没法用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而木头接下来的反应更能证明这点,显而易见的阴郁。而他现在出去,是去做什么呢?认亲访友?然后…..一家团圆,她就成了来历不明的那个,按他这年纪,出走时也不知是多大年纪,要是还有个妻室….. “我的天……”安彩抱着肚子团坐起来哀嚎,“安彩啊,你这是什么体质你说。” 这大半年来,安木越来越正常,显露出来的细微末节的不同就更加明显,就比如建房子,按安彩的意思,按原先的规模翻翻新就差不多了,至多再造两间偏院。可他呢,越造越广,越来越收不住手,问他要干什么?他怎么说来着,太小,不方便。 天知道她家就五个人,再加三只爱宠,真看不出来什么叫不方便,到如今,房间多的塞个百人问题都不大,规模都快赶上刘善元家,在他眼里至今只是凑合。 什么样的人家会养出这种人,被他看的上根本没有,唯一感过兴趣,或是做出过惊叹的,就是安彩身上的齐元珠,其他的,根本换不来他一眼,就说前段时间,七夫人给她送了整箱金子,当时他什么表情来着,居然是嫌弃。而安彩整夜没睡着,就琢磨着该挖哪处的土把它给埋了。 这简直不能再好了,安彩越想越心塞,往日要是有这点念头,她自己就刻意忽视了,原因无他,完全不敢想,想多一点,这日子就没法过。 如今事出苗头,就让她难过的头疼欲裂。 安木在黄昏才回转,听他踏进门来,她揪紧着榻边,根本没力气动。撑着仅剩不多的心力,等待着可能出现的坦白或是有话说,结果,他进来看了她一眼,就转回了里间,然后水声断断续续,人洗澡去了。 安彩张着嘴干涩的笑笑,听着水声越发紧张,恨不得闯进去,要个了断,也好过在这里没完没了的纠结。 总算人出了来,裸着上身,水珠沾在贲张的肌肉上,滑下湿痕消失在人鱼线以下,亵裤大片已湿,还是原来一条,这让他很不爽利,转着眼睛找安彩,见到她时,瞅着直皱眉。 平日里,都是她安排他所有的生活琐事,放置换洗的衣服之类,一概都是早早备好,而今天不但没这种待遇,仔细看她身上,竟然还穿着出外的衣服。 安彩看着他直犯眼晕,哪怕她现在有诸多不满,还是被面前的美色给蛊惑了去,自动自发起身,寻了亵衣,伸着手想递给他了事,结果大爷大张着手站在原地不动。 “干什么,手断了啊,”不满的安彩撇着嘴嚷了一句,自然而然的把亵衣放在了一边躺椅上,作势拍了拍他的胸脯,沾了一手的水,叱道,“擦都不擦干净,衣服怎么穿啊。” “巾子没有。”木头带着不满解释。 水是小云给准备好的,巾子衣服都归她布置,没用的安彩瞬间心软了,嘟哝了一句,“这家不是你的…..” 安木听的清楚,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想瞧瞧她是怎么了。安彩躲让不及,到此时一口邪气突然就上来了,冲着人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 安木哪会在意这些,大手盖在她的后脑勺,一动不动的随她发泄。等到差不多了,一托臀部就把人给抱回了榻。 安彩窝在他怀里后就松了口,埋首在他的颈边,他想看看她,都不让。 沉默半晌,安木也有受不住的开口,“怎么了?” 还问她怎么了,当她眼瞎耳聋的,出去这么久干嘛了,他还这么问,摆明是准备一字不说了,想到这里,安彩有些灰心。 生活过的像她这样虚浮落不着实地,她是该哭还是该哭啊。 安彩沉甸甸的没了话说,想想她前段时间还心存感恩,生活终于入了轨道,以后可以有吃有喝有男人陪着过完这一生,现下忽然觉得,过分幼稚也是一种不可挽救的病。 安彩理了理自己的情绪,面上不露声色。 任他抱着温存,过了一会就脱身出来,去取了巾子给他擦了身体一遍,亵衣不顾他的反对,亲自给他换了上,随后还能笑着调侃他几句,再去里间收拾自己,回来被他搂着就睡,跟平日一点差别都没有。 相安无事过了一夜,一大清早起来,就要安排开张事宜,刘善元的外院管家陆二带着柳三娘早早就过来了,帮忙打理不在话下,午时又从庆善楼订了席面,说来真正的主人只要旁观等到良辰吉日即可。 刘善元踩着点过了来,随同的竟然还有七夫人。 七夫人带着惟帽,身着百花不落地的绸裙,摇曳生姿,一来就直接去了后院。 安家初来阡陌镇本就没跟人往来,女客更是不可能有,前头又不能去,安彩只能被困在后院不得外出,见她来到到是欣喜,叫小云倒茶摆盘,各坐炕桌两边,聊上了小话。 “我这次来,算是捧场了吧。”七夫人媚眼一飞得瑟道。 安彩哪里能说不是,连连感谢。 “既然如此,开门生意我也给你包了怎么样。”七夫人手摇百花团扇,娇俏一笑。 知道百草堂家底的七夫人,明摆了占便宜来的,可这态度还真让人挑不出错,安彩索性也不再兜圈子,“别全包,那就再给三瓶吧,都给您要去了,我这边没货,生意以后不好做。” “这样啊,”买主很为难,勉强点头,条件随后就到,“我家老爷说,你家的药材也是难得,各来十斤。” “不成,那绝对不成,总共也没有这么多。”安彩吓了一跳,真心为难。 这做生意不像做生意的,买家不像买家,在都不提钱的情况之下,强买强卖,还是被七夫人各要了点去,而普通药材也好歹贴了些。 安彩苦着脸,对于做成这笔生意好生心疼。 七夫人看着她那样心满意足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生意做得真是绝了。” “哎呀,要是东西多,我哪至于费这心。”安彩也觉得好笑,掩着唇也跟着乐呵。 七夫人听了这话,笑的更为肆意张扬,但美人美矣,作何动作都是美的,更何况是笑。 安彩都快看呆了,直到七夫人凑过来半真半假的问了一句,“话说,你这生意准备怎么做。” 晃过神来的安彩不解,“就这么做啊。” 七夫人白了她一眼,继续道,“就凭你那完颜霜,别说小小阡陌镇,外面的人只要得了一点消息,你家门槛能挡的住谁?” “啊,不至于吧。”安彩听了有些糊涂,但直觉接下来七夫人要说的话才是今日重点,不免打起十二般精神来。 “呵呵,”七夫人见她不信,冷笑三声道,“告诉你件事,昨日个午后,我家老爷拉着安木走了趟县丞家,送过去的就是完颜霜。”顿了顿后,才点题,“不怕她家夫人看不上没用,就怕用了,吓了她一跳。” 安彩先是把重点放在了,昨儿个下午的,原来安木久久不回是跟刘善元去拜访了县丞家,这也对,县官不如现管,这开门做生意的,跟官家打好关系总是要紧。至于后头七夫人提的完颜霜做礼物的事情,到是没有往心里去。 七夫人见她明显不放在心上,看向安彩时,不免带了几分嘲讽,弹了弹罗裙,看着院子一角,继续道,“你别看这阡陌镇小,谁让这里紧靠着皖山那,皓雍朝大半的山珍都出自这里,其中大半是要朝贡的,每年秋季上头都会派人过来,来的可都是五品以上的大官,所以啊,你说这县丞能是随便派的吗?” 安彩一个激灵,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忽略了什么,对于刚才的漫不经心也是懊恼,赶紧提了茶壶给她满上,轻推到她面前,笑着问道,“您这意思是,县丞来历不凡。” 七夫人瞄了眼茶杯,点头算是受了,也回了个笑模样算是揭过,“何止来历不凡,他本姓闵,出自北地闵家,据说跟当朝淮远候还连着亲。而他的夫人就是江南齐家的小姐,真正的金枝玉叶,族中叔侄兄弟,中举为官者不胜枚举,过年过节送的节礼,都是皖山周边商户,精挑细选供上去的。”说到这句,她又刻意压低声,“据说品质不比朝贡差。” “所以…..”安彩心中以有数,但还是一脸的虚心。 七夫人没在意,继续道,“你手上有这么好的东西,还是摆在架上卖的,她说全要了,你怎么拒绝?” 安彩一听,就像是拨云见月,恍然大悟,她想用完颜霜赚好多钱没错,打心里也不想一直被刘善元控制在手下,开百草堂就是存了另寻出路的心。 她这是藏在山中野村都呆傻了,忘记了这世上强取豪夺有时候就是官员嘴皮子一张的事,你有了这么精贵的物,还琢磨着在市场上出售,不如先满足了有权有势的再说其他,这可是木头再能干也不可能满足所有的事。 她藏着这个小心思跟木头说的时候,他一点意见都没有,转头就带她到镇上来找房子,刘善元明知是怎么回事,但也不敢明着阻止,还想着法子配合,如今却被七夫人在开张前点破,她都有些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刚回来,先这么着,等麦麦恢复精神过来!么么哒!!   ☆、第28章 蠢货哟 安彩一时闷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看=见敞开的门外,进来一个穿粉衣的丫鬟,看着还面熟,就是那日去暖阁带路的芍药。 屋内两人见她走进院子就不再说话,正襟危坐。 芍药在门口屈膝行礼,就进了门直接走到七夫人身边,凑着耳朵说了几句。 七夫人在她说话间,就把视线转回安彩身上,似笑非笑。 安彩被看的好生不自在,正疑惑间,就看见穿蓝褂的柳三娘出现在门口,进门就禀报,“夫人,县丞齐夫人派了管事的过来,说是要见您。” 这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你看,肯定是用过了。”在旁的七夫人啧啧笑开了花。 安彩原本是有些着慌,可转头见到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七夫人,气性就这么上来了。来就来呗,她怕什么。 面上装的更无所谓,裂巴嘴笑的灿烂,“请进来吧。” 没看到应有的张皇失措,或是低声下气的请教,在七夫人眼里就是妥妥的死鸭子嘴硬,撇过脸去无趣的摇着扇子,又做出那一副入画美人样,静逸的端坐一边。 柳三娘得了吩咐出了门子,再次进来时后面跟着个老妪,银丝满头,穿着朴素,髻上独独插了根银钗,精神烁烁,眼神尤其利,仆一进来就往室内扫了一眼,不露声色的低下头去,行止规范不显唐突。 进门问安,就择了绣凳坐了,自称是给县丞夫人跑腿的,自家男人于方得了县丞大人赏识做的外院管家,其后又好生夸赞了一番前院如何如何的热闹,来了多少的人,以后生意必然是金满银满等等一堆的吉祥话,朴实无华,又都能说到点子上,没两下就化解了陌生。 室内气氛一时融洽,安彩也是打着精神跟人周旋,至于七夫人在那老妪进来后就被一语道破了身份,委婉的点了点头,再没了动静。 话到中途自然转弯,只听那于方家的忽然道,“昨日个我家夫人用了安夫人送上去的完颜霜,据说效果不错,您瞧,今日就派了老奴特来感谢,给你来个开门红,做个匣子装,先来个十六瓶吧,要是用得好了,再做下回生意。” 这话刚出口,就听见半日没动静的七夫人就噗嗤一声娇笑,这头的人齐齐被吸引了过去。至于安彩做了鹌鹑状,委实哭笑不得。 于方家的一见,总觉得事有蹊跷,回转细想,真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不免小心的试探了一句,“不知老奴哪句话唐突了。” “没….没有,”安彩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想了片刻,诚心诚意道,“这事,齐夫人可能有误会,我家大爷送到府上的,都是精挑细选的礼物,哪可能当柜买卖,要是齐夫人用的好,我手上到还有一瓶…..” “不,您误会了,”于方家的打断道,“我家夫人断不会做那夺人所好之事,真金白银购买…..” 安彩可不敢再让她这样说下去,站起身来,走到她跟前再次言道,“不如这样,我这边有张完颜霜的配方,你拿去给齐夫人,只要她看上一眼就会明白,我手上的这瓶,也劳烦您送于夫人,改日登门造访,再表歉意。” “这…..”话锋到此处,以是不容反驳,再说人已经拿出了看家的房子,于方家的犹豫不决。 安彩赶紧招呼柳三娘去取了配方还有完颜霜一瓶,硬是塞在了她的手里,再三告知于方家的千万要让齐夫人先看了配方单子。 事已至此,于方家的也无话可说,终是告辞离去。 七夫人从她说起配方时,就已自动转回头来看,没什么反应,只是在对方离开后,突然插话道,“那你还不快去把架上的取下来。” “取什么?”安彩回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七夫人见她明知故问,有些着恼,“完颜霜啊,你不会还想继续卖吧。” 安彩呵呵一笑,轻巧的坐回榻上,理了理自己的裙裾后才凑到她跟前,小声道,“那不是真的。” “你是说…..”七夫人有些不信。 安彩摇晃着脑袋,洋洋得意道,“欢颜香这么珍贵,谁能干的出这种蠢事。” 七夫人后弯腰,真正是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随后用扇面遮着唇哈哈大笑道,“是啊,谁能干出这等蠢事。” 安彩看了半晌,也跟着笑的欢快,愉悦之情不溢言表。 两人笑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没有一盏茶的功夫,七夫人终于告辞离去。 前院正热闹,安彩在侧面把人送上了马车,直到没了车影才回转关门,就在那一瞬,她忽然变了脸,让柳三娘赶紧去把张百龄给她去找来。 张百龄前头正忙着不可开交,当地有名的富户,碍着刘善元的面子过来了好几个,再加上街坊邻居一拨一拨的过来看热闹,特别是在县丞大人也到此一游了之后,主家安大爷躲了个无影无踪,他这个做掌柜只能变幻出了三头六臂,誓要化出玲珑七窍心。 此时,庆善楼的席面刚刚到,桌面已经摆开,才跟客人喝上三杯小酒,就见柳三娘急急过来寻他,他不敢怠慢匆匆找了清水漱口,拉了陆二挡驾,这才敢往里屋去。 在路上他有想过一切可能发生的纰漏,但都没有主家问出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安彩见他进来,扑头盖脸的就问,“柜面上的完颜霜卖了吗?” 张百龄一直在招呼客人,柜面上的事都是有根子在管,但开张头一天,又是那东西,他不假思索的就回了,“还没,第一天开张,都是看热闹的居多,夫人不必着急。” 安彩心里直念佛,她着急什么啊着急,“那你赶紧去把架上的完颜霜给取了,一瓶不少的送到我这里来。” 张百龄一惊抬头瞧了她一眼,纳闷,“是有什么不妥?” “没有,就是……”安彩对着七夫人能够满口瞎话,对着张百龄却是说不出来了。 结果,张百龄立刻反省道,“是,夫人,我这就去取。”他这是喝酒糊了心了,暗恼自己怎么没了分寸。 安彩不由松了口气,本想问问大爷在做什么,但心里惦记着完颜霜的事,都没顾上问。 悬着一颗心的安彩,坐不住的在房内转悠,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张百龄亲自抱着匣子带着根子回来了。 进门就面露郁色,道,“夫人,十六瓶完颜霜还剩十五瓶,刚才根子当柜,就在前刻被人买走了一瓶。” 根子在一边,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有得色又不敢太显摆,见掌柜提到自己,大着嗓门邀功道,“是啊,夫人,就刚才,那位大爷,穿着真看不出来,在铺子里面转悠了半会,一开口就要店里最贵的,小的就取了完颜霜给他,他就瞄了几眼,点点头就说要买,小的说要十两金子,以为他好歹也该有个说法,结果眼都不眨就取了金子给小的。” 根子越说越兴奋,安彩看着他脸色越发差,他都没意识到,还是张百龄瞧着不对,扯了他的袖子。 终于意识到的根子,越说越小声,但还是说出了心中揣测,“是不是大爷的友人特意过来捧场的,小的都不记得要留下他的名姓……” 安彩撑着头无话可说,这哪里是友人啊,不要是仇人就好了。现在她就怕一个,买走的人千万不要跟齐夫人搭上边,否则她前面说的所有话都是慌。 其他的无论是谁买走,只要不跟齐夫人去对峙,她打死都不会承认,逼急了就是给错了。 张百龄知道事态严重,但真猜不出关节在哪里,建议道,“要不,派人出去找找?” 安彩耳闻着前头的热闹,都没心思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挥挥手让他先去忙。 根子莫名其妙的看着屋里各自凝重面孔的两人,忽然觉得自己的兴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起来。 张百龄心思灵活,施礼告退,顺手带走了木楞着的根子。 安彩根本没在意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只是脑子里一直在转悠今天的事,刚想着若真跟齐夫人那边有关,肯定找不着了,就是找到也没用,可她凭什么反应这么大?还派人到她面前来说,戏做两头何必呢?到此进入死胡同,鼻尖一阵香风飘过,陡然一激灵,脑子跟开了窍似的,不是齐夫人,那只可能是她。 越想越觉得就只有这种可能,否则平日鲜少出门的她,会特意过来跟她闲篇这么久,估计就是等着她回头求她。怪不得她刚才见她拿出配方那么古怪,显然当时她就要看她笑话,结果没看着,就来了这么一着。 那后头她到底要干嘛呢?上门戳穿她,还是拿了凭证去找七夫人戳穿她的谎,想到后头,安彩只觉得房内留下的某人的香粉味道浓郁的化不开。 心烦意乱之下,颓然坐倒在榻上,苦笑跟着喷涌而出,“蠢货哟,天底下第一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不得不说,现在的安彩还嫩的很,总是要干几件蠢事才会长大, 希望大家能给她长大的机会,么么哒! 先到这里!但愿晚上会再来一章! 加油加油! 谢谢朱朱还有如醉,给麦麦的入V雷声鼓励,谢谢大家!   ☆、第29章 心宽 这边厢安彩还在为自己冠封天下第一蠢的美誉,七夫人的马车刚拐出街角,就被人给拦住了去路。 “七夫人安好,我家主子向您问好。”车帘外,有个不算陌生的声音缓缓道来。 车内半晌都没动静传出,就连出帘探看过一眼的芍药,都没再露头。 车外站着的正是于方家的,面色不敢,却是转换了称呼,“表小姐不必如此,我家夫人盼您到家中一聚已有时日,如今好容易见上面怎么能不给老奴一句话就走了呢。” “呵呵,叫你家小姐叫夫人,我就是那表小姐,这是还嫌弃我嫁了商贾给家里丢人哪。”七夫人这是话中带话,自找嘲讽。 “老奴可不敢有这意思,”此时于方家的可没有了在安家时的宽和,露出一脸的精明,不接她的话头,自顾自道,“三年前,老爷举家到阡陌,才知道您也在这里,多有人派到绿水村想跟您见上一见,您都回绝的干脆,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之状,到如今为了算计这小小安家,到是上门找夫人说话,夫人也照着你的意思做了,就是不知你接下来又如何。” “哈哈,”七夫人畅快笑了半声,嘎然而止,冷冰冰道,“我接下来如何?我这是给你们找灵丹妙药哪,还能如何,别跟我说,我那好姐姐是真心想帮我。用了那完颜霜了吧,效果不错吧,回去跟她说,还有她不知道的呢,让她在你这老货身上试试,最好是刮去厚厚一刀子肉去,我保证,这效果啊,能把你们的狗眼都瞪出来。” “你…..”这话太过阴损,沉稳如于方家的都挂不住脸面。 “让开,我们走。”七夫人耐心告罄,冷喝出声。 赶马的车夫不敢怠慢,挥起马鞭,凌空一抽,马嘶蹄奔,快速的向前进。 于方家只堪堪做出闪避的动作,眼见要被晃了个仰倒,幸亏有身后的随从接住,否则准保闪了老腰。 “夫人?”马车内的七夫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平静,素手握拳,狰狞了面目,芍药看着不妥,倒满了水,小心的递了过去。 “混蛋。”七夫人伸手挥开水杯,朝着车帘外狠狠的啐了一口,被浇了一手的芍药,赶紧把滚落的茶杯给收了回来,用衣袖擦干方桌,畏手畏脚的缩进了角落。 在屋内围困了一天,想吐了都想不出一点办法,本就是做消遣用,怀揣着自家有好宝贝,怎么着也要拿出来现现的心态,竟然能惹出这等事,安彩愤愤不平,但又对现实一点办法都没有,导致心情越发郁结。 安木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后院,不做一句解释就要带她回去绿水村,安彩求之不得,光棍的上了马车。 一路摇摇晃晃,到家时她怀揣心事的她早就睡迷糊了,掀了掀眼皮知道是安木在抱她,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入睡。 等她清醒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早就是第二天的辰时,她呆坐在圆桌边,木愣愣的看着庆婶端了早饭进来,一一摆好,尝了一筷子的干菜,竟然发现自己的胃口还不错,她是不是该为自己的心宽感到高兴? 吃了大碗的小米粥就干菜,还塞了一只包子和带回来的高桥饼,从来没有过的好胃口,连来收盘子的庆婶都多看了她好几眼。 略微有些吃撑的安彩站起来,绕地走了三四来圈,又觉得不过瘾,索性来到了后院地头,也不跟坐在槐树下忙活的木头对眼,自管自的绕着圈子所谓散步消食。 木头旁边放置着好多前两日晒干的药材,正专心研制着什么,本还一本正经,却被突如其来的某人硬是打乱了节奏。 往常的安彩,能坐不站,能走不跑,能抱不走,只要他在她身边,能怎么耍赖怎么耍,而木头觉得这挺好,更是越发惯出了毛病。 显然她的这点反常,连家里的三只爱宠都瞧出来了,黑猴儿更是一路倒退着走,各种鬼脸做的欢实,至于毛团更是闹疯,围着田埂一圈一圈的绕,跑到她身边会刻意放慢,窜上她的肩头,一跃而过,随后化成白影,就几息的功夫又回到了她的肩头,依次重复。 田头一时过分活跃,让故作镇定的木头都快看不下去,放下手中的活计,索性提了木罐子,往瓷罐那看不出任何动静的泥土里倒齐元珠水。 而本来还在一边欢腾的三只爱宠,嗖的一下都跑没了影,出现的时候都在木头左近,黑猴儿用尾巴吊着树梢,发出可怜巴巴的声响。 毛团更是跳上石桌,围着装齐元珠水的木罐子,不停打转。 本是焦点的安彩,此时也跟着泄了心气,赶到石桌边,一屁股坐了下去,趴在桌面也跟爱宠们一样,可怜巴巴的看着,只是它们盯得是齐元珠水,而她盯得是安木。 安木取了平日里爱宠们惯用的杯子,分别装了一点点,就撒开了手。 安彩眼见着它们跟见了□□似的扑了上去,抱在手里又各种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由自主咧开了嘴干笑不已,天知道她刚才一直在重复咒骂自己是废物,如今她这废物竟然还能产这种宝水,最起码满足了家里主要成员的欢心,怎么说也是卓有成就的不是。 当安木把木罐子里仅剩的水都喝光,她这种自豪感不由得更强烈的,就凭这一点,要是她真做出了什么倒霉八辈子的蠢事,想来安木还是不舍得丢下她的吧。 信心一足,下面的事就更好考虑了,要是齐夫人发现她确实有不少完颜霜真要问她要,她掏家底再给她三瓶,就此打住好说,要是不肯就说欢颜香不够了,需要再上山再取,她就跟着安木上山去避避呗。再说了,他们现在是有钱人,换个地方住住有什么难的。世界大了去了,打不过不是还能跑嘛,她这没根没基的会怕谁。 所有的一切都基于安木不会抛弃她的原则之上,想通了上面那些点,安彩看着身边的男人,小意的撞了撞他的肩,道,“木头,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 安木听了只是回头,细细看了她一眼,但还是镇重点了下头。 “就算你想起了所有的事,还是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安彩不敢深问,只是拐着弯要着保证。 没来得及回头的木头,触手到她的额角,来回摩挲了几记,很清晰明白的点头并开口道,“你想怎么样就怎样,不要担心不必要的事。” 安彩得了这么句,心下大安,面孔朝下,伏在交缠的手肘处,笑的全身轻颤。 有男人替她做主的人生真美妙。 作者有话要说:麦麦被自己感动了,竟然能双更,也算是吧,对吧, 甜妹子可千万不要抛弃麦麦哦,谢谢大家了!   ☆、第30章 来人 心宽体胖的安彩,当天就开始乐呵呵的当起了无事人,说穿了其实就是完全没办法。若是她能窝在家里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很乐意啊。 不过确实,人躲事,事找人,有些事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且还不是安彩自以为的。 “夫人,”柳三娘进屋禀报,“有位公子在前门,非要见大爷。” 安彩奇怪,问道,“大爷呢?” “一早就进山了。” 对呀,安彩闭着眼直拍自己的额头,这日子过的,连每月进山的日子都给混忘了,“你没跟外面的人说?” “说了,夫人,都说几遍了,可来人非要见。”柳三娘满脸的无奈,“还说是在高桥跟大爷与您有一面之缘。” “什么?”本漫不经心的安彩陡然睁大眼,她还以为是哪得来消息过来求医的。 没头苍蝇的在原地转了半天,柳三娘都被转眩晕闹不清东南西北。 “先去看看。”安彩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好,好的。”回过神来的柳三娘赶紧前头带路。 两人一行来到前院,大门半闭阖,崔钱来守在门边,不时的往外看上一眼,听到后面动静,正要给安彩行礼,就被她做了个手势阻住。 安彩过去站在了崔钱来刚才的位置,从门缝里往外看,就见一个穿着藏青长衫的男人直立在门口,手里牵着缰绳,白马嘶鸣不停在旁踏步。 正在此时,对方猛然盯视了一眼过来,微眯眸子,冷光突现。 安彩在明知不可能被人瞧去,还是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按捺半天就招手叫过柳三娘小声道,“带人去堂屋。” 还真是那人,她没兴趣找他,他反倒找上门来了,也行,谁怕谁。 刚进堂屋坐好,就听前院崔钱来着急嚷着话,“诶,公子,公子,这边,堂屋在前。” “哈哈,抱歉,抱歉,我看这新屋盖得好,差点走迷了,诶,管事,我听村里人说,安家的后院极致奇妙,是不是真的?”懒洋洋的声音带着清润洒脱之意,说的是混账话,却委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果然,崔钱来呐呐不成语,“这,这…..” 安家后院之事鲜少有人知道,大半年前跟如今规模相去甚远,偏院一围,见过的人更少,而安家主子点明了不能把这事往外透露一句,乍被道破,崔钱来都反应不过来。 “诶,公子…..那里去不得,哎呀。”崔钱来暗恼连连,跟着快步往里赶。 安彩听了全部,却没有出面阻拦,就连柳三娘急急进来讨主意,都没能引出她一句话来。 大约几息的功夫,前院又听咋呼声,“去,去,哪里来的野猴子,来人啊,来人,哇,这是狐狸成精了不成,别咬啊,小东西跑的真快……” “吱吱吱…..” “公子,堂屋这边走。”老实人崔钱来,显然也是怒了,说话再没有起初的客套。 “成啊,叫这野猴子快走啊,哎呀,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嗯…..” 后头就听到不太对劲的风动声,黑猴儿也是吱吱叫乱了气息。 安彩对这个人的印象真是一降再降,无数次被打破底线,有一进门就到人家后院乱闯的主,真是有够了,朝一直往她这边的看的柳三娘点了点头。 柳三娘当即掀开门帘,高声道,“公子,这边有请。” “去,去,还凶。”来人一脚踏进门,却还在跟院子里的黑猴儿斗气,只是转身前不忘收拾衣襟整理头冠。 此时的安彩,连客气都客气不起来,见到了进来,端坐椅上,只是冷眼打量。 季明瑞进来的时候,就见有一女人侧坐在主位之下,看见他进来一点表示都没有,憋着张长相还算可以的脸,装的是一本正经,就是身量小了点,脸皮嫩了点,连待客规矩也不懂,打听来的消息要是真的,那就是真可惜了。 他到不记得,自己当初在街上偶遇,深觉小娘子美貌,想调戏来着,如今一跟以为的那人搭上关系,就各种挑剔。 “敢问主家如何称呼?”季明瑞双手抱拳,虚行一礼。 都上门了,还问怎么称呼,安彩在心里啐了一口,不冷不淡的答了一句,“夫家姓安,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所谓何来啊?” 两人都是一副初次见面的模样,说穿了谁对谁都没有好感。 季明瑞自找了位置坐下,随意答道,“鄙姓季,来自漠北,敢问主家大爷是否在家。” “进山去了。” “何时回转?” “不知道。” “你是如何服侍的,怎能不知?”季明瑞听到这会差点就爆了,这世上少有能让他如此耐心问话的人,要不是……哼。 安彩几乎冷笑,“你是谁,站的又是谁家的地,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是…..”季明瑞有勃然大怒之势,却被堵了个语塞,神情一转,忽现痞色道,“他是我离家的六叔,怎么就没份说了。” 安彩心底一揪,抬眼上下打量,不说不知道,这两人的眉眼还真有点像,浓眉狭长眼,尾部上挑,硬是勾出风流桃色,只是安木平素过于冷厉而显化不多,这人就纯粹的形于外,不知收敛,再加上行为轻佻,举止无度,再外一露脸就是妥妥的采花贼标本,怎么就没人把他嫩死了事,还让他到了这里。 “你的谁?六叔?这位公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亲戚更是别瞎攀扯,咱们小门小户的,哪里混的进你这尊神,认错人了吧,还是从哪来回哪里去吧。” 这话说的再不客气没有,要是在上手赶人那就齐活了,可来人偏偏就是当没听懂,坦然坐回椅上道,“绝不会的,要是街上那一面还会错,那你们家后院那块地就是明证,这世上没有比我家六叔更会栽培六花七草了,别的不说,就说其中最为简单的蕃黄,一般药师怎可能在山脚培育养活,不找个云山雾绕的高深处,长出苗的可能都不会有。” 季明瑞侃侃而谈,安彩懂的不能再多一半,对于所谓什么草啊什么花,她实在没有研究,一是懒,二是她家木头多说一句就活像要了他的命,那还是各找各的清净罢了。 “怎么,你不会不懂吧,那也没什么,服侍之人只要把主子照顾好就成,这也算是不传之秘,不懂更好。”季明瑞见对方发怔,风凉话随便就来。 安彩怒的直咬牙,这人跟木头有关系是一定的了,但就凭对方这种态度,三句不离服侍的,服侍的,服侍的,别说是侄子了,就是他亲儿子,她也不会让他好过。 熄了想要向这人打听的心,拍桌而起,“来了哪,送客。” “诶,怎么走了,帮本少爷安排个房间住啊,懂不懂规矩啊。” 安彩回头冷笑三声,“我安家的规矩,有意见,请走,不送。” “公子您请吧。”柳三娘拦住了安彩前面,低眉顺眼的想把人送走了事。 “你,凭什么,本公子今日就等六叔回来,再说分晓,看谁敢…..”季明瑞简直不可理喻到极点,坐在椅上抬头忘天岿然不动。 无赖啊,不要脸啊,哪来的品种,安彩啧啧都连多说一句也嫌牙酸。 而他这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安彩还真不能把他怎样,再说黑猴儿显然也是败下阵来,摇了摇头,对柳三娘道,“随他去,想在这里呆着就呆着吧。” 他这是登堂入室直接把自己当主子看了,至于安彩那就丫鬟不解释,安彩走出门口禁不住冷笑,行吧,等正主回来,好让你知道知道,到底得罪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麦麦这两天有点私事未了,稍等稍等,抱歉抱歉, 么么哒   ☆、第31章 撕破脸 安彩从前院走出,有些放心不下黑猴儿,就一路去了后院槐树边。 老槐树枝繁叶茂,安彩特地让木头为黑猴儿做的木屋,掩藏在粗枝树叶里面,几不可见。 “黑子,黑子…..”往常只要她走近,黑猴儿肯定第一时间探出头来,今日叫了两声都没有动静,要不是大毛二毛,一直在树底下转圈,她还真会以为出去它出去晃荡还没回来。 当下,安彩本就没熄火气,瞬间飙升,这不是明白着在那人身上吃了亏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黑子,给我出来。”安彩的耐心告罄,冲着树上怒喊。 树上某处树枝晃动了几下,又没了动静,安彩气得牙痒,一手指天,冷喝,“我数三下,再矫情,以后没有水喝,全给毛团,一,二……” “吱……”弱弱的叫声在树梢中传出,紧跟着黑脑袋垂挂出来,乌黑大眼,湿哒哒的看着她。 安彩本来气怒非常,一见它这副摸样,又软的一塌糊涂,招招手道,“下来,让我瞧瞧。” 黑猴儿应声窜了下来,站在了石桌上。 安彩伸手,仔细的查了又查,没见到伤口,又见它手脚灵敏,奇道,“没受伤啊,那你躲树上干嘛?” “吱吱吱…..”黑猴儿呲牙咧嘴,手舞足蹈,听不懂它说什么,安彩跟它相处久了,有时候比木头更懂它的意思,当下也了然了,道,“打不过人家不服气?得了,咱们算是吃亏在一头,还是等人回家再给我们做主吧。” 黑猴儿显然比安彩更有志气,吱吱叫着差点叫断了气。 “成了,成了。”安彩见它没事,已气平不少,在它脑瓜上敲了一下道,“我被人这么踩着,都不吭气了,你这小东西,气性比我还强,行了,这人是木头家亲戚准没跑,好歹给人留先后路,得罪狠了,怕木头为难不是。” 黑猴儿瞧出来了,安彩跟它在这事上不同条路,一把挥开摸它脑袋的手,猛地窜了出去,随后跟着一窜的白毛。 “诶,快吃饭了,别瞎跑了。” 安彩朝着远去的黑影白点摇了摇头,无奈进了里屋去了。 当天晚上,安彩正在半梦半醒,就听见前院一阵吵闹,披了件外衣坐起,望着窗外灯光,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夫人,夫人…..”柳三娘拍着门小声喊着话。 安彩下床来,隔着门问,“怎么了?” “夫人,那位季公子说他被人下了什么蕃黄,非要闯进后院来要解药,被庆婶和我家那个挡在穿堂了。” 安彩耳听着前院响声,仔细分辨,依稀得了几句,“想要痒死爷,赶紧把解药拿出来。” “什么跟刘三儿症状一样,这就是蕃黄,只有易武汤能解,别给脸不要脸,散开…..” 呼呼喝喝,一阵又一阵,安彩定下神来道,“不管他,只让他闹去,只要不过到这里就成。” “是,夫人。”柳三娘见主家不理,也镇定下来,急急忙忙往前院去了。 安彩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谁搞的鬼,现在她出去,也没办法可想,还不如老实呆着,想来他这么厉害也死不了,一切等木头回来再说。 当天晚上她伴着这点小插曲反而睡得更沉了些。 一觉睡到大天亮,安彩在里间收拾好,跟往常一样去了前头厨房,家里就两个仆妇,后院又在开工,要忙的事太多,她若不能固定时辰起床,是没有人能赶着点给她送早饭的。 庆婶现下主管厨房的活计,而柳三娘则是统管安宅杂事,崔钱来看门兼洒扫外院的活,各有各的忙并不清闲。 今日到了厨房,庆婶心不在焉,一直往窗外张望,见她进来,半晌没发现,直到她出声叫了她一声,才惊吓的转头来寻。 “这是怎么了?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没,没有,”庆婶赶紧从蒸笼里取出早就装好的包子和粥,摆开在旁边的桌子上。 安彩捡了个包子,就被喷出的热气烫的扔进了碗里,只能先拿勺子舀粥吹起。 “夫人…..”庆婶局促的站在一边小声的唤了一声。 “什么事,你就说。”安彩头都不回,说完继续吹粥。 “昨日晚那公子,早起的时候满脸的红疹,似乎似乎,就跟,就跟前头刘三儿一样。”庆婶吞吞吐吐的终于把话将完整了。 刘三儿的病症对安宅里的人,甚至于绿水村的所有村民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来已经是奄奄一息,后头不知从哪里过来个游方僧人,一进他家就说是屋主人今世不修遭了邪祟,命不久矣。刘三家的婆娘差点哭死过去,好歹求了圣僧保命。 那僧人做了三天法事,灌了那刘三每日三碗草灰粉,还真别说,一天比一天清醒,等到最后一天都能坐起。 僧人见此,留下句再不可作恶,否则小命不保后就飘然远走,不觅踪迹。 当时村里人人都在传,刘三儿是遇上真神仙了,说不得长命百岁,福泽延绵了。 结果,几日后,人们就在一条臭水沟里面找着了刘三儿僵硬的尸体,恶臭加上酒气,差点把人给臭晕了过去。 这会他家婆娘再闹也没人搭理了,都说是这刘三儿又做了什么事,白白折了难得的福泽,被食恶的小鬼给吞噬了魂魄去。 而眼下,那季明瑞也得了这毛病,对于亲眼见过刘三儿惨样的庆婶来说,能镇定的不把手上的活拉下,已算不错。 安彩有些明悟,忽觉此事,自己不能没有说法,否则人心惶惶,家无宁日。 “那个季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庆婶见她终于有反应了,凑上前来说道,“寻了间偏院躺着,崔大守着呢,不敢让人知道。” “那柳三娘呢?” “平日里这个时候她应该去了后院给工人送午饭去了。” 安彩抬头一看天色,日照高台,正是午时初刻,晚睡习惯了的她早就没了什么羞耻之心,而家里还能保持井井有条还真说不上是谁的功劳,反正跟她关系不大。 “夫人,是不是要告知勇少爷?”庆婶搜肠刮肚想着折,大半年来,刘勇一直在安家帮忙,而安木平时有闲都会教他点药材常识,有几回两人还站在槐树下,比划着招式,这比名义上的师徒也不差多少了。 村里人不清楚,以为是刘勇厚道在报恩,安家都是清楚的,自觉把勇少爷当成了半个主子。 “不用了,大爷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在偏院老实呆着能出什么事。”要是真是红疹,刘三儿还能挺个三五日那,他就更不用说了,安彩对于这种人还是有信心的。 “那…..那…..”庆婶看着窗外转着眼,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安彩略皱眉,随后清了清嗓,大义凛然道,“邪不胜正,大爷每日里给人看诊,都没要银钱,这都驱散不了小鬼,这世上就没安宁之地。” “对,对……”庆婶先是一愣,随后喜气洋洋赞道,“大爷和您菩萨心肠,必是有菩萨保佑的,哈哈。“ 见她表面不再疑神疑鬼,安彩自如的喝了几口粥,咬完一只包子才含糊道,“我去前头看看去。” 庆婶一听,才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忙上前拦住,“别,夫人,那红疹病可不好说,您还是别过去了。” “不妨,看看就走。”安彩坚持,她心里得有个数,可不能真把人给弄死了。 庆婶见她非去,说不得也要跟着走,一路挡在她的前面格外慎重。 那间偏院就是原先老宅的里屋,他们搬出来后,里面的东西除了衣物连安彩私藏的那些瓦罐都没挖走。 “怎么会来这里?”刚进院门,安彩脸就黑了。 “是他非要这间,说是离那边地头近。”庆婶满脸无奈。 安彩仅存的同情心也烟消云散了,恨不得倒上一斤的毒药再给那人尝尝味,真正是活该啊。 “崔大,崔大…..”安彩直着嗓子喊人。 崔钱来匆匆忙忙从某个墙角溜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株药草。 “这是干什么呢?” “是,是,夫人,是季公子他要,他说我们不给他解药,他自己也能。”崔钱来见安彩面色不善,吓的话都说不利落。 正对着院外的窗户忽然从里到外大力推开,有人在里面怒骂,“费什么话,赶紧给我拿过来,哦呦,痒死了。” 崔钱来压根不敢动,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季明瑞久不见动静,愤怒更甚,扒出大半个上身出来,朝着外大喊,“愣着干嘛,还不给爷送药草过来。” 在阳光下,安彩看的清楚,红疹已经爬满了他的脖颈脸颊,黄豆大一颗,有些连成片,浮起一层红皮,狰狞不堪,双眼红丝密布,恰似疯狂,只是在看到她时,扫了一眼,根本不屑于看她,可见傲慢性子比先前更甚。 安彩阿安彩,就这样的人,你还好意思心软,麻烦你好好清洗下眼睛先去。 没那心思再看,安彩准备走人了事。 “你这奴才,还不给爷送过来。” 暴喝之声在她身后乍响,安彩刚好在崔钱来旁边,就见他吓的都快趴下了,忍无可忍,道,“崔大,你前门不守来这里做什么,快走。” “是,是,夫人。”崔钱来一听,如闻仙音,低着走,拔脚就跑。 “该死的奴才,活的不耐烦了是吧,给爷把药草送过来,听见没有。”季明瑞气急败坏,恨不得灭了这附近的所有人,特别是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 安彩斜眯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是我就算是个奴才,也只服侍我家大爷一人,你算老几,也配我动一根手指。” “你,你,你给我回来,啊,啊,痒,该死的。” 撕破脸忒爽快,特别还是在某人的惨呼之下,当泼妇的感觉也甚好,以后对这种人千万不要客气,安彩大受启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有些诡异,请甜妹子再等等麦麦,但愿晚上还有一章, 么么哒,谢谢大家!   ☆、第32章 眼瞎了 从偏院回来,去大槐树那边晃了晃,根本没见到那三只小东西,就是石桌上的杯盘碗盏还在,难说是看见她来,匆匆逃离的现场。 安彩动手把石桌收拾了一下,交给了刚好从外面进来的柳三娘。 “夫人,要不要给那位公子找个大夫看看?”柳三娘垂着头站在一旁谨慎的建议。 “不用,大爷就快回来了,有他做主。” 安彩用帕子在石桌上擦了擦,不理她显而易见的忧心。柳三娘确实是个能干的,操持家务再妥帖没有,大半年下来一点错都没地方挑去,庆婶更是从一开始的冷淡到最后也被收服的跟崔钱来一样,凡事都会找她商量去。 安彩到不反感这个,本来她对家务事也没什么兴趣,你能办好,庆幸都来不及,可她不愿意见到的是,她潜移默化的越距,就像现在她已经说了要让大爷来处理,她始终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想要劝谏。这可跟她初来时惯会的看三色,想去甚远。 柳三娘终是懂了她的冷淡,没说出话来,挺着腰板回去了。 安彩在槐树下坐了大半天也没见三个小东西回来,日头见猛,终是挡不住炎热回去了。 从柜子里取了布匹出来,按着尺寸琢磨着再做件亵衣,这大半年来,木头性子变化不大,身材就跟缩了水似的,小了几寸有余。 一开始安彩还以为是多日劳累瘦的,招呼庆婶进大肉补身,可人饭量不减,食肉不少,还是没能补回山上的尺寸,导致刚做的亵衣每回都按不上合适的寸头。 有回深夜安彩摸到他的肩头胸膛,发现那些块垒肌肉全都消散了,只剩下健壮肌腱,匀称身形,顺眼是顺眼了许多,就是还是不免担心。 她当时内疚来着,觉得自己没能好好照顾他,想着去镇上找大夫看,是不是因为山下跟他犯冲,水土不服来着。不知不觉摸得过了边际,男人刚卸下的火气升腾而出,还没等她情绪酝酿完整,就被人撇开了大腿,嵌进去很是一顿折磨。 “你,你身体是不是不对…..”安彩喘着气,拼死挣出句整话 。 木头当时眯眼爆出红光,热气喷了她一脸,危险的在她耳边呢喃,“是吗?”嫌弃他能力不足,好样的。 事后,安彩直接睡到了黄昏才起,早晚三顿饭都是让人喂的,好吧,就凭他在这件事上,比在山上有过之而不及的凶猛劲,要相信他真有什么事,还不如相信她会把自己作死在床上的可能性更大点。 安彩手下忙不停,脑子里过的都是两个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像个怀春的姑娘似的,倚在窗前,时不时傻笑上一会,停停做做,做做停停,效率什么的那奏是天边浮云。 日落西山,亵衣刚刚用上针,就听门外有人着急的敲门疾呼,“夫人,夫人,大爷回来了,跟那公子打起来了。” “打…..哎哟。”吓了一跳的安彩冷不丁被针刺进了皮肉里,血珠都不耐烦去擦,就跳下坑,开门就往外走。 “在前院,守上门了,您放心没人看见。”柳三娘一边快步带路,一边说着情况。 “叔,啊…..你不能这么对我……” “我找了你那么多年,呜……” “啊,别踢,啊…..你踢死我吧,你踢,你踢…..我找到你了,死都不会走的…..” 安彩捂着胸口,止不住的心跳爆表。要不是说话的明明是个男声,活活就是哪里钻出来的小婊砸在要跟她抢男人。 安彩敞着耳朵听了一路的戏码,越听越不对,拦住一路要跟上的柳三娘道,“你去做你的事,别让人走进了。” 安彩挥挥手,自己一脚踏进穿堂关上了偏门,按她估计,这里面的情形绝对非同寻常。 额,她表示她要瞎了,张开了指缝蒙上了眼,不忍直视。 一个大男人滚倒在地,死活拖着另一个男人的小腿,髻发散乱,衣服不整,脸被灰染了一层又一层,还是挡盖不住狰狞的红斑,这形象不用化妆就能跟丐帮要求竞争上岗。 而更绝的是被拖的那个,冷着脸,眼角露出难得的无奈,迈着脚万分艰难的行走,硬生生拖曳出一条灰迹。 安彩刚一露面,那两人都已发现,一个住声,一个止步,齐齐往她这边来看。 木头睁着眉目一脸的窘迫,这种神情委实难得,至于地上那个,凶狠的睁着他的红眼,只是脸上灰尘扑扑实在没什么气势。 木头无奈的看着她,欲言又止,其后做了个非常诡异的动作,像甩黏糊的小狗一样,来回晃腿,结果可怜的公子哥在地上就这么扭曲了。 “啊,叔,我疼。”季明瑞愣了半晌,可能是丢脸太过,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气,反而抱着木头的小腿更紧了,把脸都埋了进去,竟然还有余地别扭的撒娇。 安彩前头还有看好戏的心情,看到这一幕,下巴都脱臼了,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地上的人,‘这人脑子有坑吧?’ 安木当下脸更黑了,大口喘着粗气,朝着天边黑幕冷喝了一句,“再不起来就滚。” “起来。”那人鲤鱼打滚,转眼就站起,还好整以暇的拍了拍长袍袖边,就像刚才都是错觉。 安彩捂着嘴,就想拍掌吹口哨,能屈能伸,好汉啊,掐准了木头的三寸。她平时对付木头,也左不过胡搅蛮缠,这人简直是入了化境。 木头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掐住安彩的肩膀,不等她反应,就要拉她离开。 “叔,六叔,易武汤,找人熬一碗过来啊,我痒…..” 安彩硬是坳着头想多看那神人一眼,就见那人嚷着还要往前追,一个黑物在空中划出痕迹,准确的落入那人的手里。 “现在有丸子了,谢谢叔,哦,对了,这里的人饭也不给我吃,你好好教训一下啊…..” 回答他的是震天的关门声,还有木头拉着安彩堪比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一路上安彩偷眼瞧了瞧比往常表情要丰富多了的木头,在接收到他的冷眼后,又装模作样的看起了初升的月色,依次来回,在安木后头可能真的受不住她那匪夷所思的眼神,把她抱起猛跑后,终于忍不住狂笑出声,“哇哈哈,我的那个天哪…..噗…..” 幸亏两人已经到了正院门口,安木紧紧搂着她防止她笑翻到地上去,一个箭步窜进了门去,踢上门后就把人扔在了榻上,由着她抱肚子痛笑。 “哈哈…..你等我一会,哈哈,要,死,了……手抖……噗,哈哈…..” 一坐一滚,满室张扬的笑声不绝于耳,安木握拳又松开,看了又看,终于是转向窗外,兀自出神。 安彩终于笑够了,软着身子,爬到了他的脚边,环上了他的颈,哆嗦着勉力平复呼吸。 安木自动自发的轻抚她的后背,满眼的无奈。 “诶,木头,”安彩抬头瞄了他一眼,见他神情还算好,就操着沙哑的声线问道,“他真是你的亲戚,你亲侄子?” 等了半晌,安木抵在她发顶的下巴,点了两下。 “哦,那他是不是?啊?” 有病?太直接了,会不会伤感情啊,没胆的安彩把后半句给吞了,转了话题道,“你没话跟我说?”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但安彩对此有经验,想要回答你要有足够的耐心,他要是真不想回答你,早就另找事做去了,现下还能抱着她不动,那说明他是准备告诉她什么的。 果然,在一番沉寂后,“他是我二哥的三子,出生丧母,胎毒除之不净,养到五岁眼看不行了,我就从二哥那里把人抱走了。我那时身边也没有人,有他在身边虽呱噪点,日子也不难捱…..他从小也不容易,要是你能忍下,要是他想留,就让他留下吧。” 安彩听了这番话,总觉得空的很,就是吃不准该在哪里提问,索性问了最关键的,“他五岁,你多大?” “十五。”安木坦然的与她对视,自动解了她的困惑,“二十有七,你呢?” “十九,”安彩草草的报了自己这具身体的芳龄,手肘撑开他,狠抓他的衣襟,不敢眨动一下眼,“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妻室,有没有,我要听实话。” “没有。”安木落地有声,志诚至极。 安彩被他看的心跳不已,讪讪的低下头去,玩着他的腰带纹路。 过半晌,安彩咬着唇,感受着心尖暖暖的发烫,再次抬头傻笑,“你除了我,没有别的女人,以后也不会有,对吗?” 安木嘴角轻撇,坚实双臂张开,把人拥进了怀里,肃穆庄严起誓,“我昊天宗从始至终就你一个女人,若违此誓,天…..” “行了行了,不用这样。”安彩睁着圆眼,听他说到那个名字就已心悸,死命挣脱出来,狠狠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出一句。 见他凝眉不满,安彩转着眼珠,开玩笑道,“原来你叫昊天宗,还是安木好听,你那名字翻过来不就是种田好,谁给你取的啊…..”真正是得意忘了形,敢问名字是谁取得?她取笑的是谁,想明白后,安彩悔的差点把舌头给咬了。 安木听了,哭笑不得,只能摇头把懊恼的憋红了脸的女人再次禁锢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jiaojiao以及等更的所有甜妹子,我昨儿哄小魔星睡觉,把自己给哄睡着了,真正是对不住,啊!!! 下次不敢了!╭(╯3╰)╮   ☆、第33章 斗嘴 第二天安彩照旧循着她自己的时辰起床,吃过早中饭,踏进后院时,就见槐树下除了她男人多了一个人。 当时日头正至山顶,槐树繁茂枝干洒下树荫,其中灿金点点,斑驳缀在人身。而一道清风被围困在团团屋宇之内,慢悠悠的来回,恰至树底,吹拂起长袍衣袂翩飞。 背对着她而坐的男人,披散顺滑的长发,随风轻鼓,乌丝蹁跹以挺拔脊背为案,旖旎风光,更有白毛仙兽盘绕在足,毕现士族洒脱之美。 正对着安彩来路而坐的男人,身形姿态不差那人多少,只是一脸扎须,途生凶狠,仙气不止下了一筹,终是跌落尘土。 安彩驻足在地,看了又看,可惜了了。 狠厉自带凶气的男人似有所觉,堪堪抬头过来看她,顷刻柔软了眉目,站起,走出石椅过来相迎。 安彩对着木头笑的正甜,余光就见那人转过身来,用他那该死的跟木头相似的眉目在她身上打量了又打量,其自然挑衅占了大多数。 安彩双手自然向前,让木头握住,轻巧的坐在了他的身边,而两团白毛,早在她过来之时,已然跳上了石桌,惯常等待投喂。 见此,安彩忽又平复了心态,特别是对面那人眼珠子死死盯在毛团之上,明摆的垂涎,心情自然大好。 季明瑞看的分明,强自抽回视线,不一刻,佯装不解的问道,“叔,这是你新得的妾室……” 本还想说规矩不怎么样的季明瑞在接到他叔冷厉的瞪视后,委委屈屈的把话吞了下去。 安彩听了不怒反笑,低头自去碗里捞了果蔬,肉糜喂食毛团。 “无礼,跟你婶娘道歉。”果然,安木毫不留情的怒斥出声。 季明瑞搬石自砸脚,不服气道,“婶娘,就她?” 这是真要跟她过不去了,安彩用尾指勾了勾安木的袖口,不解道,“你们家出的小辈可不一般,长辈在前,放肆如斯。” “你…..”季明瑞差点就要跳起,却被安木的一句话截住,“来见过你婶娘。” “叔…..”季明瑞不满至极,好好一青年,愣是让人看出了扭捏作态。 安彩看的眼发直,拍着胸口恍然大悟,大叹自己怎么才发现这人的属性,天生神受,舍他其谁。 “他这娇弱的毛病,也是胎里带出来的?” 安彩喜不自禁的凑到木头的耳边,刻意小声,其实谁都听的见。 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娇弱两字往身上套,季明瑞听的清楚,怒红着脸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似乎槐树枝桠也感受到了他的震怒,抖了两抖之后,露出不明显的黑毛。 “行了,”安木皱着眉冷喝,对不不惧他的威势的两人,口拙的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拎过来在一顿暴揍吧。 安彩还以为季明瑞会被他气得转头就走,结果人‘哼’了一声,又坐下了,只是侧了侧身,朝了另一个方向发泄怒气。 木头见他们安静下来,自顾去做他手中的活,两个人都不理。 安彩投喂了毛团一会,两只就耐不住性子窜出去玩去了。 这时,木头转身去了树后,取了个长嘴砂锅过来,倒了一碗放在桌上,一股的药味随之飘散。 安彩还在奇怪是谁的,就见季明瑞接过,吹了又吹,皱着眉头小口小口,好不容易灌完,站起身来拱拱手就要走。 “等等,把这个喝了。”安木出声,把手边的木罐子递了过去。 季明瑞一愣以为是他叔心疼他让他去去嘴里的味,嘴角噙笑,接过就喝。 安彩心疼的肉抽,这换成平常就是木头的量,平白无故给这么个不讨喜的外人,晃了他手臂两下问道,“为什么,他有什么毛病。” 安木一点不犹豫,实话实说道,“先天精血虚衰,子嗣艰难。” 可怜的季明瑞差点就把刚入喉的水给喷了出来,瞪圆着眼看着他叔不可置信。 不设防,安彩在一边做出了悟的同情样,还“哦…..”的荡气回肠。 “你哦什么,”季明瑞脑充血差点就崩了,扔了木罐子,双手撑桌,咬牙切齿道,“你说你到底哦什么。” 安彩哪里会惧,无辜的眨巴眼,“没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你哦那么大声。” 季明瑞已经趋向歇斯底里,事关男人尊严,他毛了也理所当然。可这事明明是安木点破的,跟她安彩有什么关系,得了多大便宜还卖乖,安彩说不得也火了,“看你也是读过书的,讳疾忌医不懂,在长辈面前还怕说不成。” “你,你是谁的长辈。”季明瑞自来都是以行为不容世俗自傲的,一般人在他不要脸下走不出一轮,还真没见过有人比他还不要脸的,且还是个女人,一时都懵了,喷出来的话直接不经过脑,“你这个来历不明的野…..” “住口!” “黑子!” 砰啪,一只木桶从树上坠下,紧跟着满天黄粉纷纷扬扬如雪往下洒落,十步以内皆是晕黄,树下目不视物。 “噗……咳,咳…..” “蕃黄…...” “黑子,你洒了多少?呸,呸……我…..” “吱吱吱…..” 大半年的蕃黄都被黑猴儿整桶倒了,也不知是它太过激动还是啥,把安彩和安木全罩在了里面,眼鼻口腔都是蕃黄,安彩连眼睛都来不及张开,就被人懒腰抱起,飞速往后掠去。 “啊,叔,死了…..啊呸…..”黄粉地界的槐树下,只余季明瑞还在苦苦挣扎,咳嗽连声。 从那时起,安彩跟季明瑞成了纯粹的相见烦,而后院禁区扩张到了整个田头不能入内。 这还是在安木做了一番紧急处理了之后,否则,整个绿水村都逃不过,也幸亏当时刮的不是呼啸北风。 “哟,这起的够早。”自从某人的侍童进了安宅后,某人的形象又有上升,发髻高高束起,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袍,腰系云带,垂了个竹节玉佩,手摇纸扇,活脱一个清俊美书生。 可惜,此处无人欣赏,安彩过来,撇嘴嫌弃,“病都好了,还赖着做什么。” 彻底撕破脸的两人,安宅见到,都当没看见,而又不得不因为安木而坐下时,冷嘲热讽就是盘不可缺的菜,这长辈不像长辈,晚辈不像晚辈,也得亏安木是个修闭口禅的,忍的过去。 “就你这样,还好意思当着这家,活计一大早就过来,主家赖床不起,说出去可真好听。”季明瑞说这话,已经不差把嗤笑写在脸上了。 “这里总共几个人,只要某些人不大嘴巴,外人谁会知道。”安彩利落的一个白眼翻了过去,喝了她三天红珠水的某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愚人。 “木头,谁过来了?什么事。”安彩摇了摇木罐子,见里面的珠水还有,就凑到他的嘴边硬是让他喝下。 安木无奈,只能边喝边摇头。 季明瑞喝了三天,没觉出这水有什么不同,想不通也就没往细研,反正没见那女人上口,就有种好东西还是他们家的欣慰感,对于她这行为还是满意的,不过话里可没见着一点客气,“怎么没事,某人蠢的无药可救,拿欢颜香到外面卖去,遭人惦记了不是,你家那小店被分派了每年十两欢颜香的朝贡,还有那些药材,上等一车的量,啧啧,无知愚人,财不露白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 陡然被提到这件事,安彩理亏之下,还真不能昧着良心反驳,未免有些担忧的对着安木道,“怎么办?肯定是不能给,要不要我去找刘善元问问,也许他有办法。” “还不太蠢,知道不能给。”季明瑞瞅着打击人的机会哪肯放过,鄙视的话张口就来。 安彩不理他,只是专注在自家男人身上,她是干了蠢事没错,知错能改总是没错。 安木更直接,下巴朝季明瑞处点了点,“让他去。” “诶,大爷对你这干的破事还真没兴趣,不过嘛,好歹也是安宅住着,伸把手就伸把手。” 安彩见不得他张牙舞爪的样,冷笑三声道,“这白吃白喝多少天了,总算是带着脑子吃的,也知道要报答,孺子可教。” “你…..” “什么,哪句话说错了。” “我就要白吃白喝了,这事你自己办去,费那闲心。”季明瑞一推二百五。 结果有人不干了,不等安彩出声,安木再次道,“你去。” 安彩搭配音效三声哈哈哈相送。 季明瑞收拢拳头抵在石桌上,那个脸色哦,可左右不是味道。 最终,这是安彩确实没想让季明瑞真一手包办了,她也不是信不过他,虽说在家各自难看,但以他对他叔那黏糊劲,是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但他可以做不让她满意的事,以防他使坏,她拉着安木当天下午就去了阡陌镇。 招来张百龄细细一问,跟季明瑞说的差不多,只是少了一样就是,自从开张后,似乎有不少行商上门来打听过欢颜香的消息,自然他这边是什么消息都不敢往外漏,但同时那些相对珍贵的药材,人家也是一问一个准,拢共卖出了不少,才开张几天,到是显得比一般老店还要更受青睐,张百龄觉着不对,就控制了,那些上密帐药材的出量,已经有三天没有往外卖了。   ☆、第34章 自找的挫败 安彩对他这个掌柜人选是极为满意的,上了密帐的药材不是安木从山上带回来的,就是院子里能往外卖的,都是稀少的真品,本是作为打响名声之用,成了大路货卖,那是万万不行的。 天色已晚,问明情况,两人就此安歇,一切等明儿再说。 结果,早起不见安木踪影,安彩用过早饭,正不知道作何打算就见根子来报,县丞夫人送了请帖过来,请她到府一叙。 安彩就想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点思路都没有,索性晃晃脑子,给木头留了话,带上小云,备车就走。 县丞闵府离百草堂并不太远,似乎出了这街市,转了个弯就在一处高墙敞开的侧面停下。 下车后,就见仆妇门前相迎,正是那于方家的打着头,还是一脸的敦厚老实相,挤开的笑容再和善没有。 “安夫人来了,夫人已在花阁恭候多时了。”于方家微弯腰,作揖后客气道。 安彩连说抱歉,见她前头道路,也不敢再吱声,虚抚着小云的手,一路跟着走。 路过一处精致小巧的水景花园,所谓花阁就在小径尽头隐现,有一妇人居其上,煮水烹茶,闻声接近,才抬头缓缓站起。 约莫二十刚出头的年纪,挽着高髻,斜插祥云叠叠流苏,垂坠在不染脂粉的细嫩脸颊右侧,着褐色暗沉金的小褂,搭着素白的长裙,粗看扮相未免老气,但仔细瞧见真容,才觉理应如此,端庄素净的修长脸容,通身一股气势,配的上凡俗小民对于官太太这种称呼的认知。 于方家的在台阶下止住,退到一边,小云在接了安彩的示意后,也跟着停下,安彩提裙拾阶而上。 齐夫人在门边相迎,见她上来,亲热的托了她一把,安彩避开,反手扶了她一下,连道不敢。 两人推让一回,才有齐夫人打头进去摆开的方桌边,各自坐下。 此处花阁三面临水,湖面有微风徐徐,吹拂垂挂的帘幔,妙曼起舞,其上配饰敲击檐角,清脆作响。 齐夫人烹茶已到最后一道工序,两人面对面相坐,一时无人说话,只听茶水晃荡,茶香四溢,再加上美人美景,要是换个场地或是时刻,安彩绝对会有欣喜之感,此时除了紧张再无其他。 实在是这位齐夫人美貌比之七夫人不及,但气势委实压了一筹有余,过来时的那种散漫之心,再也不存。 “请安夫人用茶。”齐夫人把不知何木所雕的茶杯,轻巧的递于安彩面前。 安彩晃神,慢了半拍,才接过,郝色毕露。 齐夫人仅是微微一笑,道,“这是皖山刺玫,取了中潭冷泉水泡制,味美甘甜,还算入的了口。” 安彩浅尝了一口,茶水微温,并不烫口,花香沁鼻而入,入口甘回味甜,确实不错,当下老实的点点头,又尝了小口才放下。 “这阡陌小镇委实了得,绝色美女深藏而不得人知,以安夫人之貌就当得起国色天香四字,难得难得。” 夸人貌美,要是长辈对晚辈,自是宠爱不必说,但要是平辈之间就多少会显轻浮,可如今却是出自齐夫人这气质卓卓的女子之口,再加上真诚的表情,真正难得起来。 安彩来之前本就想好藏拙,闻言羞涩的低头,用绢子捂嘴憨笑,怯怯的惹人怜爱。 在旁人眼里就是娇俏娘子,上不得大台面的小家子做派。 齐夫人眯眯眼,笑的一时欢乐,随意又说了几句阡陌镇的风土人情,安彩能答的都积极,不能的只是怔愣着眼,傻得很干脆。 齐夫人说了那么多,自是观察入微,早早有了初判,胆小,怕事,小家出身,没见过世面。跟得来的消息,到是相去不远,就唯独这姿容到是大大出了她的预料,这可是比之那人也是不相上下的。也不知两人相处时,那人是怎样忍下的嫉妒。 自知与这种人对话,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都是白忙,索性就上了正题,“安妹妹,姐姐这次找你来,是有事请托。”话锋一转,齐夫人离席站起作势要行礼。 安彩唬了一跳,赶紧避开,忙忙道,“齐夫人这是什么话说,万万不敢啊。” 齐夫人见她不接她的话,也不着急,反正样式已经摆出来了,不怕她不答应,抽出绢子,擦了擦没有的泪痕,招呼安彩坐下,道,“前几天,我得了你家出的完颜霜,也刚巧家里有个老下人上山腿伤了,白骨森森,那惨象实在惨不忍睹,我不忍心就让人试用了些去,结果竟然有腐肉增生,化腐朽之效…..”齐夫人说到此处激动的语塞,一把拉住安彩的手腕,带着些微颤抖,“妹妹不知,姐姐远在家乡的母亲大人膝下就一位小弟,前些年出门游历,被恶贼盯上,害了半条性命去,至今躺在床榻人事不知,就是能醒过来,那腿…..那腿…..”哽咽的齐夫人万般可怜,断断续续道,“姐姐多年搜寻名医良药无果,就是京城太医都束手无策,前几日,姐姐派人到绿水村打听,妹妹莫怪…..” 安彩听了一路,到现在才知正头来了,当下也装出一脸的痛惜,侧脸听她继续分说。 “前几日地动,刘七爷的长嫂是被安大爷给救的?” 安彩一听张口就要解释,却被人给堵了个正着,“你先不忙说,那刘大娘前几日找了镇上庆春堂的大夫下去看过,你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那庆春堂正是姐姐来了阡陌之后开的,那老大夫是我从江南带过来的。” 安彩面上糊涂的眼珠子都不会眨动一下,只是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原以为问题会是出在完颜霜,那大不了给她就是,可她现在却是直指她的身家性命,怎么能不让她心惊胆战。 呆愣半晌,安彩似突然醒悟,双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不停的说着,“这,这,我跟我相公,却是是不知道啊,当时就是一杯水的事,她就,她就…..这事万万不敢欺瞒啊。” “真没有?”齐夫人犹疑问道。 “真的,不敢有一句虚话。”安彩着急的抓握住齐夫人的手腕,一脸至诚。 “真的?” “绝不敢假。”安彩举手再次保证。 “哦,那老大夫也是说,刘大娘是被厄住了,药石难进,但若是机缘一现,必能醒转。” 安彩惊喜,连连点头。 齐夫人却陡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道,“莫不是安大爷福大命大,小鬼难进,褔荫旁人。否则在老大夫最后确诊,油尽灯枯之后,安大爷居然就把人给救醒了。” 安彩讪讪,心里暗骂,大姐你到底要说的是啥,左一句又一句,这么下去,她快坚持不住了。 “且不说那刘大娘,就是不知道那刘三儿是怎么回事,据说是中毒了。” “嗯,嗯,是的。”安彩见她不提刘勇他娘,心安了一半,至于刘三儿,到现在她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你老实告诉我,这毒是谁解得?”齐夫人问出这句话后,温柔水眸化出冷光,逼视过来,躲闪不能。 安彩定了定心,毕竟这事不是独家隐秘,刘善元就知道,说不得,两家早就通了气了,实话实说道,“他中的是蕃黄,易武汤可解。” “蕃黄?六花七草之一?”齐夫人紧张更甚,也不知是什么触到了她,白嫩双手紧紧抱拳,青筋四起。 “啊,是吧。”不太懂,但不说是,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易武汤药方,百草堂可有?” “有!” “不,不,不,能不能请…..” 话还未完,就见于方家的突然就进来了,齐夫人变幻神色,收回前倾的身体,端正坐好。 于方家的显然有急事,看向齐夫人满脸的焦急,粗糙的行了个礼,就走到她跟前,小声密语。 就凭安彩敞亮的耳朵,也就只听到‘老爷’‘北地’‘安…..’什么的,她是一句没听懂,但齐夫人显然是脸色大变,一脸的不敢置信。 于方家很快退走,齐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盯视着安彩好生可怕。 安彩完全摸不着头脑,也是不敢出声,室内沉寂,只闻铜片脆响。 也就几息功夫,齐夫人颓然单手托额,苦笑三声道,“原来…..好大的来头。” 安彩莫名其妙的回头去看她,就见她一脸挫败,扶着桌面站起身来道,“安夫人,你家大爷门口等着你的,回吧。” “啊,是,那告辞了。”安彩想走很久了,多留一刻,都会觉得秘密暴露朝不保夕的错觉。 现下回头一想,没那能耐,她就应该不来,或者直接听安木的吩咐。哦,天,她在关公面前耍什么大刀啊。 急急到了侧门,果见安木高阔的身影就见几步远出现,安彩恨不得跑过去,就这么抱住他的后背,大声忏悔,只是人多,不敢动,委委屈屈的朝着他送了一眼过去。 而安木一眼过来,就定在她的身上,神色莫辨,只是双手负于背后,在她走近后才伸手托了她一下,却把小云挡在了后面。 “自回百草堂去。”安彩乖乖进了车内后,才听木头说了这么一句,这意味着,他们要赶回绿水镇去。 大受挫折的安彩,此时此地只想把自己给缩小了,连个声都不敢出。 作者有话要说:古时以地位为先,其后才有话语权, 安彩被压打,出自于她一直把自己定位为小乡村村民,最多有点钱。 这事得怪木头。   ☆、第35章 乘虚而入 夜幕降临许久,两人才刚到村口,进得村来,就见一路上,乘风纳凉的尤其多,看着有马车进来,不少人齐齐往这边看。 安彩从车窗往外看,正好见到的就是这副场景,这在平时可不显啊。 一路往里,爬上高坡,就见前头安宅门前,灯火闪烁,影影绰绰好几辆马车,人影更是来来往往。 这是入了贼了?还是仇家打上门来了?安彩一脑门不靠谱的官司,惶惶的爬出车座,抓着木头的衣摆,靠在了他的身后,“怎么了,这是?” 安木早就看见了,皱着眉,蹦出了两个字,“明瑞。” 安彩一听,差点跳脚,“怎么,他想把我们家搬空,不会是把后院给夷平了吧。”现在他们明面上最珍贵的财产就是后院的那些药材,每一株都是可爱的黄金啊,怎能不让她着急。 安木把坐不稳的安彩给紧紧搂住,省的一个激动就给掉下车去,对于她的异想天开真正是没办法回答。 车行至前门,在外进进出出的人忽的一停,齐齐往这边看来,紧跟着,整齐划一的跪下,神奇的事,本来手上拿着重物的那些人,竟然在行动间,没发出一点重响。 在一个月黑暖风之夜,本来杂乱无章的一个农家大院门口,马车占据了仅剩不多的场地,几大箱子凌乱散放,前头还有人小声吆喝着指挥。一辆马车悄然而至,搬动的重物全部安置在地上,然后所有人齐齐下跪,悄然无声,只剩灯影闪烁不停。 “咯,”此处空间,连拉车的马都保持了安静,却有人不识相的发出如此诡异的声音。 尼玛,她吓坏了好吗?嘴巴张的太大,风倒灌进去,她竟然打嗝了,天,还能更丢脸的吗?安彩死命的想把自己缩进安木的背后,其实没人敢在这时抬头来看,但她就是觉得周围都是眼睛,且不怀好意。 前头的动静,引起里面的人察觉,有脚步声赶了出来。 “叔,你回来了啊,这边还没弄好呢,老八,快让人让出道来,这么没眼色怎么回事。”这显然是季明瑞那个欠扁的。 安彩从背后探出身来,就见季明瑞带着个粗壮汉子从院里出来,后头这话明显是跟他身边的汉子说的,那人没直接应声,只是朝着他们的方向,跪下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他们院前可是铺了见方的青石板路,那人显然是跪在这上头,以砸碎青石板的气势,在寂静的四周,分外响亮。 安彩捂着嘴,拼命的压抑着打嗝声,眼睛睁的死圆,跟看奇迹似的。 那人也不等安木发话,一跃而起,就指挥着一直跪着没起身的人,清障让出道来。安彩这时才发现,周边安静忙碌的都是彪形大汉,唬人一流的那种。 安木一扬鞭子,驱着马车就进了前院,停车下马,就把安彩给抱了下来。 这家还是她的家,宅院还是她的宅院,可前头的事情太过吓人,且出人意料,安彩进了家门,居然不敢乱动,紧紧贴着安木,寻找安全感。 就在此时,有人走近,跪地起呼,“奴婢,给大爷,夫人请安。”半夜活见鬼,还是一堆行走不留声的女鬼,白日听着可能还算清脆的声音,在此时如同鬼魅尖锐。 安彩全身心都在木头身上,不提防身后来这么一出,吓的半死,直往安木胸口闯。 “瞧你这兔胆,”季明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们身边,不依不饶的小声嘲笑。 这时就显出季明瑞这人的好来,贱贱的声音驱散一切鬼祟,安彩捂着胸口很快回魂,从安木的肩膀处望出去,愤恨的憋了他一眼,却没发现尴尬的打嗝已经被吓没了。 两人就要对上杠,安木把她转了个身,拽着她的手臂,说了一句“里面说。”就走向了堂屋,根本不搭理地上跪着的黑压压的人头。 季明瑞冲着门外喊了一句,“赶紧收拾完了,乱的很。” 齐声呐喊,“是。” 进到堂屋,有人早早的点亮了烛火,还没坐下,季明瑞的侍童青烟就进来奉茶。 安彩一直忍耐,直到青烟退出门外关上了门,冲着后进门洋洋得意的某人怒道,“怎么回事,你说,你当这里是你家啊,要耍气派,你自己家里耍去。” “这是你家啊,我叔还没说话呢。”季明瑞气死人不偿命,照样画葫芦的回了过去。 季明瑞可能还要顾及安木的想法,安彩根本不会有,冷笑三声道,“好笑,这怎么不是我家,他是你叔,他承认了吗?季明瑞,有些事情,前头我是不屑,现在不如咱们说说清楚。” 安木稳坐堂前,两人只要在他以为的可控范围内,他显然是不准备出声的。 季明瑞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人简直蠢的无药可救,拱拱手嬉笑道,“随便说。” 安彩刚才是急火攻心,自己苦心经营的家,眼看就要被人登堂入室,拱手让人了,让他得逞,她岂不是要仰人鼻息过活? 命苦哦,人家主母斗的是二房三房,各路小妖精,换她这里到是要硬斗夫家侄子。 真当她是苦水泡大的灰姑娘,被坑了也不会吱声,粲然一笑道,“我看你们家出身都挺气派的。” “诶,确实是。” 安彩说完这句,也不管左右两边的人作何反应,低头拉了拉自己的裙角道,“那是看不起我这乡下出身的,才出门一天呢,就紧赶着往家里添东西,我真是要谢谢你,想的周到。但是,乡下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连阡陌镇也赶不上,什么漠北,京城,就更别提了,要不,木头…..” 含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木头一眼道,“我在你们家人的眼里,显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如你走吧,绿水村地方太小,留不住你,季明瑞才来多久啊,就觉得委屈,你怕是更…..” 安木眉头皱的死紧,夹心饼干哪是那么好做的,借力打力转眼就到。 在两双眼睛逼视下,安木根本不用考虑,冲着季明瑞淡淡一句,“你走吧。” 季明瑞不敢置信,道,“叔。” 安彩知道他为难,但说的哪句不是真心话,说出这话,她心里第一个不好受,可她忍了季明瑞这么多天,季明瑞对她的逼视和揣测就一天没消停过。 有时候她都不明白了,她跟他到底差了多少,以至于季明瑞高低看不上她。千般不对万般不妥,他是野人的时候她还没嫌弃呢,到山下了,反而是碍了别人的眼了,问又问不说,说又不说,要是真是事实,她觉得就凭她这般没用,还真是留人不住,还不如,就放他归去。 安木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准备带安彩离开。 季明瑞被激的羞恼成怒,不管不顾的说道,“叔,你病没好,不清醒才被个乡下女人给惑住了,她就一句说对了,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跟我回去吧,父亲已知你的消息,正等着你回呢,叔。” “乡下女人怎么了?”她自己这么自贬也就算了,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安彩确实怒了,反而停在不走了,口不择言,道,“值得你这么轻贱,你们家皇亲国戚吗?你说出来听听,看吓不吓得死我。” 按安彩这种说法,在古代直逼大逆不道,她没这个自觉,结果,季明瑞脸色当即古怪非常,莞尔一笑正要分说,就被一旁的安木给止住,“给你婶子道歉。” 季明瑞一愣,不服气道,“凭什么。” “那你走吧,把人和东西都带走。” “不是啊,叔,这是父亲知道您在这里,才派老八过来的,他都知道了,京城的人也就顷刻之间。” 安木眉眼一挑,不说话就盯着他看。 季明瑞撇嘴,呐呐,“是我的错,是我露的行迹。” 顿了半晌不甘不愿道,“可不管如何,你也得为她想想。” 莫名几句话下来,房内一时冷寂,安彩左看右看,小心试探道,“是不是有仇家要上门了?” 季明瑞见安木固执,才拿他瞧不上的女人说事,见她发问,只能按耐住情绪好生回答,“是的,不然,你以为我要费这心力,仇家很强,刚才那个老八,你看见了没?云中请来的高手,看家护院一把好手。难得还忠心,请走了,别处可再难寻。” “云中?哪啊?”话题转到身家安危,在一旁的安木并没有否认,安彩一阵紧张,放弃与季明瑞的成见,一本正经的发问。 见事态缓和,季明瑞到也不敢托大,可要解释云中,给个妇道人家听,张张嘴就憋出一句,“就是一座比皖山稍微小一点的山,里面住了一群奇人,也没有开山立派,出来的人自称云中。” “啊,那就是很厉害?给钱的吗?” 季明瑞默默点头,工钱还是要发的。 “那你怎么知道他忠心?在外面搬东西的人都是?” 季明瑞有抓狂的趋势,回头去看他叔,人家根本没帮忙的意思,顺着刚才的话头随口一句,“诶,出价高。” “什么?”用钱衡量的能是多高的高手? “不是,不是,”醒过神来的季明瑞双手一拍,难得诚恳道,“实话说与你听,也无妨。” 安彩凑过头去,很认真的听他说话。 “你知道我叔的能耐,药理医术在皓雍朝那也是独树一帜的,曾经,救治过的人没有八百也是五十,老八就是其中一个,据说当时的老八躺在一个破庙里,骨头都快烂穿了,硬生生的让路过的叔,从阎王手里抢出命来,这种恩情之下,岂有不报之理。” “哦,”安彩恍然大悟状,“那确实是,怪不得他刚才磕头磕的那么干脆。” “难得,人家还是天下一流高手。”季明瑞啧啧称赞。 “那也能被人害成这样。” 季明瑞被她问的一时语塞,睁大眼高声道,“江湖行走,除了绝世武功,还要靠智商,你懂不懂。” “哦,那他智商不行。” “……没法说了。”季明瑞直接放弃争辩,她跟他永远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当下挺背直腰气势还不弱,“反正目前他是最好的人选,要是顾及我叔的安全,你最好听我的。” “哦……行了,你可以走了。”安彩用完就甩,不耐烦的挥挥手道。 “什么…..”季明瑞眼见又要爆。 “走吧,”安木先起身,把安彩也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先吃饭去。”   ☆、第36章 前因 安彩本以为他就在这么一说,又跟以前那样糊弄她,真没想从蚌壳嘴里捞出多少字来。 没成想用完了晚饭打发了欲言又止的柳三娘后,安木抱着安彩到了榻边,一杯茶水下肚,平平缓缓就跟安彩说了自遇上后最长的一段话,这种奇异感带着安彩的冲击甚至多过于他话里包含着的惊天动地的内容。 皓雍朝开国百年,传到当今皇上手里已然经历三朝,不短不长,正好是卡在民顺局稳弊端现改变正当时。 其他不论,这弊端首屈一指当属封疆四位异姓王,镇南,漠北,蜀地,平海。 前朝兵乱,民不聊生,蜀地太守赵兆天屯兵蓄力,联合昊,李,周三家趁势而起,十年征伐,始灭前朝。 战后封功,介于当时朝廷内外皆未平顺,东南西北四地,残留余孽,遂分封四王镇守边疆,保皓雍新朝百年安稳。 当是时,跟赵兆天最为亲密的兄弟封了漠北王,李,周二家分别是镇南,平海,至于蜀地则是潜龙之地,赐予皇上亲弟,世称蜀王。 岁月匆匆一晃百年,哪怕当时跟皇族同胞的蜀王,到今时今日也生分了,更何况是异性兄弟。 皇帝困坐京城,疆域四隘如猛虎酣睡,哪位皇帝能睡的安稳。开国帝王赵兆天不出几年,可能脑子终于清醒了,估摸着肠子都能悔青,最后那几年一力要改,可惜呜呼来的更快一步。 路径已然铺好,可惜接任帝王仓促即位,全力巩固皇位尚且不及,哪有精力推行此项政令,反而要同四方交好,极力平息事端。 一拖再拖,赵家江山稳固之时,四王封地也如铁桶坚固,回头再来,出路只有两条,一是,乖乖做又聋又哑随时被人翻盘的皇族,二是,武力战之。想靠嘴皮子解困,比白日做梦还不靠谱。 收王位收兵权收封地,“三收,”几乎年年月月有大臣扔折子到圣殿之上,足能装下一个偏殿,皓雍朝上的大臣,但凡有颗脑子长在头上的,都知道要收,必须收,越早收越好,可怎么收,文收武收……要是真敞开了议,大殿之上就能议死近半人。 皓雍朝上至官员侯爵,下至平民百姓,私下都有意识,太平日子随时都会在某天清晨终结,但究竟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就像天边云彩,不可捉摸。 言归正传,没错昊天宗也就是安木,就是出身于漠北昊家。 现任漠北王昊天琮正值壮年,正妃一位出自于山东名门士族柳家,柳家如今最富盛名的大人正是当朝天子太傅的柳长垣。 侧妃三位,一位姓周,一位姓赵,另外一位姓顾,是漠北骠骑将军顾长安嫡长女。 其余妃嫔不计数,现下要说的是已过世的庶妃季氏,出身商贾之家,来历实为低等,本不足道,只是她死前拼死产下一子,出生时全身青紫,气息微弱,完全是吹口气就能跟妈一同上路的体格,阖府上下皆不看好。不过好歹是漠北王亲子,只要有一口气在,无人敢轻待,没想到随时能熄灭的那点灯火,就这么一路黯淡的就长到了五岁,虽说磕磕绊绊委实艰难了点,人长的也不比绿豆芽好看,好歹算是站住了。 五岁那年,漠北王忽开家宴,妃子们在屏风右侧,儿子女儿在屏风左侧亲眼见证了四王居首的铁面漠北王迎进了一位弱冠美少年。 在众人纷纷猜测此人来历时,漠北王已然高声宣布,他身边这位是他孩儿的亲六叔,亲的。 要说漠北王后宫跟正宗皇室也不差多少,人人都是上资上格戴惯面具的,可听了这话好多沉不住气的人都惊呼出声,更多的人侧是不掩饰的茫然。 惊呼出声的那群人并不因为知道些什么,而是源于当代漠北王上位之前,彪悍血腥史能糊满整座宫墙,而在上面留下浓重血迹的,不是黎民百姓,官吏士族,而是他的叔伯兄弟。 作为母系不强,打小被人排挤的昊天琮想要雄起,杀杀与他争位的同族子弟的士气,无可厚非,可他杀起来跟割稻似的,一扫就是一门,从老到幼全不留,说不得就有些过分了。 导致昊氏族人兔死狐悲,同样雄起想要个说法,这下可好,昊天琮索性一发不可收拾,来一个收拾一双,来一双收拾一群,到他上位后,昊家说实在的差不多也快死绝了,直系血亲更是扫的一干二净,这种杀出节奏来的魔性,谁敢凑头挡刀,就怕惹人不顺眼,引火烧身,遭致灭族,毕竟这昊氏可是除了他就是个族灭,他自己人都敢下这手,轮到旁人那还不是切菜瓜似的利索。 当时有有个胆大的官员,还是冒死谏了一本,如此下去,怕是不利于昊氏王族子嗣繁衍。 漠北王高居王座,蔑视一笑,当时意味深长,结果很快出来了,人家自力更生,生了快一个族的儿女。 女人多,能播种,对于敢坑杀他子女的任何人处以极刑,所以他做到了….. 如今昊家除了是他儿子就是他女儿的场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美少年,不仅被跟昊家有不可理解血海深仇的昊天琮亲自带回了家,还一脸春意的宣布他是他们的亲叔姓昊名天宗,这简直难以置信。 所有人都暗搓搓的惊讶,但是对于小豆丁昊明瑞来说,那是个完全不能明白的世界。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嬷嬷陪同下出现在人前,周围没有一个人是脸熟的,能够安静坐好已经花费了他所有的精力,可是这顿饭吃的太长了,他的头晕症又要犯了,可这里没有嬷嬷,也没有柳柳,他使了全力,快抓不住桌沿了,嬷嬷说过,无论如何不能哭不能叫,好好坐着,结束了她们就会来接走他。可是头好疼,眼睛也看不见了,想叫也叫不出来了,怎么办。 “诶,天宗,别管,交给下人就成了。” “他有病…..” “从小就这样。” “就他吧…..” “什么?你是说在我所有孩子里,你就看中他了?” “嗯。” 昊明瑞回想自己这一生,能把一口气最终喘舒坦了,全赖于那时的几句简短对话,所以他可以忘光很多事,唯独这一件,他至死忘不了。 从那日起,昊明瑞就搬出了漠北王府,跟着那个半路岔出来的亲六叔一起过日子。 五岁以前,昊明瑞很安静很听话,那是因为没有一具足够他胡闹的身体。 五岁以后,被六叔强灌了不知多少药下去,眼见着绿豆芽量变转为质变,直接拔成了小树苗,而那性子更是远超身体强健万倍的速度,异变成了二皮脸话唠小无赖。 漠北王唯一弟弟的府邸能差到哪里去,硬生生被昊明瑞一人捅成了筛子,按照明瑞小爷的话来说,甭管他人小腿短,但身影无处不在。没错,身影不在,那不停歇的嗓门也是充实的利器。 昊明瑞可见是个极致人物,但比他更极致的就属府邸真正的主人漠北王六弟昊天宗,明明长着一张精彩绝艳的脸,却做着极为冷漠的事。 嘴巴长在昊明瑞脸上的,那绝对是用来说话的,但是同样长在昊天宗身上,那只配做个装饰品。要是不用它吃饭,尝药,切除都没有后遗症一说。 要说昊明瑞二皮脸小无赖可能是天生的,那话唠绝对是被逼的,他出不了府邸,府邸里面除了他和他六叔,服侍他们的人做完自己的活,不敢接近二位主子,特别是那个特意围出来的园子更是禁地,年少调皮的明瑞小爷,眼前身边最多出现的除了他的六叔还是他的六叔,前期还怕他三分,后头话唠症状凸显,多出来的效应就是能在面瘫且疑似哑巴的俊美六叔脸上看到微微的面部扭曲以及强自忍耐,为了这不可多得的表情变化,明瑞小爷当机立断把话唠事业进行到底,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特别是昊天宗出去后几天,回来就躲进园子里不出来,伺候花花草草,研制各种汤剂药丸时,昊明瑞跟在他屁股后面缠的越发紧,克制的问这问那,他就是一句不回答他,他也没觉得掉了兴致。实在是他离开的日子里,府邸太过寂寞,连个让他发挥的背影也没有,这让他很不习惯,且在他不够庞大的内心深处,最怕的还是他一去不回,然后他的人生又打回原处。 不过这一切全部终结在七年后的某一天,那时昊明瑞13岁,从族学里乘马车回家,一路琢磨着怎么跟六叔再讨要个强力痒痒粉的方子,好给今天欺负他的哥哥们一个教训,拐到大街时,忽听街边四处哄起逃窜,四下尖叫声连连。 昊明瑞从车窗里探出头去看,就见他们府邸方向黑烟弥漫直冲云霄,等看清楚后吓的他连连大叫,疯狂叫嚷着让车夫驶进去瞧。 等到马车赶到离府邸只差一个街面后,就委实不能靠近,喷涌的火焰如同长舌吞噬着所有,热浪已经滚到面门,炙热难忍。 昊明瑞跳下马车不管不顾的往里闯,嘴里使劲的叫嚷着六叔,却被身后的车夫死死抱住不能接近一步。 他确定他六叔就在府邸,而偌大一个府邸竟然没有见到一个下人身影,救火的也是匆匆赶来的护城兵士。当时昊明瑞激动没往深处想,等到被人接到王府,担心憾怕让他不管不顾的质问他的父亲,六叔是生是死? 而回答他的是漠北王的摇头叹息,“生机只占一线。”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讲古,还没讲完,明天再讲, 么么哒   ☆、第37章 人多事多 这其实是漠北王在昊明瑞面前最为温和的一次回答,只是当时的他完全没有这个心情感受。 没有了昊天宗的庇佑,昊明瑞重新归于王府,不过漠北王对他的态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冷漠,有事都会带上他,差事也会落到他的头上,过了两年,母族季氏投靠到他的门下,财力,物力,人力三者皆有,实力直逼作为漠北王世子的昊明湧。不过他心志不在漠北,当年便游历天下,三年不归,只为寻找失了踪迹的六叔。 以上这些,都是安彩在听了木头的话后同昊明瑞认证的。 “那你就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同坐明堂左右,气氛是从来没有过的和谐。 昊明瑞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杯,憋了她一眼道,“就听我说,你就不往外漏一点。” 安彩被呛了一记,也没生气,跟着把玩手上跟他同款的杯盏,装深沉什么的,有什么难。心头默想着昨晚安木说的话,据他说他从小被族人带入山中养活,药理武功也都是那里学的,十五岁被召唤下山,为漠北王奔走五年,他没细说,大概也能猜到,做的应该是些极为阴私的活,最后一次行动,中了暗算,引发体内藏毒,导致真气逆流,走火入魔不成人形,辗转进入皖山深处,按他的说法,潜意识里他是知道山中有东西能救他,逗留几年没有进展,在一次下山偷取物品时,偶遇寻死的安彩,把她捋上了山,机缘巧合让她得了齐元珠,才得以恢复意识。 这些昊明瑞不可能一点不知道,但他们都缺失了其中重要的一块,究竟这事是怎么发生的,他想问的应该也是这个。 安彩沉默不说话,还是昊明瑞安奈不住,说好的融会贯通呢,他说完了,她到是没音了算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准备说了吧。” 安彩明明不知道,也琢磨着不想让对方太痛快了,回首一脸诚恳道,“没啊,问题是我知道的跟你一样,你让我说什么。” “你当我会信。”昊明瑞梗着脖子咬牙切齿道。 “你觉得你叔会跟我说多少。”安彩反呛了回去。 果然,昊明瑞噎住,撇撇嘴没了动静。 安彩很是安慰,在安木恐怖的说话能力面前,谁都不能企求太多。这也就间接证明了,昨晚她有多惊讶。 “诶,我说昨晚出现的那些人,什么时候走?” “什么走?走哪里去?”昊明瑞先是疑惑,转头见她一脸茫然状,不屑道,“这才哪到哪啊。” 安彩明白过来,这全都要留下?想通这一点,脑子都涨了,“我们家才多大,塞得下这么多人。” 昊明瑞理难得理解的点点头,“地方是小了点。” 跟着不客气的叱道,“这都怪你,没打算,不过都有你小爷在,我已经找老八去办了,你放心。” 说完起身要走,安彩是真急了,追出来说道,“我放心?我怎么放心,你到是跟我说说,你怎么打算的?诶,你别走啊……” 这叔侄俩,真是服了,一个闷声不响死命造房子不说,一个就直接塞人进来,听他这意思,这安宅以后还真不知道哪到哪,可他们家才几个正主,有这必要。 安彩一脚踏出门来,站在台阶上,从院墙往外望除了蔚蓝天空什么都看不见,可谁能想到就凭围了槐树的一间小小破房,会到如今规模。只因为里面的主人来历诡异,却跟漠北王挨着边,好歹是个王的‘弟弟’,甭管真弟假弟。 安彩凭空握了握手,空气随风而逝,只余自己的掌心细缝。她能抓握的其实就只有最初的那幢槐树下的破屋,到如今…..前途变化别说掌握,看都看不清。 感叹了没一会,就憋见柳三娘等在了拐角,收拾收拾心情,问道,“有事?” 柳三娘比往日更为恭敬三分的上前回话,“夫人,季少爷带来的人就在偏院等您训话。” 烦,真烦,安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要是现在把人赶走,估计能被昊明瑞鄙视到地上去,还是把事办了妥当,不就安置几个人嘛,伺候别人难,被人伺候还能难到哪里去。 跟着柳三娘一路去到偏房,未走进就见乌压压一堆人占满了院子,看的安彩头皮都麻了,这才哪到哪?亏昊明瑞说的出来。 强自装出一副镇定样,轻缓的踏进了院子,就见那些个人头齐齐矮下,呼,“给夫人请安,祝夫人万福金安。” 幸亏有心里准备,否则又像昨晚一样被吓退了出去,这种场面,农女出身的安彩没有任何前世体会,有些承受无能,随意撇下一句,“起来吧,”就自顾进了屋子。 进屋坐于榻上,自有人来奉茶,是个穿翠绿小褂的侍女,十四五岁的年纪,圆圆脸,圆圆眼,微微一笑,还带出两个圆圆小梨涡。 侍女很灵,见她看过来,摆好杯盏就跪在地上,道,“奴婢翠微,给夫人请安。” 行止无可挑剔,安彩点头的同时就见柳三娘站在一边看过来好几眼,只有探究没有不忿。 “翠微,好名字,起来吧。”刚才是人多压阵,面对一个婢女,安彩还是很有底气的,“你跟外面的人都是一起的?” 悄然站立一边的翠微赶紧回道,“回夫人,奴婢跟他们都是来自于江南季家,都是有季家老夫人亲自挑选的,来之前都在一处。” “哦,那谁又擅长什么,都清楚?” “清楚。” “那成,你等会下去,理个章程出来,让我瞧瞧。”然后转头对着柳三娘道,“都叫进来吧。” “是,”柳三娘转身去了门边唤人。 门外的人鱼贯而入,打头的是五个跟翠微差不多年纪的侍女,长相各有千秋,盈盈一拜间,姿态万千。 再往后的女孩年纪略小,都是十岁上下,身量尚未长足,细看貌相皆是中等偏上。 一群人进来,暗香盈满一室,彩衣环身,精巧钗鬓。 安彩不自觉低头看了自己的素白衣裳一眼,貌似给比了下去。 就这轻微动作,全落在了翠微的眼里,长袖掩了戴在手腕上的红镯。 看着底下屏气噤声,全然听从她吩咐的摸样,安彩不自觉的飘飘然,人这地位权势真不是靠自己的嘴皮子吹出来的,就得靠别人拥簇捧出来。别说,她刚才还觉得不耐烦,到如今高居上座,可以随意发作的感觉还真是不错。 喝了口茶,润了润喉,才开口发话,“你们中间针线谁好点?” 此话一出,五位小姑娘相互对视一眼,一息功夫站在最靠外的站了出来,蹲身行礼,操着一口黄鹂小嗓,“奴婢碧溪曾在针线房上跟嬷嬷学过。 安彩点点头继续,“那谁又善厨艺。” 这次很快,正中间的宝蓝小褂的侍女出了来,“奴婢蓝屏会做些江南糕点。” 安彩大手一挥道,“会针线的就跟柳三娘去库房,那些个布料都归你管,家里人的四季衣服如何打算,列个单子。” “会厨艺的就去找庆婶,有她安排。” “其余的都有翠微分派,散了吧。” 其余的人正等着手上接活,没想到得来一句散了,都把诧异以及艳羡的目光盯向一边的翠微。 翠微心思玲珑,昨晚初到就花死力讨好柳三娘,才得了今日的奉茶之职,没想到竟然由此收获,算是意外之喜。而就近观察,才一会的功夫,就知道她们以后的夫人不喜管事。她能得了这管事之权,纯粹是占了先机,初来乍到,如此出头,好坏各占一半,想明白后,她瞧了眼一直站着没动静的琴心,暗暗为自己鼓劲,稳住便是。 安彩的心思简单,先前她和安木的外衣都是有彩衣坊送来,她只能来得及做两人的亵衣,家里的布料有些是外面采购的,有些是刘善元往家里送的,充斥大量的还是昨晚几箱子刚刚抬进来的,她都没来得及细看一眼,以免沾灰还是让人处理了好。至于厨房,这么多人进来,厨房压力最大,她可不想把庆婶给累垮了,派个下手的去,理所应当。至于其他,她还真没想到。再说来的人到底怎样,她摸不清底细,也不想摸,索性就让她们自己把自己管起来,反正有事她就拿翠微说话,若是她不行,就撤下来换另一人,主旨是千万别烦到她,其他都好说。 人头一散,室内只剩柳三娘跟安彩。 “你去跟她们讲讲安家的规矩,特别是后院园子。还有就是里屋不经我吩咐,不许接近一步,帮我看着点,知道了吗。” 安彩说这话的时候,完全的信任,这让揪着一颗心的柳三娘稍稍松动,极力保证了一番,也跟着出去了。 安彩把最后一口茶喝净,想不出还有别的遗漏,拍拍衣裙想着先去后院看看木头在不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麦麦嚼的可能还有一章,怕打嘴,先这么着,爱你们,么么哒   ☆、第38章 嫌钱臭 越往后院走,安彩总觉得有人在看她,直到接近园子侧门时,就见两个熊男拦在了园子入口。 见她过来,先是迟疑,相互对视一眼,上前正要说话,就见从门里钻出来个人,比熊男还熊男,这体型壮的堪比山上的木头。 他看向过来的安彩时,明显怔了怔,似乎在确定,不过几息就弯腰作揖道,“夫人。” 先前的那俩熊男,急慌慌也跟着行礼问好。 安彩被杵着的三人挡了去路,到是有片刻的不自然,清清嗓子问道,“大爷在里面吗?” “在,您请。”刚出来的那人带着人让路到一边,低头不敢再乱看。 安彩加快几步,从他们身边快速走过,这无形的压迫,让她真心不舒服。 走进园子,直接朝大槐树那边看去,没人,就白毛团跟着黑猴儿在胡闹,把一桌子的果蔬扔的到处都是。 顺着田埂细细寻,才在东边把埋首做事的人给找了出来。 “木头,”安彩忍不住叫出了声,眼见四周没人,当下小跑着往他那边去。 她跑动的声音,黑猴儿跟毛团都注意到了,纷纷朝她这边来,安木比它们提前一步抬起头来,站起身来往田埂外走。 黑猴儿窜到她的面前,吱吱乱叫,手势乱比,毛团更是在她脚边闹着欢,要是换成以前,她铁定停下来,先解决它们的事,不过这次她是失了耐心,拍拍黑猴儿的脑门,就不停步的继续往安木那边去。 受到冷遇的黑猴儿不敢置信,跟头翻了三四个,呲牙咧嘴一番,无奈何带着小毛团翻墙气愤而走。 “小心。”安木堪堪抱住差点崴脚的安彩,扶她起来后,皱眉细看她。 安彩趴他肩上,笑嘻嘻的问道,“午饭吃了没。” 安木看了看已快西斜的日头没吭气。 “早上红珠取了没?黑子他们喂了没……这瓷罐里的泥巴巴甭管里面有啥,可不能再浪费了……还有你自己也喝了吧……我看那小子身体比谁都行,不要再给他了……家里来了这么多人,你习惯不,有没有什么想要叫人办的……”安彩絮絮叨叨无休无止,哪怕安木把她抱回石桌,已经盯上她的眼了,都没堵住她的嘴。 以前家里就她跟安木两个人,最多加上庆婶他们,可如今人一多,特别是一下来了一拨的貌美少女,当时不觉得什么,危机感也不算强烈,但它还是像针扎一样一点点的上来了。 “刚才那人是谁,他能进到园子里来?” “巴海。”安木瞧了外面一眼,很快回答。 “巴海?就是那个老八?”安彩搔搔头问道。 见他点头,安彩终于问到正题,“那百草堂那边的事怎么办?” “已经办好了。” “那百草堂还能开吗?” “随你高兴。” “哦,”安彩靠在他的颈边,想着他都这身份,怎么不随便,单手摸到他的锁骨处,突然想到一事,担心的问道,“你身体真的没事了吗?这是正常现象不是因为别的原因?” 说这话时,安彩双手比着姿势,意思是指他的身体要比山上小上两三号,以前整日里见着不明显,跟那老巴一比,高下立显。 安木细细琢磨了半天,这是嫌弃他了,虽说确实不比以前壮,但灵敏度更高,武力值不减,那方面不是更方便。 “以前你抱着我,走,我能窝你怀里,挡风挡雨,你看现在,直接现形了。”安彩只是打个比方,可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 安木听了这话,完全确定她是真嫌弃了,脸色不好,努努嘴脑子转的飞快,有没有在不是真气爆体的情况下,也能有以前的强壮。 “话说,你到底还有没有问题啊,齐元珠治好你了没有。”这问题昨晚她其实是问过的,到今日听了昊明瑞的话,她又开始不放心了,不免再问上一遍。 这次安木回答的很认真,“没了,很好。” “确定,可不许骗我。”安彩抱着他的脑袋,跟他的眼睛只相距一线。 安木点头,顺道亲昵的碰了碰她的鼻尖。 再次跟得了保证,安彩终于安心了,找了个舒坦的位置卧在了他的身上,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他说话。 当天晚上,昊明瑞过来找,说是要开一桌好菜吃,庆贺庆贺。 庆贺个蛋蛋,安彩闹不明白这脑回路在哪里。不过看在木头的面上,她没法说出拒绝的话。 席面被安排在他霸占的老院子里,说起来,老院子才是离槐树最近的地方,她们现在住的新屋到是隔着远。 刚踏进院门,安彩就傻了,掐指一算,她才没过来几天,这老院子就天翻地覆看不出原来面貌了。 灯盏高挂,地面铺了厚厚一层的毡毯,碧草青天纹路,屋檐上换了琉璃瓦,就算是天黑光暗还能溅出朦胧光彩。 原先的木制门面全都换了,漆红色,两扇门,左侧窗弦全都挂起,里面同样光照一室,就这么一眼间,宝光四溢,闪瞎人眼。 昊明瑞见她怔怔的看着屋里,暗自发笑,一边指挥着侍女摆桌,一边说道,“门面委实太小,只能先这么委屈着了。” “委屈?”安彩呐呐的回头,又被院子里的衣衫魅影给闪了一道。 她终于明白那些个丫头是按谁的品味挑的了,这里每一个出现的侍女,都跟画上下来的一样,身姿妙曼不说,那脸蛋儿柔光水滑,活脱脱的妖精。 “你看我对你好吧,貌相好的都到我这边了,差的能干的都送过去给你使,省的让你以为我别有居心。” 安彩看着人半天无语,没什么真心的道了声谢。 安木对周边的事情视若无睹,拉着安彩坐下,就挡住了侍女的近身,亲手给她摆起了碗碟。 昊明瑞跟他们一起用饭也有过那么几次,惊讶早没了,旁边的侍女看着妖艳,其实各个都谨慎本分,不敢稍有越距,但看了席上一眼,还是引来了侧目。 举酒杯三人啄了一口,算是席面开始,昊明瑞作为主家,给他们满上后,就挥手让侍女们退下,当下院子里就只剩他们三人。 当时安木坐在正中,昊明瑞与安彩一左一右,安木给安彩捡菜,昊明瑞就给安木捡,吃了一回,到是默契十足。 喝了一口酒后,昊明瑞看着远处暗沉山峦,忽然道,“这宅子实在是简陋,不过胜在地方好,今儿匠人已经在左近找到水源,接下来可以凿出个池子,再造一个园子,水阁,长廊,花厅都建起来,不失为一个妙处。” 安彩吞下一口腌制的鹿肉,把吃不完的夹给木头吃,见他吃下才道,“我怎么听出你有在这里安家落户的意思!” 昊明瑞理直气壮,道,“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安彩憋了他一眼回头看看安木,谁同意他住下的,哪来的笃定。 结果,安木直接用一口汤塞住了她的嘴,顺道摆明了态度。 好吧,好吧,谁叫她心宽容量大,反正也用不着她家的钱,随便。咦,对了,钱….. “你这屋里,没换地砖吧?”安彩揣着小心肝指了指屋里。 “换了,那地砖踏进去就铬脚,怎么住。” 安彩自动忽略他臭不要脸的话,继续道,“那你没挖出什么东西来吧。” “东西,没有啊,哟,这是地里埋宝了吧,什么东西,说说。”昊明瑞挤眉弄眼戏谑上了。 “废话,我床下埋了银子。”安彩觉得那些钱估计在这人眼里都不见的看上,索性就说破。 昊明瑞听了一阵皱眉,大声叫来他的侍童青烟,还朝着安彩使劲埋怨,“怪不得那么臭,谁在床下买银子,丢不丢人。” 安彩瞪圆眼,感觉没法跟这种人多说一句话,嫌钱臭,该被雷劈啊。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完成既定目标,么么哒 对于安木的身形尺码突变问题,麦麦没有大意的参考的是绿巨人,呵呵 就是他现在好了,就恢复正常,以前那吓坏人的体型就是不正常时期的爆体。   ☆、第39章 合作 说话间青烟很快过来,自然把他们的对话听在了耳里,不等发问就道,“爷,那些个瓦罐都放在偏房了,奴才刚想着要送过去给柳三婶子。” 安彩听了本想让他拿过来先瞅瞅,昊明瑞看出好歹把话说在了前头,像赶虫子一样挥手,“现在就送过去,快点。” “诶…..”安彩才出个声,就见青烟跑没影了,只来得及桌底下跺脚,怒目,“要是少一两…..” “我陪你一万,”昊明瑞直截了当之后不忘讽刺,“谁会稀罕。” 简直没法说话,安彩暗恨,她就是那初涉富贵的土鳖,人是成土豪成精的土圣,土鳖能拿土圣作何办法,也就多赏对方几个人家压根不屑的眼刀子罢了。 两人正对峙,旁边的木头忽然插口,“明瑞,药材的事作罢。” 安彩莫名,昊明瑞不敢置信连连哀叫,“不能啊叔。” 看昊明瑞不痛快,安彩就高兴,再说这明摆着自家男人出手帮她呢,当下紧紧的挨了过去,殷勤的上手舀了一碗汤,且避开他来接的手,非要喂他喝。 昊明瑞不肯放弃在一旁呱噪,“叔,说好的事,怎么能悔。” 安木显然没空搭理他,背对着他喝汤喝的认真。昊明瑞跟个小孩子似的,上手就去扯衣服,誓要把人给扭摆过去。 “干什么,干什么呢,”安彩不客气的指责,“这么大人了,也不正经点。” “你,”昊明瑞本要爆发,想起什么忽的一顿道,“叔,我懂了。” “我懂你意思了,你早说嘛,这有什么的,大家一家人。” 昊明瑞在一边自说自话,到是看好戏的安彩被他说的莫名其妙。 “小婶子~~~”正自奇怪,就听昊明瑞在对面怪模怪样的叫了一声。 安彩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有话说话。”阴阳怪气的谁挡的住。 “你有百草堂,我有季家,我们合作。”昊明瑞兴奋的拍掌。 安彩过过脑就有些明白过来,昊明瑞这是想拿园子里的药材,不过百草堂开的艰难无非是没有实质背景,看昊明瑞这骚包样,季家商行没有一般般牛逼也是不可能的,合作对她最有利。 “成,”正事上,安彩也不扭捏。 昊明瑞赞了一声,“爽快。” “既然如此,我也不让你吃亏,有些事估计六叔也没跟你说过,不如我来跟你说个清楚。”昊明瑞喝了口酒后缓缓道,“你可能知道园子里六叔打理的药材非珍即贵,但到什么程度,你可能不太清楚吧。” 安彩老实点点头,就后面园子里这点东西,要是向木头打听,估计能问出瀑布汗来,而且他也不清楚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市面上作价几何。这事还真得昊明瑞来给她说道说道,不愧是跑江湖也没耽误功课的厉害人。 “别的不说就说那六花七草,六花是指,蕃黄,紫翘,连槿,星辰,含笑以及千丝棉,七草就是百日,万寿,福禄,香兰,瓜叶,三角,火鹤。单出来卖,就是一株花草十两金,还是有价无市的。原因在于,上了册的这些花草都是有特定环境才能长成,世上无人能培植。” “无人?”安彩听了愣神,自动接话。 “对,无人,”昊明瑞万分镇重,此时却炯炯有神的看向了在旁面无表情的安木。 “那…..”安彩伸伸手指点了点安木的胳膊肉。 昊明瑞一声叹息,仰望星空,似有感想,“记得小时候,我跟我叔生活了那么多年,也就见他种出两三种来,那时不懂,江湖闯荡才知是有多难得,可如今…..” 满天繁星坠入他的眼里,流光溢彩煞是好看,再添嘴角那抹不可忽视的笑,翩翩佳公子神采飞扬,却是全然臣服在稳坐一边的安木的脚下,那股子的崇拜劲,只要对方点点头,就能当场跪舔,“那园子里,六花七草竟然全有,这简直就是啊…..不敢置信。” “哦…..”安彩只是点头,正要跟着赞叹,桌底下横出一只手来,把她的右手紧紧握住,又在手心捏了捏,诧异之余,对上安木全然注视着的眼,当下哦的一波三折。 原来这事还有齐元珠的功劳,那就是说,她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所在,当下这背脊就挺的直直的一脸自豪,可惜了那个瞎了眼的昊明瑞并没有分给她一点半点的崇敬眼神。 安彩努努嘴,腹诽了一句,不识货,虚荣心得不到满足只能涩涩的转过头去。 那头,崇拜完的昊明瑞还在继续“…..我们不可能傻的把六花七草单株卖,赚那些蝇头小利,用配方熬制成药丸才是正经。” “其中福寿草与紫翘花,再配旁的药材,就是如今一颗难求的保元丹,别说只要有一口气在的,就能从阎王那里挣出三分机会,就算无事人服用也有延年益寿之效,这功效远不是被常人神话了的延绵丸可比,这东西别说京城皇宫里没有几颗,就是漠北也只有少数余留,还是当初六叔在的时候制出来的。” “就卖这一种?那别的花啊草的,就没法入药了?”安彩听了半晌纳闷。 昊明瑞凑头小声解释,“保元丹是目前唯一能在市面上卖的一款。这么跟你说吧,其他的叔叔自然也能配,一出世就是个宝物,但凡宝物,谁不是私藏了,哪有作价的道理,只要被有心人知道,肯定是不会放过的,我们何必找这个麻烦,自己手里攥着,做个急需不就完了。” “而且,六叔当年离开前,确实配过不少的保元丹,很多都流落在外了,真真假假搀和,早就说不清了,我们混进去,再用季家的招牌顶着,落了人眼了,也有个说法不是。” “无论怎么做,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人知道我叔的事情。”昊明瑞语重心长做了结尾。 结果,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安彩脸色一变,直接道,“那就别卖了。” 昊明瑞一愣,舌头打结,“诶,你,不是,诶,这么大笔买卖,你没兴趣?” 但凡触及到安木的事,安彩打心里不敢有所闪失,前头是她无知无畏,如今好说也得了教训,小心谨慎还来不及,实话实说道,“相比安木的安危来说,钱算什么,不卖了,我明儿就让百草堂关门去。” 昊明瑞是真的惊讶,见她要拉安木离开,赶紧劝阻道,“等等,等一下,这么急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安彩诚心想走,心里还琢磨着怎么让昊明瑞也打消这个主意。可错眼看向安木时,却见他不以为然,反拉她坐下。这意思是让她听昊明瑞把话说完,安彩只能再次坐下,听他继续分说。 昊明瑞此时才好好看了一眼安彩,忍不住点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面。” “得了,少说废话,赶紧着。”理所应当,赞的不是地方。 “好吧,昨晚我就提过,我能找到你们,比如京城的,比如我父亲,那是顷刻能得到消息的。他们会不会有什么行动,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派人在外围盯着我们那是一定的。咱们什么都不做,反而不好,毕竟他们是想要在我叔身上得到东西的,不如就做这保元丹,不伤根本不伤情面,往市面上一方,价高者得而已,对不对,也省的这里动静太大,引来不必要的人,更加麻烦,你说是不是。” “就这样?”事关安木,安彩越发慎重。 “你只要相信一点,”昊明瑞敲击着桌面,盯着安彩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天底下最不希望我叔再次发生意外的那个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彩转而问了安木一句,“你怎么说。” 安木实在,一锤定音,“听他的。” 昊明瑞显然松了口气,当下语调就高了,真心道,“小婶子,药材的事听我的,其他的都可以听你的嘛,要不咱们开个酒楼,客栈,或者是金银器皿店,只要你想,要人有人要物有物,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听他这话,就跟过家家似的,估计下面再加一句赢得归你,输的有我,就齐活了。 “行了,今晚先到这里,有想法我会跟你说的。”安彩才不跟土圣客气。 “那行啊,随时跟我说,我也可以先派个能干的掌柜给你使使,自家人一句话的事。” 昊明瑞见他们要走,这次没留,一路把他们送出了穿道。 “你是不是早就是这个意思?就让他来说给我听。”安彩踏进自家院子,就忍不住发问。 安木拉了拉她的手臂,没回答,却示意她看院子。安彩后知后觉抬头去看,就见几步远处起排站着四个侍女,手上都拿着物件,无声无息,如同化进了夜幕中。 安彩轻轻咳了一声道,“放进屋里,都退下吧。” “是,”侍女齐头弯腰,顺序走进了里屋。 安宅两位主人到是都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灯光点亮,影影绰绰的人影。 安彩忽有所感道,“我怎么觉得还是以前那样好。”话出口才怔愣,其实以前这些活都是安木做的,她是真正坐享其成的那个,要说这话也该是安木说,脸皮厚成她那样,也属难得。 结果,安木直接点头允道,“确实,那就按先前的。”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烈女型女流氓(名号忒霸气O(∩_∩)O)和河东河西的雷,么么哒   ☆、第40章 牵绊 两人把侍女打发走后,洗漱安歇,相拥在床上说话。 “…..你说,你哥,就是那个漠北王会来找你吗?”安彩在他的肩胛骨处蹭了蹭,嫌太硬移了移,到了他的胸肌软肉处。 安木把她刚才挪乱的发给顺到了脑后,下巴点在她的头顶道,“不会。” “那你也不会去找他的对吗?”安彩抬起头想要看清他的眉眼。 “不会。”一吻触到她的眼睑,遗留淡淡温润。 安彩听了稍有心安,低头轻笑,把自己往他身上更紧了一紧,沉默半晌似开玩笑道,“现在家里这么多人,我是不是应该把主人的样式摆出来,不该再睡懒觉了。” “不用。” “那不行吧,多少人看着,特别是那几个新来侍女,不知道会在暗处怎么嘀咕我呢。”安彩心虚,不由自主的用手指在他的胸前画圈圈。 安木把她捣乱的手抓握定住,胸脯起伏半天才道,“你起不来。” “诶,怎么说话哪,”安彩娇嗔,她以前只是家里人口少,他又有事忙,她起不起差别不大,才一天天毫无负担睡下去的好不。 “齐元珠,吞噬精血,精力不足,本体萎靡,再过半年,你该服药。” “什么?”安彩惊疑不定,“你是说我睡懒觉还是齐元珠的缘故?” 安木眸中似有银光略过,爱怜的用大掌包住了她的半边侧脸,“都有我,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我才不那,”安彩听了这话反而奇异的平静,半晌后哼笑出声,“你的意思是,过半年后,我就该用你的药才能活。那是不是就是说,没有你在身边,我也活不下去,你不会看着我去死的对吧。” “没有死。”安木明显不悦,拇指摁住她的下巴,狠掐了一记。 安彩顿了顿,理了理思绪又道,“齐元珠能救你,而我拥有齐元珠,那么我就能拥有你,要是有什么代价要付出,哪怕是我的生命,我都觉得值得。木头,真的,本来我就觉得得到你太过轻易,你对我又太好,有些事情不敢想,就怕是场梦,一吹就消散了。我有时都觉得要是有一场刀山火海证明你对我有多重要,我就去趟去走,然后你就该把我刻进你的骨髓里,永世不敢忘…..” 这是情话,说的轻描淡写,絮絮叨叨如同家常,安木听的头皮都炸了,却听她还在继续,“你看你好了,我却要被齐元珠给拖累了,你哪怕是为了报答我,也是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吧,对不对。”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我以后有多惨,你告诉我听听,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她这是在担心自己吗,她是在期待,期待不好赶紧到来,什么心态,安木想不通,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如此不安。 这就叫牵绊,安彩暗暗得意,他要是离开她,她的日子就会难过,看他还怎么舍得,那充其量,他去哪都不会丢了她,哈哈,不错,不错。 安彩打心眼里不为自己即将或者注定要成为小白花的命运而窃喜感到可耻,如今只要多一线的机会能把安木给留在自己身边,她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安木心涩涩的疼,首次为自己的不善言辞而着慌。 结果,安彩已经自动转过了话头,“哇哦,原来我这是有理由的睡懒觉,可惜没法跟昊明瑞去争辩争辩,省的他都用那种眼神看我,呵呵,下次他再说,你去揍他一顿。” 安木一噎,哭笑不得的点头。 后头,安彩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话,安木百般温和的听着,柔情蜜意之下竟然没发生什么,睡过去的安彩也是纳闷。 也许是心里作用,奉命睡懒觉的结果就是一觉醒来直接到了午后,知道时辰的安彩忍不住咋舌,心里暗暗作怪,还是要收着点为好,若是再这般下去,岂不是一觉把一天给睡过去了,大大不妙哦。 可能是有人跟那些个侍女说过话,无人到里屋或是门口打搅她,等到她梳洗完毕,跟着柳三娘去到偏房,才见翠微等在门口。 “夫人,”翠微跟着她进了房,躬身把一份册子递了上来。 安彩接过,翻开来看了两眼,才想起有这么一件事,看着上头整齐罗列的来历,籍贯,原由,入府几年,家中亲眷,特别是擅长何事,详详细细,一一列举的清清楚楚。 “不错,排班也清楚,那就先按这个各归其位吧。”安彩连连点头,不吝赞赏。 穿着一身素色衣裙,头上只插了一根银钗的翠微,腰身弯的更低,言语更为恭敬道,“夫人,碧溪和两个小丫头针线活虽好,怕是只能在入秋前勉强赶出您和大爷各两套外衫,是不是还依着先前的规矩跟彩衣坊再订?” 室内忽的安静,安彩半晌没有动静,无形之中到是添了几许凝重,初来乍到的翠微僵的都直了,脑子纷乱理不出到底哪句话说错,到是柳三娘安定的站在一边,只悄悄瞅了上座主子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安彩面无表情,想的无非是,一年到头她跟安木到底要做几身衣服,去年冬天就用彩衣坊买来的两套给过了,春季和夏季都是有刘善元命彩衣坊的魏掌柜亲自送来的,一季六套,她十套。两套华服,其他都是家居,据说真正高门大宅的女人,出门一套,屋里一套,吃饭换一套,有长辈家,去见长辈还要再换,她既不出门,客人上门也少的可怜,懒怠之下,一套从起床到睡觉结束,怪不得昊明瑞看到她总是各种挑剔…… 越想越偏,思绪已从衣着直接过渡到吃食以及昨晚在昊明瑞看到的家居,等她回神,室内静悄悄的,掉针可闻,而翠微吓的汗湿了衣襟。 “哦,你继续说。”安彩都不记得刚才说到哪里了,见人家如此紧张,到是有些不好意思。 翠微见她说话,长吁出一口气,憋着声线,不敢再套话,直接说出原委道,“昨儿个昊少爷那处的翡翠姐姐找奴婢说话,这边的衣服是不是一块从季家过来,奴婢问了柳婶子,知道先前订的是彩衣坊,因此想问问夫人的意思。” “这样啊,那就跟那院一块吧。”安彩才不会跟昊明瑞客气。 “是。”翠微赶紧应下,心下暗暗谨记一点,跟新主子说话最好直说,拐弯抹角什么的,直觉会有偏差。 这边的事刚议完,就有小丫头在门前禀报,说是七夫人过来了,在堂屋等她。 她来,到是不出安彩意外,毕竟她这边的人前头的都是刘善元那边送过来的,这边这么大动静,那边一丁点不晓得怎么可能呢。来是来了,就是不知道所谓何来。 安彩进到堂屋门时,就见七夫人没有像过往一样慵懒的坐在榻上靠着炕桌等她,而是俏生生的站于地,一副翘首以盼的摸样,看见她进来,神色忒古怪。 “让您久等了。”安彩当做没看见,像往常一般笑的乐呵。 七夫人勉力扯嘴保持微笑,上前两步,亲昵的握住了她的手,道,“哪里的话,来之前没送帖子过来,实在抱歉。” 帖子,额,安彩大为纳罕,啥时候她跟她还玩这么文绉绉的客套。 两人隔着炕桌对坐,翠微领着侍女进来倒茶焚香,原先修缮的过于简洁的堂屋被众女子愣是衬出别样光华。 七夫人一直盯看着忙碌的侍女,细微知著,越看越心惊,越看脸色越是难辨。 安彩看侍女的作为没啥感觉,只是观察对面七夫人的时候,到是有些讶然,本是个绝尘美女,忽有了俗世的困扰,刹那间就被拉下了凡尘,飘渺之气再不可见,生生少了几分绝色。 “请用,”安彩把侍女刚摆好的茶盏,往她那边推了推,笑盈盈的就跟以往无甚差别。 七夫人收回视线,反而盯看了她好几眼,撅嘴一笑,道,“妹妹,好手段,有如此出身,既然能掩人耳目到不可窥视的地步,姐姐过往若是有所得罪,实在抱歉。” “哪里的话。”妹妹?姐姐?安彩掩袖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七夫人端详她的神色半天,见她不接话,再道,“不知妹妹跟江南季家是何关系,是否方便透露一二。” “哦,这个,抱歉。” 安彩含笑作答,态度不可谓不好。 从安彩本心来说,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为了杜绝别人在在她身上下功夫打听,索性断在前头算。 可这番话听在七夫人耳里,绝对的混账,毕竟作为她来说,能够亲自上门打听,已然是面子十足,居然被人拒绝的如斯干脆,玻璃心的七夫人怎么受的了。当下变色,撇过头去,显然是在极力控制情绪,回头时柳眉急蹙,语气倒是平常,“妹妹说笑,此次来,姐姐是替我家夫君问问,与安大爷的约定是否还奏效?” “这得看我家大爷的意思。”安彩自觉说的再是正理没有。 “那成,打扰了,这就告辞。”七夫人美人心肠,气得够呛,暗恨,小人得志,瞧那嘴脸。 安彩见她生气,虽不解,也不会上杆子赔礼道歉,再说了她问的都是她不能答的,犯不着为了让她舒服了,到是把自己家的事给卖了,她真没蠢到那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安彩想做柔弱小白花,博取同情心把安木留下,哪里不能去,但愿她能如愿。 七夫人放不下面子,安彩说话不会拐弯,这得罪人的事.....不过也不怕,谁叫人安彩背景硬捏。   ☆、第41章 悟性 从垂花门往里进,丫鬟婆子站了一地,垂腰束手,噤若寒蝉,穿过长长走道,到了一处阁楼门前,有粉色衣衫的大丫头各占了一角的门廊,侧面对着的正院,四门大开,台阶上残留着碎瓷木片,再往里翻倒的铜炉,洒落的香粉,铺成了一地,扯落的门帘,歪歪斜斜露出里面一站一躺的两个人影。 站着的是个五十开外的男人,面目沧桑,凝眉深重,似有千般无奈,直直看着躺在榻上的娇小身躯。 “别哭了,诶。”男人压着嗓子轻喃了一句,未化解在口中的叹息声渗出齿缝,清晰的在空荡荡的室内回响。 躺在榻上的人儿,忽的一颤,抽泣声越发明显,侧转过头,蹙眉凝泪,怒斥,“好你个刘善元,当初你千般万般骗哄与我,我抛掷一切与你远走,事过境迁你是生厌了,是不是就此想休离了我,呜…..没心肝的,我年少无知,瞎了眼才跟了你,呜……” 刘善元听了在地上狠狠一跺脚,想说些什么,又看见前面的人以泪洗面,委实可怜,重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长叹一口气道,“早先就跟你说过,安木是个能人,来历蹊跷,能用则用,敬着才是妥当。” 榻上的七夫人听了撑着手肘坐起来抢白道,“我不是按你的意思做了吗,亲自在暖阁招待那个粗鄙的女人,好言拉拢,你还想怎么样。” “是,那你又为何换了安家送去给县丞的节礼?把欢颜香透露给闵大人?齐夫人又是谁,你不该比我清楚,居心为何,难不成想让我给你说清楚了?” 七夫人听了这话,抽出手绢仔细擦拭了干净,柔弱也不装了,腰板也直了,手肘靠在炕桌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刘善元看。 刘善元被她看的好不自然,退后坐在了椅上,也不看她,只是瞅着扯破的门帘出神。 七夫人见他这副摸样到是先乐了,“你怎么不说了,继续啊,戏演的你自个儿都分不出真假了吧,齐夫人是谁,你想听?我又是谁,你终于记得问了?” “刘善元啊刘善元,当初你不是挺大胆的吗,奋起一搏,得势又得人,才有了如今身家,怎么现在年纪一涨,安逸日子过的久了,稍微有点动静就想明哲保身了,告诉你,晚了,白享的十年富贵,想抽身,做梦。” 七夫人言辞犀利,美人脸孔娇艳如鬼魅,在这天清气朗之下,生生憋出一室凉气。 刘善元果然脸色突变,再也不能保持镇定,努努嘴,愤怒乍现,但却不能有足够力道的反驳之语。 室内陷入长久冷寂,两人都未说话,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刘善元忍不住这等气氛,起身想走,确实七夫人把人给留了住。 再次开口七夫人明显缓和了语气,笑染眉目,又是那个华丽美人样。 “爷,我们人前显贵,人后又是谁家的奴才,你比我更清楚,皖山险山恶水,却是不容有失之地,我们这几年为北边尽心尽力,还有了如今的田园自在,不给上面看着点风吹草动,岂不是…..爷,你我到如今可早就是夫妻一体了,你要是不好,我能到哪步去。”七夫人语重心长,见对方神色缓和,嫣然一笑后,又死死的压住声线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今年,也在明年,这天下就要乱…..” 刘善元一听,赶紧起身去关窗拉门,眉头皱的死紧,忍不住叱道,“小点声。” 七夫人见他在意,知道这话差不多了,再接再厉道,“前头我都听你的,可这安木来历不明,不是哪家派过来的你能信?无论是谁,你要是不弄明白,你睡的着,我们就这点能耐,但是闵家那边可有的是手段,我把消息放过去,一是想探探是不是他们那边的人,二是,也是想来个渔翁得利,让他们去查,我们就在后面捡便宜不是更好。” 此时,刘善元已然坐到了榻上,从她手里抽过绢子,擦着残余的泪痕,不失温柔道,“你说的都没错,但是你动作太快了。” “怎么说,”七夫人委实讶异。 “我看见巴爷了。” “谁,”刘善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引起七夫人极大震动,上半身完全趴到了他的身上。 “巴海,在安木家里。”刘善元轻轻的在她耳边又吹了口气,显见他的七夫人如筛糠似的抖动,叫出来的声音都岔了调,“怎么可能。” 看她失神落魄,刘善元伸手进她的衣襟,一振手,趁机撕裂了她的衣裙,这娘们惯会装,平日里又不让他碰,嫌弃来嫌弃去,直把她供成了绝世明珠娇贵,如今看她失神,又受了一下午的闲气,刘善元岂有放过之理。 七夫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镇静,等到刘善元贯入她的体内,都没让她回过神来,嘴里一个劲的呐呐,“怎么可能,我在这里,为什么还要派人来,为什么…..”些许绝望,些许无助,惨白着张脸,又被人翻来倒去粗蛮对待,真正可怜见的。 一场折磨完结,刘善元餍足起身,大手掐了一把女人的细皮嫩肉,欣喜的看着点点红斑趋向青紫狰狞,强硬的扭过她的脸,伏身在她的嘴上又咬又啃,好一阵玩弄,直把人疼的轻声尖叫才算完。 随后,又做出一副怜惜摸样,把落到腰间的锦被往上拉了拉,严实盖好后道,“你前头做的也不算大错,既然有可能是北边来的,那咱们就不好插手,让闵家动手更为妥当,我看那安木是查不出什么来的,要是闵家足够聪明,就会从那个蠢笨女人身上动手,这等粗鄙妇人,绝不会是出自大富大贵之家,我看就在本地找,说不准就能出线索。” 七夫人染着红寇的手紧紧抓着褥子,红肿的唇紧咬,用着一副已然沙哑不堪的声音建议道,“不如我们也暗地里查查。” 刘善元呵呵一笑道,“也成,你想查就查,不过得千万小心,我看那安木对他家的女人还是有十分在意的,要是真的是北地派来的,做的过了分,也怕不好收拾不是。” 七夫人听了这话半天没出声,只是青红脸色斑驳,诡异恐怖。 被人评价为蠢笨女人的安彩此时正在目瞪口呆的听着人的哭诉。 “夫人,奴婢小时家里突遭劫难,幸得季公子搭救,后被送入季家,自愿卖身,服侍公子,却不料公子一去经年,奴婢本是没了期盼,以为此生报恩无门,不料此番前来,尽见公子就在左近,夫人,奴婢只求能了了夙愿,他日结草衔环,必肝脑涂地。” 安彩看着地上趴跪着的侍女,进来就是一阵哭诉,听了一脑门子的悲惨过往,她任是想不通,是她见识少,还是别人看她是真傻好说话。 这年头难道不是主子挑丫鬟,到她手里怎么就变成丫鬟挑主子了?她跟她们相处才没几天,不得不说,这些个侍女各个是百里挑一,能干非常的,就这个琴心跟着柳三娘管理着庶务,也是手脚勤快,当的起一声赞,后头一打听,才知道她是来的这些大丫头中,首屈一指的,在季家比翠微还上着档次,她也就一时高兴,跟她们多说了几句,怎么就引出了这么一大章子的话。 “住口,”翠微早就安奈不住了,拼死闯进屋里,强势想把琴心拖走,害人害己东西,这让夫人以后怎么看待她们,被猪油蒙了心的蠢货。 “不,你放手,夫人,奴婢只要一到晚上,就会想起当时惨状,若是此愿不能了,怕是终身不得安宁,夫人,您大慈大悲,该是能体谅奴婢的心。” “我体谅?”安彩忍不住想笑,“我为什么能体谅?”她是真奇怪了,怎么就她身上了,她就会体谅? 琴心从翠微处抽出手臂来,狠狠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却是抽抽嗒嗒,说不出个所以然。 安彩忽然懂了,几天功夫就让人看出她是个出身贫寒之人嘛,理所应当理解这些下人的难处,别当自己真是个金玉出身,装什么大头蒜是吧。 安彩是真怒了,说出来的话也愈发深冷,“你想到季少爷那里去伺候?” 琴心再次磕头,转着音哭泣。 “季少爷也跟你似的,记着当年?行吧,我到是要看看,这是不是能唱出一曲鸳鸯配来。”安彩冷哼道,“去把季少爷叫过来。” “是,”翠微当下行礼后退,脸色说不出的阴郁。 室内只闻女子抽泣,安彩到是气定神闲的开始品尝厨房新上来的江南糕点,色艳味美,就是繁杂了点,就跟人似的,总是麻烦更多。 “怎么了?想好要做什么行当,你叫人传一声就成,干嘛非让我过来。”昊明瑞未见人先闻声,语调随意。 进来后,他也不用招呼自寻了位置坐,眼尾都没瞟地上的人一眼。 “干什么,请我吃糕点?这些东西,我都吃腻了,看不上。”季明瑞是见了安彩不挤兑几句,就不舒服。 安彩不理,下巴点了点地上的琴心道,“这人说要到你身边伺候。” “到我身边?”季明瑞纳罕,这才憋了眼过去,“哪来的丑东西,碍眼。” “说是跟你有旧。”安彩冷不丁又插了一句。 “跟我有旧的人多着去,怎么,是新来的那批奴才,这季家真是越来与不像话了,找的都是什么人,统统打发了,爷多的是人……” “夫人。”琴心偷瞄了昊明瑞无数眼,就是找不到机会说话,听到这里早傻了,翠微赶紧跪下,只给安彩磕头。 “行了,其他还不错,那就打发了吧,白惹心烦。”到此处,安彩忽又觉得没那意思了,奴才犯蠢,她跟着瞎起哄什么,免不了还要被昊明瑞给笑话。 “就为了这事,你把我叫过来,你可真闲。”果然,昊明瑞弄明白了,当场翻了个白眼,“还杵着作甚,拖出去。” “是,是,是…..”翠微比谁都敏锐,给外面的柳三娘使了给眼色,两人一个堵嘴,一个绑人,没两下就收拾的干净利落。 人都走的远了,安彩感叹了一句道,“是不是谁都看我不像当家的。” “你的悟性可真差。”昊明瑞不失时机在一边摇头晃脑的感叹。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   ☆、第42章 来信 又是不欢而散,不过这次是安彩下不了面子,自己走开的。 想去园子里看看,一路过去还能见到不少化成家丁的壮男,或是守在门前,或是隐蔽在墙角暗处,本是个安居之所,不知不觉就成了个防守森严的禁地。 安彩在最后一道门前止步,见还是那三人在门前探头探脑,陡然就没了那心思,转身回了去,刚迈进院子,就见几个侍女守在门前,一副战战兢兢的摸样。 真是去哪里都不消停,明明房子那么多,地方也是越扩越大,怎么忽然就找不到一处足够僻静的场所了呢。 “散了吧。”安彩懒怠看她们一眼,不容反驳的把人给驱散了。 翠微沉得住气,当下喏了一声,抬脚就准备走,只是在她身边的侍女就不如了,急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但前有翠微,后有柳三娘做那挡门神,又有琴心做例,到真没再敢闹出荒唐,低低一福,也只能跟着出去。 走进主院里屋,肆意的撑了撑筋骨,就没形象的倒在了榻上。 四周静悄悄的再无一人出现,安彩用脸蛋摩挲着舒滑绸面,连打了三个滚,才找到了惬意的感觉 。坚守此处不容他人闯入再正确没有,睡个觉还要端着,防止被人探见,坐拥千万家财,无双权势又有什么用。 想到此处又忍不住偷笑,这才哪到哪,就开始嫌弃富贵烦人了,确实是个志穷气短的,合该山上囤窝的货。 不过午夜梦回,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梦见山上的日子,背靠厚实怀抱,坐看风起云涌,好生自在。 诶,山上总想下山会更好,山下又羡慕山上的清闲,人啊,左不过自寻烦恼。 躺了半晌琢磨着是找点针线活做做还是就此懒下去,抬头间就发现榻尾多出了个花架,半人高,上面摆了个非常之眼熟的瓷罐,可不就是老院子开火时,从镇上买来准备藏银钱却被安木偷取装了黑土的。 这在昨天都还没出现的物件,怎么就突然在这里出现。 安彩好奇之下,懒得起身,翻了个乌龟盖,就换了个头尾,撑起上半身去瞧。 黑泥还是黑泥,就是多了细细的柔柔的一株嫩苗,长了两片刚刚舒展出来的叶子,绿的苍翠浓郁,叶肉丰厚,仔细查看,晶莹剔透,恍惚能瞧出里头装着的绿液。 外形跟玉观音差不多,就是它长的更招人点,且忒小忒弱。 这就是齐元珠出现多久,就被洒了多久的红珠水的黑泥里长出的玩意? 安彩到没有更多可惜,当初是黑泥时被洒了也就洒了,到现在出现这么株苗苗,总归是有结果了不是,就是不知道有多大神效。 想到这里,安彩忍不住伸手去碰,连皮都还没碰到,就听门边有人厉声制止,“别动。” “啊,”安彩循声转头,自动把手给缩了回来,看见来人是安木,不满道,“干什么你,吓人一跳。” 本以为会等到他的安慰,结果人径自走到花架前,紧拧着眉,看了又看,还不放心的从腰间取了那个随身不忘的木罐子,往里倒了点水进去。 安彩本来还纳罕,想着他看清楚了总归理她一理,可他从进来到现在始终全神贯注的盯在一盆不知所谓的幼苗上,看那样子还真以为她动了什么,当下这不满情绪得到了升华,都不用酝酿,直接就发作了,“什么意思啊你,我真没碰。” 安木显然没听进去,再三再四看了又看,好不容易等他开口,问的却是,“一点没碰?” 我去,安彩气了个仰倒,索性胡说八道,“碰了,连泥都给我翻了一遍。” 安木听了这话,才后知后觉回头来看,见她生气的脸都红了,才把木罐子放到了花架边,搓了搓手,想要揽她的腰。 安彩愤恨的拍打他的手,除了自己的手心生疼,没任何结果。 拼命扭腰往里躲,嘴里撒气不停,“你走开,别碰我,走走…..啊,弄痛我手了,混蛋,让你碰让你碰。” 安木长臂一伸,根本没让她挣扎几下,就揽进了怀里。 安彩就像只被触到哪根神经的蚂蚱,垂死蹦跶,逮着他的软肉又咬又啃。费了半天劲,除了自己的牙疼,还是没结果,喘着粗气萎靡不振。 “怎么了?”安木见她消停,一边发问,一边掐着她的手腕。 自从那天道破她可能面临的精力不济,安木时不时就会握住她的手腕来这么一下。 安彩翻了个白眼,想要不理他,可他强势要扒她的脸看她的表情,没了办法,实在斗不过,只能跟他掰扯常识。“不想让我碰,就被放屋里,放屋里也不跟我说,算是怎么回事,到头来还怪我还怪我…..” “没,”安木放开她的手腕,轻吁出一口气才道,“早上我会把它搬出去,午后才放回来,早两天就在这里了,你没看见。” “有这事?没有吧。”安彩为自己的眼神纳罕,不可能吧,这么大个活物,她愣是没看见。 可安木不会说谎,好吧好吧,她承认她眼神不好,但记忆绝对不会出错,“那能不能碰,你应该没跟我说吧。” 安木帮她收拾着散乱的衣裙,这次他到是没否认,“没有。”他以为她会问,结果她没看见,而他从不主动说话。 见他稍微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安彩决定勉为其难放过他,好奇的探头又看了一眼,嫩绿两片小叶子,真没看出什么奇处来,怎么就让他这么费心。 “什么啊,这么着紧。” “以后你就知道了,”安木顿了一下,神色严厉再道,“不要去碰它。” “知道了知道了,你当我小孩啊。”安彩悲愤,牙又痒了,抬头咬了他的下巴,吞了一嘴毛。 “好难吃,呸呸。”安彩没有形象的嫌弃,张着嘴乱呸。 “剪了?”安木一遍又一遍的擦干她的唇角,忽的建议道。 安彩奇道,“你当初不是不让动吗?现在怎么就成了?” 安木挑挑眉,并不做声,只是看着她。 “看我干嘛,我又没叫你剪,不会家里人多了,你想招摇,是不是啊你。”安彩无中生有,捏着他没有毛的脸皮,使劲的扯。 安木随她摆弄,没有解释,安彩也就是随便抱怨抱怨,事到如今,不管他以前遮掩是为了什么,到如今,安彩反而觉得这样挺好。 室内一时恢复了平静,温情在两人之间自然流转。 “那些人你不喜欢,就换了。” “哪个?哦,你说的是翠微她们啊,”安彩卧在他的腿边跟他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莫不是他们已经打算把人送走了,怪不得刚才她们看她跟看菩萨一眼。 “算了,留下吧。”再来一批也一样,家里人这么多,赶了侍女赶不走那些个家丁,最起码昊明瑞就不会走。人是肯定要添的,添谁不是添啊,能用就成。 安木不是太赞成的默许了,在他眼里,从没把家里多出来的人当事,只要不破了他的界限,以前是不要轻易进入园子,如今是主院不能留人,但统统不及惹安彩不高兴。 刚才昊明瑞到园子里小心翼翼的告诉了他这事,他差点没忍住火,给他几下拳脚吃吃,下人是用来服侍的,现下却让主子受气的,是谁给的大面。 当时昊明瑞死活抱着他的腿,说他知错了,选人不清,事到如今最好是问问安彩的意思,毕竟现在是她的人,要留要赶都得让她拿主意。 听了他的话,安木并不以为然,不过还是过来了,如今听她这么说,他也觉得无所谓,看她并不勉强,那就有她安排就是。 翠微她们是留下了,不过安彩还是决定让柳三娘统管着她们,毕竟柳三娘做事确实要比她们牢靠的多,跟她配合起来,从没出过什么大错,杀杀这群小姑娘的锐气也是应当。 如此太平了有个把月,安木眼看着又要上山去,这次到不是跟刘善元的进山人一起,而是他本身的需要,据说有好几种药材需要山上寻。 至于昊明瑞到是一心操办着百草堂卖保元丹的事,至于完颜霜早前已经漏了风声,安彩不敢卖,他到是没什么不敢的,索性也就搭上了,最近几天神出鬼没,并不常在安宅。 而安宅左院的工程仍在如火如荼的进行,跟以前不一样的事,这次工地附近有粗壮大汉整日巡逻,工人除了固定的地点,不许糊涂乱走。 安彩到是极想把昊明瑞的提议给拎起来做,可想的多,隔天又自我否认,一日又一日的就这么拖了下来,就连昊明瑞早早安排的一个掌柜,也被她派到百草堂,先领着张百龄做事给搁置了。 又像往常一样睡醒,吃完中饭,在园中转了一圈,又盲目的在院子里走,哪里都找不见人,困顿思索半晌,才想起那人已经去了山上。 无聊回到主院,柳三娘拿着信笺等在院子里。 “百草堂送过来的。”柳三娘如是回答。 安彩接过有些莫名其妙,等到她回屋拆开,只见上面光棍写着一行字。 明日午后,集安酒楼,牛家村事宜。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锦瑟流年似水华的雷,么么哒 最近给麦麦投雷的都有拯救麦麦的能力,非常感谢,真的!   ☆、第43章 坑谁 隔日,安彩叫人套车,启程去阡陌,老八不声不响的带着几人打马跟在了车后。 安彩掀起车帘看了一眼,也就随他去了,琢磨了一夜知道这事难了,且迟早要来,她可以面对任何刁难,唯独不怕被人踹了老底。 “去集安酒楼,”进了阡陌镇后,安彩冲着帘外的车夫如是道。 翠微团坐在车内,探究着安彩的神色,时不时留心着她小桌前的茶点,该添得添该满上的满上,谨小慎微,力求把所有的动作都做到最轻。 据张百龄让人带过来的口信是,是有个自称跟她同乡的人带信过来,直接放到柜面上的,说是要转交到她手里就清楚了。 短短一行字道出她的来历,集安酒楼,她的所谓前夫。牛家村,她这具身体的来处。 且人还贴心的选了安木不在家的时候,真正的准备妥帖,再善解人意没有。 安彩把前前后后该想到的事都想明白了,至于该不该来,连个犹豫都没有,无论那里有谁,出于何种目的,人家替她做了决定,她该感谢才是,也枉她在无聊的时候偶尔想起,万一跟某某人偶遇该如何是好。 还别说,以前那些腌臜事,到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自己没兴头,亲耳听到从自己口中吐出那些个事,她想想都觉得脑壳儿疼,若是别人以为她是故意瞒着,就此来要挟她,那来的正好,她到是不怕把这戏一茬不落的看下去。还真不建议跟安木一起来看,反而别人说,比她自己说,让她能接受多了。 至于安木怎么看,他要是有点过激的反应,那都不是冲着她去的,这点自信她还是有,否则如何对的起他这么长久的疼爱。 安彩一路打算的满满,但是上了集安酒楼被人引到一间望江包间,看见里面坐着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位老妇人时,还是惊讶的愣了神。 老妇人梳的极为周正的发,衬着常年在日头下做活而晒的过分苍老的脸,昏沉的耷拉着的眼皮,双手紧绷束于桌下,瑟缩失据,极为不安。年轻夫妇除了貌相年轻,行为举止并不比老妇人好上多少,只是女子肤白体胖,男子高挑消瘦,眼神对视间,狡黠精明,心中似有依仗。 见有人进来,他们起头是一惊,惶惶然站起,男子手臂不及收缩,直接撞在了桌沿,发出重响,胖妇人谄笑去扶,反被男子甩脱,至于老妇人则全神在安彩身上,看起来是越发糊涂。 一路斗志昂扬准备大战一场,让那些算计她的人好看的安彩,见到屋里的人时,瞬间抽了骨头,满脑门的冷汗,原以为会斗大魔王,或是解决过往恩怨,临了临了,到了现场直接换了人,还是她一点都没有准备的亲人。 她是个纯傻逼,都说牛头村了,挖的是她老家的底,来的会是谁?自然是她此世的母亲和她的兄嫂,说实话,要不是他们突然出现,她差不多都快想不起来了,要是说起父母这一词,她想到的肯定是前世的父母,而不是今世相处没几年,光顾着劳作掩饰身份的所谓家人。 “哟,这是安彩?老天爷啊,这是吃了什么仙药了,怎么长的这么俊了,这可比王财主家的姨娘还俊哪,哎哟哟。”胖妇人也就是安彩嫂子,戚娘子梗着脖子长呼短叹,一屋子都只听到她一人咋呼。 至于瘦高男子和那老妇人则是直眼看她,说不出什么情绪,愣是成了木桩子化了。 后头跟进来的翠微,一见这模式,赶紧在身后掩了门,挡住了外面窥探的视线。 “娘,你快看哪,这是安彩,你的彩丫头,当初我给做的媒,没错吧,瞧她一副细皮嫩肉的,这在严家不知道过的有多滋润呢。”戚娘子喜滋滋说的乐呵,只是掩饰不了眼中□□裸的妒忌羡慕,从头把她打量到尾,就是安彩头上唯独带着的一个压发扁钗都让她上眼了无数次。 安彩没做声,眼睛放在老妇人身上,真不知该作何表情。翠微被吓的心脏都跳停,短短几句就知道事有蹊跷,刚才自作聪明没有出去,现在无论如何是晚了,抖着手把安彩引到了位置上坐下,自己贴壁站好,恨不得就此隐形。 “诶,这是你家丫头,啧啧,怎么穿着快比的上你这做主子了,”胖妇人满场打转,瞧了瞧安彩,又瞧了瞧翠微,最后实在安奈不住出手,把翠微头上的银簪子给拔了下来,拢进了袖口。 翠微吓了一跳,眼睛都发直了,真没见过如此直接不要脸的,见她还在自己手腕上打转,赶紧用衣袖掩手,双手死死拽住。 安彩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直截了当说破道,“母亲,大哥,我跟严家没关系,他们说我是无媒苟合,做妾都不配。” 冷静的说出了话,直把对面的人说的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别说笑了,大妹子,要是不是严家,你哪来这些头面,我可听说,严大官人可是上京当了大官了,在镇上修了宅院不说,生意也做的金满仓银满仓的,你嫂子可都听同乡的人说明了的,要不是你哥拦着,老早就要去镇上寻你们去。”戚娘子完全不信,来接他们的人可没透露过任何这方面的信息,不是严家的,还能是谁家的。 “大妹,来接我们的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安大惊疑不定,显然也是不信。 “他们怎么说的?” 安大同他娘对视一眼,同是摇头,“我问他们是不是严家的人,他们没否认。” “哦,那他们有没有说,叫你们来干什么?” “没,没说。”安大有些不敢跟安彩对视,安母更是努努嘴,看着女儿说不出话来。 安家的人还算老实,戚娘子在一边连连跺脚,急道,“还能做什么,大妹子,你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总不能让老子娘吃糠咽菜吧,这么说,我们也不强求,就在镇上给咱们盖个大瓦房,每年出个份子钱使使就成,怎么样。” 安彩首次抬头瞧了戚娘子一眼,回头又去看了自家的娘和大哥,见他们虽不说话,也是差不多意思的看着她,就明白过来,显然人家一路是打算好的了。 “那成,七角镇盖间房屋?”安彩看着自己的娘问道,见他们要点头,却听戚娘子在一边否认,“不不不,就这里好,咱们一家人以后串门也方便,娘想你了,叫你一声,也省的她惦念不是,娘,您说是不是。” 安母迟疑的抬头,戚娘子连连给她使眼色,她就像穿线的木偶,也跟着点头称是。 “这里?”安彩手指在桌面点了点,再次确认道,“阡陌镇?” “是啊,你看这里有集安酒楼,让你哥到这里当个管事,糊口饭吃总不过分对不对。”戚娘子跟着自家男人眨眨眼,为自己忽然想出的主意洋洋得意。 安彩听了直皱眉,摆摆手示意戚娘子坐下,再次认真道,“我跟严家没关系,我已经嫁人了,夫家姓安,住在乡下,离这里有一个时辰的车程,要是你们真想在阡陌镇安家落户,我得先回去跟夫君商量一下,每年给母亲的份子钱我也可以出,至于大哥的活计,恕我无能为力。” 没有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诽谤自己的夫君,安彩再三再四的这么说,连万般不肯信的戚娘子也终于意识到这件事可能真的有出入。跟那个姓严的,已经做大官的人家没有了一点关系,对于他们存心来投靠大老爷的来说,这简直晴天霹雳。哪怕现下安彩嫁的再好也没用,乡下土财主能跟当官的比。 “这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啊,当初他们严家来要人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只要能生出孩子来就给名分,”戚娘子愣着神自言自语,念叨此处陡然一惊,“你不会是不会下蛋吧。” 忍无可忍啊,安彩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站起身来对翠微道,“你留下,小心伺候着,有事回禀。” “是,夫人。” “娘,大哥,我先给你们安排地方休息,等你们想好了,我们再说。” 安彩说完这句,直接起身离开,戚娘子追上来想要把人给拦住,被翠微挡了个正着,随后骂骂咧咧一通的言语。 安彩出了这道门,就见三步远的地方,站了个妇人,可不就是那多日不见的于方家的。 于方家的还是一脸的和气,看她出来远远一福,安彩停下,招手叫她过来。 “夫人,安好,”于方家的也不怯,过来落落大方的请安问好。 安彩抬眼看着侧面敞开的窗弦,波光粼粼的江面就这么闯入了她的眼帘,带着些许慵懒随意,“这是要多谢齐夫人了,不知她有何所求啊?” “不敢,我家夫人只是让老奴带话一句,只求安大爷能救夫人家兄弟的命,他日自有厚报。” 安彩呵呵一笑,“就这样?那若是我不应哪?” 于方家神色不变,连声都没抖动一下道,“那下次来的人您就更不想见了。” “哈哈,”安彩笑的乐不可支,只把润湿的水眸盯着她看,就像看一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钻出的白痴,刚才于方家是刻意压低了声线在同她说话,做出一副谨慎的摸样,而安彩到是非要敞亮着让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响道,“本以为今天见到的会是严家那位老妇人,你们可真让我失望,白费了半天思量,下次来人,可千万要告诉我,我等着呢。” 她说的是实打实的实话,到是把人给惊呆了去,安彩也不稀的理她,大摇大摆的带着人下楼离开。 “她真那么说?” “是啊,夫人,千真万确。” “怎么可能呢,无媒苟合,又跟男人跑了的小娼妇,谁要知道了自己娶的是这种来历的女人,哪个会要她,她竟然不怕,为什么?”齐夫人完全不敢置信,半张脸掩在油灯阴影之下,阴测测的扭曲。 “你确定安宅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历?”齐夫人不死心,沉默半晌后,又发问。 “不知道,七夫人也在打听,怕是这会也知道了。”连七夫人这种最先见到安家人的都不知道来历,就说明这风声绝对没有人传出来过,安家大爷知不知道还是两说呢。 哪怕安家大爷知道这事,刻意隐瞒了,可被人传出风声去,能有什么好脸,不是应该全力掩饰吗,怎么她这个当事人就不怕? 齐夫人和于方家委实猜不出其中关窍,这年头名声比天大,和离,被休,都是很没脸面的事,更何况是她这种不明不白的,哪家会娶了做正头,做妾都配不上。你掩了也就算了,大不了私下被人议论,可她一副无关紧要的洒脱,做给谁看。 其实,她们想的没错,可惜这人是安彩,只能失效,无关其他,对安彩来说,名节是什么,不知道啊,她如今只考虑安木在不在意,其他的真心没想到。 所以她安安心心的回去了,却把在忙着药材的事,才得到消息的昊明瑞闹得头疼直抽抽。 坑啊,没坑到正主把他给坑了算是怎么回事,他算老几啊,要收拾这么个烂摊子。 他都不用把这事往他那神仙叔面前去摆,人家铁定连皱个眉头都不会有。至于安彩还是算了吧,跟她讲事实摆道理,把人给鞭策明白了,她到是上心了,他肯定没好下场。 做人做成他们那样的,真的是神了,诶,绝配。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早上起来,真的是,感动的眼泪一包一包的, 在此大大的感谢如醉,锦瑟流年似水华,以及默默的没有出声,麦麦以为被我写走的jiaojiao妹子。 你们都拯救了麦麦,非常非常的感谢,么么哒   ☆、第44章 孺子可教 安彩留了翠微在阡陌镇,一刻不停的回了安宅,只想在家里等着安木快点回来,她现在极想找个人说说,坦白也好,吐槽也罢,就是不愿意一个人呆着。 可她到了绿水村天色就已经泛黑,吃完晚饭收拾收拾,黑沉入暮,撑着精神囤在床上等啊等,要是以前怎么说都已经到了,今天却是一点动静都无。 按耐不住披衣起身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不觉踱到了门边,轻推,虚掩的门向外敞开,月光洒了一地,上头有黑色阴影轻飘飘的浮动,飕飕夜风灌入室内,扑棱棱打在她的身上。 天地之间静悄悄的,只剩下她一人,孤独寂寞,从头贯彻到尾,明明刚入秋的季节,硬是让寒意侵袭了全身。 走出院子,推开角门,就见有一点灯火,可能看到了这边,急匆匆赶过来。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 安彩仔细看清来人,应该是派去管厨房的侍女蓝屏,“啊,那个,大爷没回来?” “没,”蓝屏头也不回的应道。 “哦,”安彩听了这话抬头望望天际,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是在做什么?” 蓝屏忙回答,“奴婢跟几位姐姐轮值在院外巡查,这是柳婶子吩咐下来的。” “这样啊,”安彩应的漫不经心,想起了什么,吩咐道,“去前院问问,大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蓝屏当即应下,把灯笼挂在了花隔上,就急忙退了。 这里的动静显然惊动了不远处的偏房,有人点亮了灯,从窗棂往外来探,可能看出是谁,一阵的翻腾,没几息的功夫,门推开,几人整着衣裙出了来。 “夫人,奴婢去给您找件披风?” “不了,你们回去吧,我在这边站站就成。”安彩看着远处穿道的方向意兴阑珊的挥手。 侍女们互相对视一眼,只能齐声应是,悄悄退在了一边暗处,并不回屋。 很快,前头有动静,有人打了齐排的灯笼过来,蓝屏很快出现在视线内,后面跟着的是巴海。 “夫人,此次进山,说好的是两天,大爷得等明日才能下山来。”巴海在沉厚的声音在夜风中突突乍响,鼓动耳膜。 安彩愣了半晌才回,“是吗?” 怎么他没对她说过?纳闷不已,记忆回转就是没想起他到底有没有跟她说过回来的日期。 搜索一圈确定没有,当下安彩的心情就开始不好。 “知道了,没事了,都回去吧。”没了情绪的安彩,转身就回了院子,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回去躺进床里的安彩,愤愤的锤了捶床铺,翻腾了几下,也闹不明白情绪。没过几下,渐渐消停,绷直的神经慢慢松散,不知不觉就睡死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照例是日头高悬,天光大亮。 安彩醒过神来,就着急的起床,精神恍惚之下差点一头栽到床底下去,靠在枕席上,抱着头等着眩晕退散,才敢慢腾腾的从床上探脚下来,在地上踱了踱步,伸伸腰拉拉手臂,觉得精神回转差不多了,才加快速度去了里间收拾。 出来之后,推开角门,就着急的想找人来问。 柳三娘本就在门口等着里面动静,见她出来,忙忙要招呼不远处的小丫头准备摆饭。 安彩见到她,开口就问,“大爷回来了吗?” “没有,季少爷到是回来了,早起去了园子里。” 一听这话,安彩起床憋着的一口气如鲠在喉,真正是不舒服至极。 “夫人,哪处摆饭?”柳三娘看她神色不对,不敢深探,垂首问询。 安彩哪里还有什么食欲,随便说了外间,就失魂落魄着进了屋子去。 勉强咽下饭食,柳三娘又禀,季少爷在园子里有请。 安彩直觉他没什么好事,但又不能不去,拖拖拉拉磨蹭半天才踏进园子的门。 “吱吱吱…..”黑猴儿在她刚进门就绕着她转圈,随后两只小毛团跟上,一时间她身边好不热闹。 安彩被它们一闹,又没了情绪,嘻嘻哈哈作成一团,只是黑猴儿一直把毛团往外赶,比划来去貌似问她要东西。 “什么啊?”安彩不懂,俯身抱起被黑猴儿快挤出圈的毛团,放在手心里一阵揉捏。 黑猴儿又蹦又跳,右手握拳,直往嘴里灌。 “哦,你说那个啊,”安彩留心一看终于看懂了,从黑猴儿的动作上,忽然觉出,也许安木也没想到一去要用上两天,根本没把红珠水给准备出来。 “他不在,我也没办法。”安彩捏了捏右手,只能无奈,让她自己切割自己的手,取出红珠喂给它们,还是算了吧,下不了这手,豁不出去。 黑猴儿表演再三,见她始终装糊涂,气得呲牙咧嘴,喷着粗气跑了。 安彩低头摸了毛团儿几把,喃喃道,“原来不是我一个人不习惯他不在家,瞧你们这些小东西啊,也是被惯坏了的,去吧,玩去吧,今儿要是他再不回来,你们还得饿着。” 糜兽显然比黑猴儿鼻子更灵,拼命拱着她的右手,小舌头舔啊舔的,没滋没味,折腾了半天。直到安彩把它们放在地上,收拢了手,才没了办法,可怜巴巴的看了她好几眼,最终追寻黑猴儿的足迹跑了。 远远的槐树下,昊明瑞悠闲的坐在那里,耐心的等着她过去,闲云野鹤一般洒脱舒展,只是看在安彩眼里,全不是那么回事,瞧了几眼就撇开去,闷闷叱道,“装什么大爷。” “说吧,找我什么事,”无论多不情愿,安彩还是坐到了他的对面。 昊明瑞憋看她,比她还不甘愿道,“你就没什么跟我说的?” “说笑了吧,”安彩乐呵,“我有事也不该跟你说。” 昊明瑞听了这话假笑都挂不住,不忿道,“你有这么多事没交代,还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就没点要感谢的话。” 安彩奇道,“什么烂摊子,我怎么不知道。” 明知故问,昊明瑞白眼一翻,真想拍拍衣袖走人,他大爷的,活到他这岁数以他这身份,真没人需要他操这姥姥心,没了办法,算是一脚踏进沟里死活拔不出来了。 “我也不想跟你扯那帮子亲戚,也不管你跟某某人那些不能外道的故事,我只问你一句,你准备把挑起事端的那些个人怎么办?” 说完就妥妥的给自己满了一杯茶,撇着头自看风景。 安彩听了左右不对劲啊,她是该谢谢人家的大人大量,不好是非呢,还是体贴入微为她考虑,但想回击一句过去,发现她还真没什么立场,只能抓住最关键反问道,“是齐夫人做的?” “你说呢?”昊明瑞瞄了她一眼,很是不屑。 “你能好好说话吗?”安彩很是不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你说呢?” 昊明瑞像看白痴一样,敲着桌面道,“这还有别的可能吗?” 安彩被噎,吁了口气,告诫自己忍了,识时务识大体,不要与脾气坏的人计较,“好吧,好吧,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昊明瑞见她说到正题,稍显正经,道,“你想怎么办?” 安彩张口就要说,见他的神色又咽了回去,比着他的话反问,“按你这意思,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结果,昊明瑞做出一副孺子可教的摸样,点点头,难得赞许道,“对。” 安彩有些不确信,再三再四盯着他看了好几眼,重复道,“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昊明瑞只给留了个后脑勺,根本懒得回应她。 “那我现在要一把火把县丞家给烧了……” “巴海,巴海…..”昊明瑞转头突然冲着外面大叫。 安彩吓了一跳,完全不知所措。 本就做着守门神的巴海立马冲了进来,走到他们跟前就跪下请示。 昊明瑞随意甩甩宽袖,说道,“你家夫人要去烧县丞衙门,给安排一组人出来。” 轻描淡写的嚣张样,安彩看着直犯怵。 “是,”巴海眉头都没动一下,一句疑问都没有,就应下了。 “怎么样,要一起去看热闹。”昊明瑞下巴一仰,兀自欢乐。 安彩看看他又看看底下跪着的巴海,一挺腰站起,抱拳就要离开,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这…..我…..我就是随便说说。” “哈哈…..”昊明瑞肆意大笑。 安彩一脸郁色,自以为明白过来,“看我笑话呢。” 昊明瑞脸色一摆,再严肃没有,“用的着吗,你想想你现在是谁,这世上让你畏惧不前的真没几个,想烧就烧,想要谁的命谁都躲不过,我们叔侄俩可没意思让你忍气吞声。” 此时此刻,安彩委实不知说什么好,心火自下而上熊熊燃烧,本也不是个怕事的命,怎能在现下让人小瞧了,当下一拍桌面道,“走,我到是要看看你们这把火怎么放。”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下章月黑风高夜,人放火天!   ☆、第45章 最后BOSS?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安彩躲在马车里,看着前头半隐在夜色中的县丞闵府,高墙黑瓦,威严重气。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镇里的百姓早就熄灯上炕,该干嘛干嘛去了,就比如这深严宅府也是悄没动静。 安彩亲眼看见,穿着一身黑衣的巴海,指挥着那些同样黑衣着身的夜行者,如同一道鬼魅翻越进了墙里,消失不见。 与她并排且要豪华许多的马车里,有人在不时嘀嘀咕咕。 “搞什么,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费半天劲。” “老巴,你动作快点,你爷还赶着下趟。” “诶哟喂,这是哪里来的小子,怎么不把自己摔死,诶诶,树上那个,屁股都露在外面呢,当别人是瞎子吗。” “这都是谁训的人,该当就地掩埋,丢死个人。” “……” 唠唠叨叨无休无止,周围死静一片,就他这里拼命漏风声。安彩还傻乎乎的为了辩驳他说话的内容,拼命的瞅着前面看,可是无论如何是什么也没看出,这摔死的小子,和那屁股究竟在那里,各个都跟忍者神龟似的,嗖的一下就不见了,难不成她就是那个瞎的? 正迷茫间,忽见东北角先是烟雾弥漫,没过几息西南也跟着遥相呼应,火光瞬间冲天,府里就跟沸水一样翻腾。 “快,快,走水了…..” “西厢房,不不不,东偏院也有,快救火,快。” 纷纷扰扰,宁静不在。 他们两辆马车本来就隐在长巷偏角,斜对着西首侧门,火光起,就有黑影开始往外窜出,过不了多久,巴爷身边就像立桩一样莫名多出几个人影。 “这是,这,真的啊?”安彩咬着帕子,看着已然映了半天天空的熊熊大火,紧张的都快说不出话。 但此时,惯常嘲弄她的昊明瑞却没有适时开启嘲讽模式,而是死死盯着前方。 安彩拼命抬头往远处张望,看看到底有多少民居在这附近,毕竟冤有头债有主,要是真祸害了无辜百姓,她的良心就要受虐了。 “放心,这边没什么人,十室九空,有的也跟里面的人脱不了干系。”昊明瑞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只是说话时,并不往她这边看。 就算再迟钝,安彩也看出什么了,里面热火朝天,他们这边的氛围却好生凝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如此境况之下,安彩也不敢说话了,毕竟昊明瑞怎么着也是她们这边的人,帮不上忙就算了,猪队友还是不能当的。 过不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直备受关注西首侧门忽的从里往外开,里面连绵不绝出来的黑甲侍卫,全身武装,脚踏地面,发出沉重声响,很快就把街面给占了严实。 就以安彩的视线看去,乌压压一片发出森然之气,以半包围之势,把他们正前方的出口堵了个严实,而站在最前面的便服男子分外打眼。 这种场面委实太出乎安彩的想象之外,不得不去探看左边昊明瑞的意思,却听他悠悠叹了一句,“原来是他,看来这里是安宁不了了。” “你先走,”还没等安彩问话,昊明瑞就示意赶车的马夫掉头先走。 安彩在此时此刻显然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利,只能死死抵着车壁,听着外面的声响。只是还没走出几步,马车就此停下,车夫在外面禀明了一句,“夫人,前面也有人拦路。”就没了动静。 还没等安彩问明状况,就听见有马车声,哒哒哒朝她靠近,不久有人敲响了车壁,从车窗外传过话来,“夫人,少爷说,事急从权,让您过去说话。” 没得选择的安彩,二话不说站起挑开车帘,就见车边站了个劲装侍女,伸出手来要扶她,夜色中看不出什么摸样,只是她把手放在她的手心处,摸着一层粗粝的厚茧,晃神的功夫,她就跳上对面的马车,挑帘进了去。 昊明瑞不愧是享受惯了的人,安彩一踏足进去,就觉得里面闪烁着的宝光,快要把她的眼睛给啄瞎了,全部车厢都用红绸面包裹住车架,车内还分两层,进门是侍女掌炉的所在,再掀帘子才看见一张方桌,一张软榻,四角皆挂着琉璃宫灯,璀璨生辉。而某人斜靠在车窗,挑起一角看着外面的动静。 “怎么,玩砸了?”安彩选了个位置坐了,看有人比他还要紧张,忽感觉其实她真的还好,忍受不住过于紧张的气氛,不自觉的想找些话来说。 昊明瑞果然回头冷嗤道,“是啊,你不怕。” 安彩呵呵一笑,挑了桌上的果子吃,含糊应道,“我的命没你精贵,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我怕什么。” 正在此时有人接近马车,昊明瑞跟来人小声嘀咕了一句后,就掩上了车窗,正面对她,嘴角噙笑,全然的松弛。 安彩看他这意思,似乎所有的事都已经解决,就琢磨着想问他几句,还没想出要先问哪一条。就听到外面劈里啪啦刀剑声连成片,重物坠地,风声呼啸而过,马匹显然受惊,嘶鸣不止,还带动车厢轻微抖动。 “怕了,不是刚才说的挺好的吗?”昊明瑞再次揶揄。 安彩死死抓着椅背不放,见他还是一脸的贱样,张嘴就开骂,“不是想让谁死谁就躲不过吗?现在这算怎么回事,真有你的。” “算不错了,放把火,钓出如此大鱼,跟你说也不明白。”车厢震的更为厉害了,车夫已经扬鞭开驾,但受了攻击左躲右闪,如船在水,沉重的车厢开始左右摇摆不定。 “啊,啊…..”马车骤停,车里的人不受控制的往后翻,安彩直接从椅上震了下来,跪伏在地上。 还没缓过劲来,有人死命把她给拉了起来,粗声粗气道,“你可仔细着点,擦破点皮,我没法跟叔交代。” “你觉得我像是故意的吗?”安彩回身抱住方桌,她已经发现这桌子其实是固定在车上的,先把身体定住要紧。反正就她这体质没几息的功夫就会自动愈合,到是便宜了这小子。 “两位,好雅兴,如今外面月色正圆,正是赏月好时机,躲在车里殊为可惜,不如出来瞧瞧。”有个清凌凌的声音陡然闯入车壁,直贯入耳膜。 安彩与昊明瑞对视一眼,齐齐张嘴吐出几字,‘变态。’安彩更是随之指了指昊明瑞,再添上一句,“比你更甚。” 昊明瑞好整以暇的皱眉,不屑,“他能跟我比。” “你牛逼,”安彩翻了个白眼,赏了他个大拇指,变态都有人争,什么世道。 “两位,莫非需要张某亲自来请?” “你会不会啊?”安彩抓紧时机问出了最为要紧的话。 “什么?”同样已经被翻的坐于地上的昊明瑞直白反问。 安彩气急,伸手过去猛推他,“功夫啊,都这时候了,你还不打出去。”人家都打上门了,他藏着掩着装还真装最后BOSS啊。 昊明瑞一掌拍开她的手,不耐烦的顺了顺自己的长袍,不甘不愿道,“不会。” “什么?”安彩心下一惊,忍不住凑过耳朵去,想听清楚一点。 “不会,我干嘛要会,起开,什么样子。”昊明瑞狠狠推开她,某人一语揭破伤处,他能不生气。 安彩悲愤,大BOSS变成大头蒜,敢问她该怎么办,她以为昊家的人装逼到这份上了,安木是远远不可追的,比比寻常宵小还是能的,结果…… “安木,哇,救命啊…..”谁都靠不住,除了安木,安彩苦成麻花,好难过。 “叫什么叫,他要是真能杀进来,还用的着废话,别再丢人了。”昊明瑞恨不得一掌拍晕身边这个咋呼的女人,只可惜不敢。 “真的,”安彩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问道。 “耳朵长了没有?诶,别看,他就是想让里面的人露面,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昊明瑞彻底炸毛。 “别激动,我就听清楚点。”安彩识时务赶紧收回手,用耳朵贴了贴车壁,表示自己确实在听。 撑耳听了半晌,只是刀剑相击,呼和往来,确实都离的有点距离,还真没有迫近的危机。 “不错,你可真聪明。”稍稍放下点心的安彩,不吝夸赞。 昊明瑞直觉这跟她平时逗黑猴儿无甚差别,真没觉出高兴来,撇过头直接不搭理。 过了一盏茶功夫,外面还没完,没人接近的了,他们也突围不出去,昊明瑞坐在车上,低着头,陷入思索。 安彩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回头见他这副摸样,也不好打搅,局面似乎陷入了困境。 有人一脚踩踏到车辕上,安彩悚然抬头,却是听到巴海喘着粗气回禀,“主子,情报有误,有大队人马从四面进来,现在强闯还有机会。” 安彩自然没有主张,回头就去看昊明瑞,见他还是低头用手指在地上胡乱画着什么,到了此等境界,她自然不敢再瞎扯,只是静听他的决定。 “你先走,巴海带夫人走。”昊明瑞突然抬头吩咐。 “你呢,别说你要留下来。”安彩不等巴海应下,直接反问昊明瑞。 “蠢货,能走一个是一个,到现在还争。” 昊明瑞说话毫不留情,要是换成别人谁管他死活,此时安彩却是平淡摆手道,“要走一起走。” “你说的什么话,都到这时候了。”昊明瑞梗起脖子似要暴喝。 “你懂个屁。”安彩比他气焰还盛,“巴海,听我的,要走一起,有事我自会找昊天宗交代。” “你…..”昊明瑞忍无可忍,正要发作。 却听巴海应了声是,就执起缰绳策马奔腾起来。 两人不及防间都翻了个大跟头,昊明瑞怒不可抑,巴海又一时逮不着,只能瞅着安彩道,“你害我,你死了也就死了,你让我叔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安彩见他这时到是有几分真情流露了,没有了往常的死相,忍不住就说了几句实话与他,“放心吧,谁死了,我也死不了,就算你想死,我也有本事让你死不成,得了得了,想想怎么别让人活捉了就好。” 昊明瑞听了这句,好生打量了她一番,最后的最后还是从牙缝中憋出几个字来,“有病。” 不过还是百忙之中扔了个软绵抱枕给她,聊胜于无。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杀人被人杀,下章该是木头出场了,呵呵 么么哒   ☆、第46章 快想办法 马车哒哒一直往前,巴海的驾车能力确实要比前一个车夫好太多,中途几乎没停,大的摆动更是绝迹,只是这种安稳也就保持了小半刻的功夫。 呼和刀剑声越来越密集,就连打斗过程中偶喘粗气的声音都在耳鼓附近躁动,交相辉映的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惨叫声,还有兵器坎在墙面上发出的刺啦声。 安彩躲在车上只能用耳朵听,而她的听觉又敏锐与常人,很多细小的声音都呈现在她的耳边,就连刀刃入肉都清楚分明。 这么一来,她就像是一个被蒙了黑布的瞎子,恐怖的想象充盈大脑,冷汗是冒了一层又一层。 正在此时,有东西破空而来,哚,哚,哚…..扎在了车壁上,有几只箭头甚至于戳破了壁墙。 安彩吓的尖叫,只会朝着昊明瑞喊,“快想办法,快想办法…..” 昊明瑞拽着安彩抱着方桌,还有余力显摆,“放心,这可是我请南山大师亲自打造的马车,谁能射的破…..” 话音刚落,一只箭矢就这么当着他的门面低空掠过,插在了对面的车壁上。 “啊…..” “该死的聂畜生,事后看我不收拾他。”昊明瑞差点吓的心脏停摆,得亏嘴皮子还没吓掉,摆回一咪咪的颜面。 “你快点想办法啊,怎么办。”安彩彻底慌了,只因为她刚才惊急之下,向后一仰,一手摁在了地上的碎瓷上,刺痛加上鲜血淋漓,让她浑身一激灵,只是抬手去查,却见伤口以可见的速度恢复,才算真正拨动了她心内最为担心的隐患。 她算是彻底疯了,不管不顾的拽着昊明瑞的衣袖,“你快点想办法快点啊。” “诶,你,你放手,你怎么回事啊,死不了,死不了。”昊明瑞没被连续射进来的箭矢吓出毛病,却被这莫名其妙的发作给闹得涨晕了头。 “不行,你不明白,半死不活更不行,昊明瑞,这事办砸了,你等着瞧吧你就。”安彩恨不得给他个熊爪子吃吃,还有比他更不靠谱的吗啊。 要是等下她被划拉了右手,现场变成花来,这场面就好看了,这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夫人,主子,小心。”这里面两个人还没弄明白,就听巴海突的一声喊叫。 昊明瑞第一时间压上了桌面,安彩猝不及防,再说她全神贯注在他身上,实在来不及做出反应,直接就被摔了出去,在车壁上几个来回,跟滚球似的。 这是翻车了,昊明瑞快拉不住桌面的时候,才觉出味来,后知后觉的的想起拉一下安彩,已经来不及了,就见一个人形木偶在他前面失控的滚动。 完了,全完了,这是昊明瑞见此情景,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个,哪怕他最后也被生生撞了一下,一口铁腥味都已经窜到了喉咙都顾不上了。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安彩倒在他面前,软趴趴的觉不出一点生机,骨头全部抽离的摸样。再加上刚才插进车壁的箭矢在她的手臂,胸腹,后背扎出血窟窿,染成了一身红色浆衣,就这表面伤口,能活下去的几率连三成都没。 昊明瑞赤红了双眼,双手无力在空中挥舞,软弱的像个娘们,啊啊叫着,就是发不出声。 “咳,咳…..疼,安木,木头,救命啊…..”安彩疼的五脏俱焚,无处不得安宁,且巨疼正在快速叠加,而她死不了也昏不过去,张张嘴,液体就跟喷泉一样蔓延出来,疼痛更是让她失去理智。 “你,我,天…..”昊明瑞起初以为自己幻听了,拼命眨眼睛,等到确实听清,才如梦初醒。 “你,你,还好吧,别动别动,都会好的,别急,千万别急。”昊明瑞不敢碰她,语无伦次,慌张失据。 安彩痛的都恍惚了,眼泪随着血水哗啦啦往下淌,这要是换成别人估计能死上十回,也不知道她那时是怎么想的,眼睛早就迷糊看不清了,还勉力挣扎,吞吐着口中液体,用尽量清楚的声音说道,“我没事,快去想办法。” 此时唯一的见证人昊明瑞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人全身血肉模糊用极微弱的蠕动变幻着姿势,都不明白怎么这样她还能说出话来,且是这么一句,“你这,你这…..没事吧啊,”完全脱离他想象之外。 安彩艰难的翻了个身,面朝下,力图睁大双眼,透过血色帘雾,去查看始终握拳护在怀里的右手,没破,花没出来,这一感官慢腾腾的传回到脑部,她终于安心的趴到在了地上,闭起眼睛全心抵抗疼痛。 昊明瑞怀疑她已经死了,不死心在她鼻尖一探,还有气息,左右想想,昏过去也好,只是再三看了眼身前人的惨状,不可抑制的怒火终于发作,“巴海,巴海。”昊明瑞狠狠敲击着车壁,“都是干什么吃的,此次事了,都给老子滚回山里去再造。” 车外的巴海狠狠一个飞踢,回身一刀,齐腰斩下一人,伴随着愤怒撕裂吼声,往空中一捞,徒手接下飞来的箭矢,转手投射出去,不比弓箭力弱,破空声灭有人闷声掉落。 “好身手,体壮如山,气魄似海,双手有掷巨石之力,莫非是北地八爷?那敢问车内是谁?” 巴海不答,闻声而动,直接从车厢壁上拔出箭矢,转手就投入了虚空。 “不要这么生气,还没到这地步不是,只要里面的人出来,咱们见个面,其他都好说,何必非要你死我活呢。”说话之人明显已经转移了方位,只是仍未被逼出一现。 下死手的是他们,见一时拿不下又开始诱哄,真让他兜着走,就是纯傻子。 “弄死他,巴海,不管一切代价。”昊明瑞在里面阴测测的吩咐,聂初笙,好样的。 “不用了,主子,爷来了。”巴海凝重脸上首次有了破裂,带着一丝欣喜道。 “真的?”昊明瑞在里面先是一喜,接下来就沉默了。 安木确实来了,还是单枪匹马,一人独闯,巴海还是反应快的,功力不及他的,直到周边的人如草菅般被收割倒下,才觉出不对劲。 “回收,布阵。”隐在暗处的人忽的一声乍响,黑甲侍卫如同提线木偶自动收拢围成一个古怪阵局,黑压压如黑云压境,气势陡然暴涨百倍有余。 “铁甲阵,果然有备而来。”这是明明白白的坑杀,他们回去后直接可以去搜内贼了。 铁甲阵这是京城皇座近卫独门绝技,一般二般的高手他们根本不会拿出来用,如此谨慎对待为了什么,岂不是早就知道他们这边有高手,最起码是巴海以上级别的,那针对的是谁,不言而喻。 巴海在此时才真正算是紧张了,铁甲阵的威名他早就听说,完全不敢小觑,哪怕来人是六爷,他都不觉得有突围的把握,他提气于胸,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可也就让他提了一口气的功夫,就见本来威势极大的阵中已开始出散乱之相,铁甲撞击,错杂纷乱,踏步之声毫无节奏,不时有人被甩扔出来,砸在地上硬生生撞出一个大坑,巴海不失时机的补上一剑,但两三下后也发现,其实不补也没事,但凡甩脱的人十之*已经被震死,没死的也就一口气的存在。 “不可能,怎么可能。”隐在暗处的人惊呼声时近时远,忽左忽右,凌乱摸不着边际。 忽的一道寒光闪过,有人终身一跃,比方才那道寒光还快了一步,硬生生撕开黑幕,从虚空中扯出一道黑色人影,巴海尚未看清,就见那人凭空一掷,那被揪出来的黑影直直往他这边射来。 巴海只需要抬脚,往下一跺就把人给踩在了脚下,弯腰拨开面罩,就见一人鲜血倒吐直接喷在脸上,生死不知。 “聂初笙?”看人狼狈成这样,巴海到是有些不确定了。 昊明瑞听到动静,探出上半身,泄愤般的一脚碾在了对方脸上,冲着巴海喊,“把人绑了,回去好好收拾。” 巴海应下,却没动手,这人也就一口气了,再说也没绳子让他绑,还是踩着吧。 “完了,安彩,婶子你有事没事啊,完了,完了,老八,我们完了。”昊明瑞如丧考妣,越来越惶恐要是他叔看到安彩会是什么反应。 巴海正看着外面精彩打斗,绝对是大开眼见,本来擒贼先擒王,聂初笙都抓住了,这事已经了了一半,但六爷显然没想着让他们这些人有命回去,仍然在做着死神。陡然听到里面一哀嚎被收回注意力时也跟着汗毛倒立,他怎么就能忘了这一茬。 而等他回头再去看场内,却见一杀神,卷着满身血气,从暗到明,已经离他只有几步远,巴海从南闯北,见人事无数,却也是受不得压迫,自动自觉的就跪倒在地。 安木一脚踏上歪斜的车辕,伸手罩在车壁,蛮力一施,轰隆一声响,翻车都只是压斜没扁的车壁,直接豁出一个大口,昊明瑞惊慌的都不知道躲,傻傻的朝外张望,而他脚边的血衣女子不声不响失了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谁能想象,麦麦这么一章能写了三遍不止,从中午十二点坐到现在,算是服了。 本来以为能把明天的也补上,看来是不能了,明天跟大伙儿请个假,麦麦的表妹结婚,算是麦麦这辈中最后一个姑娘了,也要嫁了,农村办喜酒大家是知道的,要吃一天,么么哒。   ☆、第47章 困局 昊明瑞就站在安木身边半臂远,所有在他身上发出的震颤,在他这边都是直观展现。 他清楚的看到他叔的后脊背可见的抖动,唯一可以显露情绪的眸子里,有浓重的悲伤,都不用感同身受,昊明瑞深感自己的心脏猛然揪紧,侧隐隐的发疼。他所知的昊天宗对任何人事都是没有情绪的,只是再一次相遇,他才会在这个女人身上展露一点半点,他自我蒙蔽,以为也就如此,却铸下如此大错,事到如今他才清醒的意识到,他所犯下的到底是什么错。 正不知何去何从,有一股劲风直接打到他的身上,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如同枯落的枫叶一般飘散了出去,摔与地面斜滑出十步,在此之间他清楚的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咔嚓的崩裂声,到地时五内俱焚,喉间一口郁浊之气,毫无抵挡能力的喷吐了出来。 剧痛卷席全身,他以为他会就此昏迷过去,可惜没有,视线有片刻陷入黑沉,等到他再次看清周围时,只见他叔已经把某一物体珍而重之的抱于怀里,纵身一跃,在黑暗中消失的无踪无迹。 “叔…..”昊明瑞悔恨至极,用手狠捶地面,毫无结果。他真的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否则绝不会….. “木头,你听到没有,我的骨头,咯咯的响,你说是不是在长,要是再长,长歪了,会不会成了一怪物?”安彩至始至终都没有昏迷,安木接近时,她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虽说不能解痛,心算是定了,紧绷的右手真正松散开来,忍痛睁不开眼,也不知是出于自虐还是虐人,就是想说话,更想得到安木的答应。 如愿以偿的,她听见安木就近在她的耳边,低低颤着音,一点一点的灌进她的耳里,“彩,别说话…..” 就这么几句,都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显然已经足够,安彩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稳了,全身上下也没有了焦灼感,也就痛点,这没什么她想,以前也不是没痛过,只要安木在她身边,只要有他在,她马上就会不痛,马上就会好起来,然后继续跟着他缠着他,不让他离开她,这次真是不对,她应该只听他一个人的话,为什么要跟着人出来…..思绪越抽越远,没到昏沉,总有剧痛又把她给敲了回来。 “好疼,比山上还疼。”安彩忍不住抽气,她到是想打滚,可惜全身都不了,也就一张嘴还能动动。 安木在黑夜中不停奔走,听了这话,忽的放下速度,低头仔细的瞧了瞧怀中的人,血色密布,就是黑夜也不妨碍他看清楚怀里人的惨样,就为如此,一眼间,他的心再次被侵蚀的没了一块完整之地。想圈紧手好好的哄劝,却是没有可下手之处,想要说些什么让她安心,张张嘴,温润先一步的掉落进他的口中,咸湿酸涩让他的喉间发紧,怕是一发声就是崩溃,只能咬紧牙关,极力掩饰。 而安彩此时还在怀中,还不忘神来之笔的要宽慰人,“没事,我都习惯了,睡一觉就好,咳,咳…..”开口呛了声,一口腥液延绵而出,滴滴答答滚落,全部沾染在了安木的胸膛之上。 安木简直崩溃,踉跄了一步,差点踩入悬崖之下,强势稳住身形,双腿如铸铁,无论如何是迈不动了,蹲下后,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倾尽全力把人周全的抱住,摸到颈后三寸,小心点了她的睡穴,这才敢抽出手来一遍遍的擦拭她的嘴角。 “睡吧,安彩,我都在你身边,至死不离。” 满天星斗之下,月辉洒下人间,独独缺了山崖顶端的某处,隐隐独立于世间万事万物之外,牵绊相缠,生死不休。 几天后,安彩与昏迷搏斗,终于有了短暂的清醒,不过居多都是被喂吃很难吃的苦药,然后继续昏沉睡眠。等到能睁眼大半个时辰的时候,也就知道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的山洞,而抬眼就见安木,这让她心情舒畅不少。 只是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也让她意识到哪里有不对,因为她的外伤内患早就好了,她只是想睡,整日里提不起精神,总觉得内心虚伐的很,这绝对不是什么受伤能引起的。 可安木自从她醒来后,脸色臭的可以,嘴巴直接封闭,连句话都没有了。这让她想问的心情都没有了。 “你说我会不会,一觉就睡不醒了?”在睡了两天才换回不多时辰清醒的安彩终于是忍不住了。 安木头也不抬,继续用巾子,给她擦着身。这次上来后,安木肯定是在她昏迷不醒时,不停下山,看洞内什么巾子,木桶,还有可以换洗的衣物等等都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边,就连那个原先装黑泥的瓷罐都被摆在一边。要不是她现在身体不好,还真是有种展开山间度假模式的错觉。 还是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外面天气那么好,我想出去走走。”安彩在心内叹着气转移话题,任他解开她的衣襟,在她体内乱来,一点没什么反应的看着外面洒进来的金灿灿的眼光,艳羡的眼睛都有了神采。 安木朝外看了一眼,不做声,继续手上的活,擦洗完后,扔了巾子到一边,小心拉了毯子,罩住她后根本不用眼睛看直接除去了里面的衣服,熟练的捡过旁边备换的放进毯子里。 除衣换衣的动作真正是又轻柔又快捷,安彩舒舒服服的享受着他的服务,最后才伸手按在他替她打上最后一个结扣的手上拍了拍,不无赞许道,“木头,这活干的越来越利落了啊。” 安木神色不动,俯身在她的眼角亲了亲,掀开毯子,把人捞进厚毛披风里,全身罩住之后,才把人半抱了起来。 照顾她照顾的越发手熟,就是这表情真是一天比一天欠扁,好似谁欠了他钱不还,反正欠钱也不会是她,现在的安彩也挺容易满足,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好,不说话也没事,她说不就完了,只不过是日子回到从前,都差不多啦,安彩自我宽慰劝解,决定再次大人大量的原谅某人。 “你说着阳光多好啊,哪怕我睡着了,你也可以让我在外面晒着睡,多舒服啊,是不是,山洞里,你兽皮填了哪怕十层也没有自然光照暖和,以后记住了吗啊。”安彩很合时机的再次训诫他,一点不客气的揉捏他触手可及的脸。 安木低头看了她一眼,依旧不语,只是眸中更是深沉。 等到安彩被安木带着飞掠到原先的月牙湾处,才发现,原先的那棵大树下,有厚厚的兽皮铺了一层铺盖,上面还有来不及收的绸被,这应该是几日来,经常有人在此处酣睡,至于这个人除了她还有谁,而她却从来没有在阳光正好时清醒过。 安木利落的坐近兽毯里,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熟络的做着肉垫,解了她的披风,盖了绸被在她身上。 安彩被覆了大半身,背靠着安木,无处不熨贴,只是心里却是左右不得劲。 远处山峦,云山雾罩美的惊人,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慵懒,她的眼睛眨的越发的缓慢,直到在黑暗来临陷入虚空前,猛然惊醒,“安木。” 她以为自己叫的极大声,其实不然,只是张了张嘴,喉中干涩,根本无处发声,困惑,纠结,迷茫,憾怕,有一种即将逝去,再不可得的紧迫。促使她狠狠的用手掐在了大腿软肉上,换得片刻清醒。 身后的安木似有所觉,绸被底下的手,游走来寻,被安彩一把抓住,反身想要把人给压倒。 安木见她如此,顺从的倒下,璀璨星眸带着浓浓忧愁,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木头,”安彩双手紧紧抱住他的颈部,埋首摩挲,依恋不舍。 安木见此紧紧的怀抱住她,不停的轻抚她的背脊,一下一下的安抚。 “木头,”安彩低低的叫了他一声,不敢睁眼,不敢舍弃温润,鼓起了所有勇气,倾诉了所有囤积的忧伤,“你一定要救救我,求你了,我不能,不能,就这么让我走了,睡着也不行,我们才刚开始,才一年多,不行啊,真的不行,你已经在我心里了,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在你心里,哪怕我在黄泉路上等你百年,你要是忘了我,再带着个人下来,那我怎么办呢啊,不行,我不要,我真的不要,我害怕,呜…..我害怕,木头,我爱你,不要让我一个人,求你了,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也不想睡,一个人太黑了,我都找不到你,怎么办…..” 安彩确实害怕,越说越害怕,被自己的想象和担忧给吓的完全失去了分寸,她醒来到如今,总是看见安木在自己身边,这让他安心,但同时更多的不舍与难过,让她没法想象要是就此不醒或是死怎么办,没人告诉她,她现在到底是怎么了,会怎么样,无知让她心存侥幸,无知也让她深陷恐怖深渊不可自拔。 安木在听到她哭出那一声时,再如何坚强的心脏都受了裂痕,拔出她的脑袋,用双手托着她的脸,死死盯着她看,见她闭着眼,眼泪像串了线的珠子没完没了的往下掉,而全身不可自抑的抖动,都让他忍受无能。 “不会,”他听见自己从牙缝中挤出这两字,憋的太紧,都痛的没了章法。索性低下头,狠狠堵进了她的空腔之内,强硬的含住了她的柔软,一点点的占领失地。 安彩都哭的快抽搐了,吐气全进了对方的口里,他还不肯放过,只能尽量张大嘴,勉力呼吸,却是让他更方便掠夺。 如此一来,光顾着畅顺呼吸的她,顾不上哭泣,胸脯起伏不停,渐渐的也软倒在了他的怀里,朦朦胧胧中有种受虐的快感,若是能这样融进他的血肉中,再好不过。 安彩哭泣渐止,羞涩的喘息渐起,等到两人交颈相拥,她是连说话都无能了,却听安木在她的耳边轻语呢喃,一遍遍的叫她的名字,“安彩,安彩……” 一番相缠,在加情人声声如泣的唤着她的名字,这次昏睡来袭,安彩根本无能力抵抗。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么着,双十一,大家加油,么么哒,麦麦也去了!   ☆、第48章 路上 从那日后,安木就有意在山上长居,山洞里的用具越堆越多,吃饭睡觉,喂药换衣,样样都是经由他亲自动手,不让安彩动上一根手指。 而安彩的症状也没有在精心调理之下好转,安木也没有一点要下山的意思。 他在安彩清醒的时候,要不照顾她要不就是盯着左近瓷罐里的翠绿嫩芽发呆,往往在那时眼角眉间才会出现一丁点的脆弱以及迷茫,而离他最近的安彩清楚的看在眼里,却没有一点意思戳破,两人相约维持着面上的宁静安然似要把这日子长长久久的过下去。 而变化还在某日醒来出现了。 安彩陡然发现她已经在了一间四方框架里,身体依靠的所在虽轻微还是能感觉到抖动,抬头一寻,四角宫灯,绵绸把四壁全部覆盖包裹,正中心一张方桌,上面放置着精美瓷器的水罐茶壶。手下一摸可不是就卧在一处锦缎榻上,看这样式到是跟先前昊明瑞的马车豪奢不差多少。 正疑惑间,就见有人挑帘而进,高大身影艰难弯曲,明目铮亮,直视她的方向,视线在空中一聚,各自有暖流畅游心间,为了不同的原由皆呼出一口长气。 安彩自是欣喜,见到他便是所有,本不自觉僵直的身体,又懒懒的躺回了榻上,嘴角翘起,傻笑占满了整个面部,伸出手来触到他的手时,才悠悠然的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安木见她醒来自得慰藉,右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顺手梳理了散乱到榻边的长发,而左手拿着的可不就是散发着难闻气味的汤药,二话不说就要往她的嘴里灌去。 安彩下意识推开,皱着鼻尖,连呼吸都轻浅,“好难闻,怎么还喝。”她才醒就汤药伺候,谁受的了,真是。 安木低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上药碗,似有权衡,最终还是俯身放到了方桌上,却是取了水杯,再次凑到她的嘴边。 安彩用鼻尖闻了闻,是她喜欢的花茶,这才心情大好的张口就喝完,还嫌不够,又推了推他,安木心领神会,再倒了半杯给她喝,果然她也就喝了一口就再不要了。 随后安彩被拉坐起,半靠着背后人的胸膛,洗脸穿衣,拢好了头发。在此期间摸到自己的肚子时,干瘪难受,止不住的想吃东西。 “我想吃面,”安彩下巴搭在他的手臂上,昵昵哝哝的说出了自己的述求,“好饿啊。” 安木单手梳顺她的头发,很变扭的挽了个弯弯斜斜的发髻,手划拉下来到她的肩部拍了怕,这意思就是在等等。 安彩点点头表示明白,嘴巴不停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云中,找詹先生。”安木如此回答。 “哦,”安彩没什么感觉,随便应了一声,然后道,“那人比你还行?”终于要出门求人了吗?连他都不行了。如此一来,未来如何算是要依靠别人之手了。 安木似有所觉,眼睛看着那一直静静摆在一边的那个瓷罐,带着些许无奈解释了一句,“他那边有我们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安彩抬头时刚好看他看去的别处,顺着瞧了过去,见是一瓷罐,后知后觉道,“别跟我说,就这东西能救我?” 没想到,安木认真点头,道,“来不及了,他那边有成熟的。” 话里自有萧条,安彩有些明白过来了,原先他就预料到她会有这种情况,可能是这次的伤太重,加快了精力耗竭的进程,导致这被齐元珠浇灌着的小嫩芽根本来不及成熟。 这杯齐元珠浇灌出来的小嫩芽可见的娇贵,估计比欢颜香,六花七草什么都要强上几许,他们这么贸贸然过去,也不知道人家给不给。安彩没来由的有些担心,就怕要付出什么代价,而不是她能付的起的。 “那个什么,詹先生会为难我们吗?” “不会,”安木说的很肯定,见她对这事在意,不免多说了一句,“我们手上有他要的东西。” 哦,以物换物,放心了,安彩吐吐舌头拍了拍胸口,亲昵的靠在了他的身上,心情大好的她,都不防备再次凑到她嘴边的汤药,乖乖的一口接一口的顺进了喉咙。 安木意思是等一下带她吃饭,确实也没让她等多久,刚好给她穿了外衫,披风拢上身后,马车就停了。 安木有心要抱她下去,被她一巴掌拍开了,听得出外面是街巷,她现在就是爱睡,力气还在,能走还是自己走吧。 安木拗不过她,但是紧紧托着她的手,一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等到下了马车,安彩看到的是一处不差于阡陌镇热闹的市集,还有就是低首站在一边给她行礼的翠微,以及把马车牵着停到一边的巴海。显然他们这一行就此四人,而翠微用比以前更为小心谨慎的态度,不经召唤根本不敢离她太近。 酒楼店小二恭敬的站在一边迎客,他到是想上前来说道说道,可别说这赶车的大爷,就是上面下来的两位贵客,就凭他的狗眼也知道不是一般二般能够得罪的,索性就乖乖的做起了闷葫芦,这年头真正是小心没大错啊。 安彩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被安木揽着进了酒楼。现下可能已经过了饭点,酒楼堂下,寥寥几个客人,见他们这行人进来,多少也着了眼,但是被随后的巴海铜铃眼睛一瞪,都立刻装鹌鹑,有人甚至于起身结账快步离开。 包厢还不错,从窗口望去,就是波澜不惊的湖面,要不是已然知道这里不是阡陌镇,还真以为跟以前一般,镇上一游呢。 小二伶俐的报了菜名,安彩一边听着一边腹鸣不休,有些等不及了,在底下捏了捏安木的大腿,示意他随便什么都好,就是要快。 安木心领神会,对着巴海点了点头。 巴海伸手拦住还要往下报菜名的小二,铁塔样的身材在他面前一挡,就把人给堵出了门口。 翠微跟着退走,关上了门。 见人走了光,安木才道,“面还要吃吗?” “要,”安彩连连点头,她现在是什么都想吃,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安木离席去了门口,似乎跟外面的人嘱咐了一句,就又回了来。 “怎么他们不一起吃?”安彩奇怪,满打满算也就四个人,不进来在外面做什么?点菜也用不着两人。 “他们自有去处。”安木拉开她扯披风的手,又重新给系紧了。 “在屋里,脱了吧,呆会吃着麻烦。”安彩再做挣扎,确实没用,无奈只能瞅着窗外的湖面看,“外面好像不错。” 安木见披风妥当,才带着她去了窗边看景。 也不知吹的是什么来头的风,室内到是清爽,头伸到窗外,吹得她的发丝全乱。安彩只觉得舒服,索性就趴在窗台上,低头见到离她一臂远的柳条,就闹着要去拉。吓的安木赶紧把人拦腰抱了回来,安彩又不肯,躲躲闪闪,咯咯直笑。 正玩耍间,门外陆续有人进来上菜,安彩注意到是翠微,就没理会,继续看景,“怎么一下子就入了秋了呢?”注意到除了柳条还青,路边野草都开始发黄,远处更是枯枝残荷的破败,这日子过得可真没了头绪。 安木听了,揽着她的腰的手,不由自主的紧了紧,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疼惜,道,“过了年,你就好了。” 安彩回头,腰身靠在窗台上,人却直直看着身边的男人,越看越是合衬,心满意足的趴在他的肩头,摩挲片刻后笑出声来道,“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你不嫌弃。” “我不喜欢。” 要是没错的话,他应该才是那个最不喜欢她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的人,安彩使力拥了拥,尽力汲取了他身上的温暖后,各种缱绻在心头,到是无语凝噎了。 饱食了一顿,安彩似乎心情大好,还有精力在陌生镇子小逛了一会,直到全然睡到在身边人怀里为止。 如此一来,安彩在精力极为有限的情况之下,到是进行了一趟难得的外出游览,好吃好喝好玩,不贵多贵精,对此她已然知足,又是跟最爱的人一起,到是觉出几许,岁月静好,若是如此下去也不错的感慨。 又过了几日,马车走走停停,游走在一处广袤田园中,两边都是金黄谷粒,正等着人收割,一眼望去见不着庄园房舍,只走了大概大半天,才在一处山坳中停了下来。 当时,安彩已经又快差不多了,用完了茶点,趴在安木膝上昏昏沉沉,感觉到车停,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到哪了?” 却听安木在她耳边说道,“今晚在此处安歇,你要睡就睡吧。” 安彩听了勉力睁开眼,道,“到了?云中。” 安木很肯定的摇头,“这里的主人挺好,住下如何。” 安彩没精打采的哦了一声,又重新闭上眼,“是你朋友吗?但是我怕是不行了,你随…..” 话没说完,安木见她头一歪就顺势睡了过去,低头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半天没有动静。 “咦,来都来了,怎么还不下车?”有个清润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从中带着几丝疑惑,可能等的有些久,不免高声道,“天宗,天宗,是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事找人啊,不好意思!对不住甜妹子们,么么哒!   ☆、第49章 不必理会 安彩在软绵的床榻上翻了个身,伸手没有摸到躯体的温暖,贴耳感受,也没有感觉到马车轻微的震颤。 手臂掩在额上慢慢的睁眼,入目的是幽且深重的帐幔,灯光昏暗,大约是绣了花纹,看不真切。 等了许久,始终没有意料之中的人接近,抱她,或者跟她说话,努力往侧边翻了个身,挑起的半边帐幔,两步远放置在桌上的灯光,忽闪忽闪的打进了床帐,一时有点不适的安彩忍不住揉了揉眼,再次聚神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个人身影,隐在半明半暗的光晕中,看那纤细的身影,绝不会是安木。 “你醒了?”那是个女子的声音,软软糯糯难得动听。 安彩用手背挡住光线,闭上眼睛缓了一缓,问道,“你是谁?安木呢。” “安木?这里没有安木。” 那说话的女子,不靠近,也不把扰人的灯盏拿开,悠悠的驳回。 安彩沉睡刚醒,精神实在说不上好,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所在,心内惶恐不能言说,再说那灯光太过恼人,这个女子出现的又莫名其妙,就是百般小心对她,她也没什么好心气,更何况这人说话口气,明显带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索性转了个身,面向了里面。 “怎么了,不舒服?还是不高兴见我。” 这嘲讽的意味更明显了,安彩越发听了不痛快,“把昊天宗给我叫过来。” “呵呵,”那女人神经兮兮的笑出了声,“昊天宗,这也是你能叫的。” 安彩默默的想,这口气,莫非昊天宗是你儿子,要是真的她自认倒霉,要是不是,你等着瞧。 “怎么不说话了。” “听说你有个庄子在村子里,叫什么来着,绿水?要不是明瑞,连丫鬟小厮都没有一个,自个儿还一觉睡到大天亮,家里的活都让天宗做,有没有这么回事?” 安彩很想堵上自己的耳朵,却又好奇对方还能说出什么话来,挣扎了几下,只能生受着。 “你这病可真是怪,左中成给你看过了除了精疲气乏,真没看出有其他毛病。可这年头,哪个没带点精气不足,怎么就到你了,反而一天到晚睡给没完,不会是…..” 这意思是说她故意的,真是叔能忍婶不能忍,安彩憋着一口气,手握拳在床铺上狠锤了一记,放开嗓子大叫,“安木,安木……” “怎么回事你。”那女人显然受惊吓,也跟着尖起嗓子似要斥责与她。 安彩才不管她,撑着床栏坐起,再接再厉,“安木,救命啊,救命啊…..” “怎么回事?”伴随着一声斥责,一道黑影呼啸而进,但能看清时,安彩已然卧在了那黑影的怀中。 紧跟着进来的是一个长衫男子,约莫四十上下,戴冠,眉目清朗,哪怕现下满脸的怒气,也挡不住清逸俊朗的风采。 “夫君,我不知道。”那女子见来人,当下掩着帕子哭泣,一副全然吓坏的摸样,抽抽噎噎继续道,“我是过来看看,可能就此惊吓了这位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柔弱如同菟丝花,飞霞的面目略有惊吓后的苍白。 长衫男人看了看她,又回头瞧了床那边一眼,张嘴似有劝解之语,却听安木当机立断道,“出去。” “天宗,”那女子脸色更白,睁着泪目说道,“你不能跟你姨父这等口气。” 长衫男子却听的分明,这哪是冲着他来的,明明是冲着她,当下就要去拉那女子走。 那女子咬着唇不肯,长衫男子开口道,“什么姑娘,明明是天宗的妻子,你怎么说的话,快走吧。” 那女子听了这话,真正不悦,冲着长衫男子也就是她的相公道,“妻子?玉儿怎么办?她可是等了她五年。” “天宗从没做出过承诺,玉儿自愿,怪的了谁。”长衫男子也是不悦,再次伸手想要把她给推出门去。 “你说的什么话,昊天宗,你们可是有婚约的,你生死不明,玉儿还肯等你,回来却是带着这么个不明不白的女人,还是别人不要的,你这堂堂漠北王亲弟,好生没有眼光…..” 那女人越说越来劲,一路被人推搡了出去,余音仍是灌进了室内。 安彩明显感到安木胸腔急速震颤,抱着他的手臂不断收紧。 室内瞬间只剩下他两人,气氛冷凝,安彩真没想过,被人道破过往会是在这种时候,埋首在他怀里都不知道该不该解释清楚。 正为难间,就听安木冷冷的说了一句,“收拾,走。” “现在?”安彩抬头惊讶,看这天色,可不是赶路的好时候,虽说她也呆不下去,可总归要替旁人想想。 “走,”安木干脆,拉了床后的披风过来,简单把她收拾了,就准备走人。 见他是真的要走,安彩不免踟蹰,小意探问道,“刚才是你的姨父姨母吧,我们这样真合适?” 安木不想回答的,都沉默了之,揽着她的肩就往外去。 还没触到门,就见门从外到里打了开来,出现在门口的正是那个去而复返的长衫男子,见他们这副摸样,诧异非常,进了门后,就用身体堵了住,连连摆手,急道,“怎么回事,这是要走?不可,不可,你们要是这么走了,我怎么向人交代。” 安木不管,上前就要强势把人给推开,长衫男子抵死不肯,大着声说道,“你不能这么意气行事,不为别的,想想你身边的人。” 这话意有所指,显见的是在说安彩,而确实对安木起了效果,停下真不动了。 长衫男子松了口气,眼睛盯在安彩身上,到是不理一边沉默着的安木了。 “安彩,是吧,照着天宗的辈分你该叫我一声姨父,你们千里迢迢到了这里,没吃上一顿好食,就这么让你们走了,如何使得,来来来,咱们坐下好好说说。” 安彩见人说的客气,确实是一副长辈的摸样,于心不忍了,从背后拉了拉安木的衣袖。 安木没有回头,却乖乖的跟着那人带着安彩去了桌前坐下。 他这一举动,在室内唯二的两个人心中都有了各自思量。 安彩深知,安木虽对她好的不能再好,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强硬的不容变通。说不走就不走了,这绝对不是安木素日的作风,说明这个姨父在安木心里还是占了一定地位的,虽然那个姨母不靠谱。 而左中成更是讶异,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女子对于素来喜好独来独往的天宗有这等影响力,当下对她的衡量更上了一步。 “天宗媳妇过来坐,现下天黑,我这边庄子都黑的没了气派,等明日一大早,就让安木带你出去逛逛,哦,对了,山后还有一处温泉,前年刚刚找人修缮了房子,也是一个乐子。” 左中成乐呵呵的说着自家庄园的景致,看这样子是极想把人给留下的。 安彩乖乖的挨着安木坐好,看了看他的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才道,“谢谢,姨父,不过我都得听安…..相公的意思。” “也是,”左中成连连点头,笑着道,“天宗这次来的突然,我也没什么准备,听他要几味药材,我已经派人去收了,不过来去路长,好歹要有个两三日的功夫,再住上一天,否则,往后我回了山里,没法同人交待不是。” 他再三说要与人交代,安木听了没什么反应,安彩听不懂,只能微笑。 “留下吧,后天就能到,你放心,她不会在出现在你们面前了。”左中成等不到安木的回应,小酌了一口茶,只能做出最后保证。 这时,安木才正经瞧了他一眼,算是同意了。 左中成松了口气,低首闻了闻茶香,皱眉间难言之隐,掂量再三,才道,“别怪你姨母,玉儿从小在她膝下,不是母女胜似,再说她自个又不能有孩子了,你要体谅一二。” 话音落,室内悄无声息,跟安木说话,这种沉默总是难免,安彩很能适应,显然左中成也是不弱,自管自的把茶喝净,就正式告辞而去。 “玉儿是谁?”人一消失,安彩本来觉得自己忍得住,但正面对着安木时,还是听见自己清楚的问出了口。 问出后,她就后悔了,她自己还有那么多黑历史没来得及坦白,反而开始追究他的,什么立场,真的是。 安木眉眼不动,淡淡的抛下了一句,“不必理会。”转身就出了门去。 留下安彩呆立当场,苦苦思索什么叫不必理会?无关紧要的人吗?这可比说起昊明瑞时冷淡多了,有了比较,她不由把心放回了肚里,暗自琢磨着这次一定把自己的前科全给说了,否则,再被人拿着过往逼迫,多少难堪。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亲爱的甜妹子们,今天还更了一章云霄哦,棒棒哒!   ☆、第50章 左氏夫妻 当天晚上,她把她的过去能说的都说了,平铺直述,就像在说邻家八卦,说着这些话,她自己都没什么感觉。其实真的非常之简单,按她现在回头去看,嫁人三年,操持三年,一朝夫婿得志,落了个翻脸不认人的下场,她到是有心想说些细节出来,张张嘴,一字吐不出,往事就像天上云,一晃就过去了,抓都抓不住。 磕磕巴巴半会,安彩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不得不拉了拉坐在一边半日默然无语的安木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这一夜注定无眠了,到不是为了安彩话中之意,而是她一觉醒来,难得清醒,而安木是绝对不会抛下她自去睡,所以他现在的模式到是有些像,敬陪末座,陪她唠嗑。 等着他发表意见,却是递了杯水过来,这意思是让她润润喉。好吧,显然人家是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安彩奇道,“真没什么想问的了?”不确信的拉了拉他的袖子再道,“我可都老实说完了,要是以后有人再拿这件事淹你,再误会什么的,我可要生气。” 安木把杯子往她唇边再凑了凑,轻轻点了点下颚,这算是知道了的意思吗?安彩张嘴喝了一口,告诉自己放宽心,总觉的在她感知里,他就该是这样的反应,难说人家早就在她说之前都知道,多说也是为难自己,默了一默后转移话题道,“听说这里有温泉,反正晚上也没事,要不过去看看。” 说这话,安木反应就快了,不知从哪里捣鼓出一件厚披风,熟门熟路的帮她穿戴好,又找出了一个包裹拎在手上,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就备妥了。 推门而出,夜风清凉,四处又黑又静,被拢在披风里的安彩视线本就受限,如此一来跟瞎子没有区别,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腰走路。 没走出几步,被身边的人一个托抱,松开时,触到了地,有暖融融的气流冲着扑过来,撑开帽檐,才发现这是坐进了马车。 “这是要去哪里?” 安彩还没找地方坐稳,就听外面有人急哄哄的赶来,焦急之声骤然响起。 感觉安木重又跳了车,可能解释了也可能没有,反正那赶来之人不见焦急只见欢喜,“好好,我让人带路,明儿我们在那边聚。” 接着是来往脚步声,安木很快坐上车来,驾车而行。 方才左中成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山后有处温泉,在安彩设想中,应该是很近的,最多也就是以前他们安宅山后的那处温泉差不多的距离。事实却是大出预料之外,马车一直在行进,路上一会儿平坦,一会儿高高低低,等到安彩把方桌上准备的点心吃完,还喂了好几口安木之后,也不见到,路远的都让她怀疑,安木是不是漏夜带她离开,而不是什么去温泉。 等到她问了快要第十遍的时候,才得来一句,已在山脚的话。 安彩听了恨不得想挠她一脸,多久了,才到山脚,谁不知道她时间不够,再这样下去,她直接睡晕在车里信不信,不过事情是她提的,怪的了谁,她只能强自振作,防止自己没出息的真睡了过去。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安彩庆幸自己还能睁着眼,进了门之后,又觉得自己的眼可以闭上直接闪瞎了。 这什么地方,别怪她老土,实在是两倍子加起来都跟超品豪奢无缘,虽说这辈子找了个超品男人,可惜山上捡的,到如今还跟着她在山坳里面混。 怪不得昊明瑞到他们地头上来,各种嫌弃,如今半路碰上亲戚,对她也是各种看不顺眼,今日起来,灯光昏暗,光顾着跟人都争嫌弃,没顾上欣赏周边背景,如今到了这个所谓简单修缮的温泉别院,安彩张着嘴看着里外布置,乡下人进城的心情没法掩饰,突兀张大的嘴实在闭不拢,怎么破。 那一路的灯火璀璨,石梁四角高挂着鹅蛋大的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晕,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夜明珠?山风穿堂,飘逸的帐幔,精致夺艳,大有飘飘欲仙之感。 错落有致的摆件,看着都不显,但做工委实精美绝伦。极致于到了一处温泉所在,进门却见老大一块白毛地毯,视线稍斜,变见银光稍显,这也许是安彩唯一认识的物件,糜兽皮,人家做了进门踏脚的地毯,无话可说。 此处温泉被人工修缮的痕迹过于明显,一切只是为了凸显奢靡和方便,池底皆被砌的圆滑,坐卧利索舒坦,比绿水村后头的缺了野趣,但不得不说,这风情真是难以言说。 安彩陷在池中,享受着触肤而入的舒爽感,心内却忐忑不安的抱着安木的肩膀,首次有了忧心之感。 “那是你亲姨吗?什么来头啊,这么有钱。”安彩并不觉得在安木面前露怯有什么了不得,她只是在担心,未来的某一天,她需要在他的亲戚面前刷存在感,这贫富差距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难度系数未免有些大。 安木把她从身上拉拔下来,让她稳稳的坐在自己的膝上,极简练的介绍了对方来历,他的话实在少,更多的是安彩自己脑补。 大意就是,突然出现在她房间的那女人,是当今蜀王亲姐赵觅,嫁于蜀地世家左家嫡长子左中天,而此次安木顺道这边一是为了取些蜀地珍贵药材,二是昊明瑞的弱症被治好,旁人不知,消息灵通的亲戚比如左中天之流还是知道的,而恰好赵觅身上也有差不多的病,要是直接翻译就是不孕不育,得了消息他要上云中,索性就等在途中别院,让上千人等在必经之关卡上,往回传消息,这是誓要拦下人往家中一见的。 这般急切,委实是把安木作为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话说左中天是嫡长子,赵觅作为宗妇不能生育,压力山大。 而偏偏左中天这人入了情障,硬是不肯纳妾,说是命中真无子嗣缘,强求无用,不如有子侄辈续上也罢。 如此一来,赵觅到是良心不安,可惜赵家出品真不是心气好的,她做不出来把自家男人往别的女人怀里推,前几年寻医问药,硬是扛住了,后几年才真的开始失望,也有意思让丈夫找个通房啥的,结果是对方硬是不肯,感动的稀里哗啦之余,更恨自己不争气,如今一听到有希望,还是在自家亲戚这边,自然是千里迢迢来堵人。 “那玉儿是谁?”听刚才赵觅如此激愤,安彩还以为玉儿是她女儿呢。 安木皱着眉,思索半天才道,“左家女儿?” 这话说的真心不确定,安彩比了个拇指表示服了,人家等了他五年,他到好,连把人家的出处都给忘了。 不过她也不会傻的,让别的女人刷存在感,就此总结一句道,“你姨父还真是个不错的。” 安木默默的给她擦去了脸上蒸出的汗渍,漫不经心的来了一句,“不会生的是他。” 安彩呐呐的回头望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沉思片刻,放在水下的手拨动的水花,猛地挑起,双膝跪在他的大腿根上,抱着他的脖子,悚然,“不会吧。” 尼玛,用自己的老婆做掩饰,真的大丈夫。 “你姨知道吗?” 安木没回答,把上半身全部露在外面的安彩默默的按进了水里,要命的玩意,她怎么就没点自觉,须不知他的腿都抖了一下。 安彩在一边无知无觉,犹自分析,“前几年要是不知道,到现在不可能不知道,看来是自愿的,男人尊严可比女人尊贵多了,是吧。” 还以为天下又出了个情圣,看来是要打折扣的,要是真爱她,怎么会让她受这苦。 安彩紧紧的贴在了安木怀里,要是换成安木肯定是不会的,得意且万般确信,她对此从不怀疑,真是天下最好的男人让她得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庆幸好,由不得她上下磋磨了几下,用自己的胸部。 到这份了,再忍那就是有毛病,安木真没毛病,所以他动了,把人往里一挪,轻轻巧巧就占据了进去,水声掩盖了闷哼,,宝珠闪烁迷光,辉映在雾气腾腾的水面,随波荡漾而去,不差仙境多少,更别提一对神仙眷侣的人物,得天下多少幸事。 两人爬上山时,已经不早,再一顿折腾之下,天光大亮,而安彩坚强的挺住没有睡过去,如今被安置在一片桂花树林中休憩。 举目望去都是粗壮老树,金桂枝头开的缀缀,风一吹,香气四溢,更有碎小花瓣飘然而下,而在正中最大的一颗桂树下,石桌石椅,点心茶水一应俱全,斜躺在一张铺陈着糜兽皮的藤制靠椅上,更有深爱之人坐在一边随叫随到,赏心悦目之余更添温情,当然要是没有一步远的药炉散发苦涩的药味那就极致完美了。 安彩有些发困,只是舍不得身边的人,强撑着看上一眼是一眼,真正是舍不得啊。 而就在此时,忽闻踏步声由远而近,夹杂着争辩以及劝解,其中不乏女声在抗争,“大伯,他在这里,你拦我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   ☆、第51章 表哥 “玉儿!” 安彩本来是真抵不住了,甭管外面有多大的响声,可就是听了这么一声似是而非的喊,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刹那间就从躺椅上直起身来,愣愣的看着声音来处。 安木在一边皱了下眉,本是想要把人给抱走,忽见她这样一时还真没了动静,只是在旁边瞅着她看。 就她现在这精神,要去找什么秘药,直接多来几个情敌刺激刺激估计就好了,安彩想到这里,都有些哭笑不得。 还没等她自嘲完毕,就在桂林没处,出现了好些个人,一男一女当先,男的正是昨晚见过的左中成,女子很年轻,一身大红劲装,身材高挑矫捷,一手持剑,一手正全力推开拦阻她的人,单看侧脸已显妖媚,乍然回转,真正是艳若桃李,魅惑之姿。 而他俩身后不远处隐隐有一字排开的几位风姿卓越的青年,恰好印证。 “表哥?”那玉儿应该看清了桂林深处的人,美目直直钉在安木身上三分疑惑,三分确认,最后四分是完全的缠绵。 安彩直觉不好,这嫉妒之心,不用引燃就烧成了熊熊大火,尼玛,表哥,表妹,最佳暧昧对象啊,真正是不能忍。 她想让安木带她离开,立刻,马上,可惜她动手的速度跟不上人靠近,就在眨眼间,那女子已经欺进了他们身边,悄然站在安木面前。 左中成在左明玉看见安木时就放弃了抵抗,摇摇头,只能默默跟着,到是有心往安彩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时,轻轻点头抱歉。 “表哥…..”盈盈美目,泪水涟涟,真正未语先泣,端的是动人心魄的媚。 安彩一时看呆了去,这看脸的世界哦。哪怕她对着的是她的男人飙泪,她最多就厌恶三分,再高值就是上不去。自然这前提条件还是源于,回头去看男主人公表情时,才发现,他根本没去看对方,反而是皱着眉的盯着她看。 安彩当下心气就顺了,还有心想调戏的眨巴眼,美人当前,你好歹回她一句啊! “表哥,”美人唤的越发凄苦婉转,哭的是真伤心,梨花带泪楚楚动人。 一个大活人就站在你的面前哭,还是个美人,这压力可不是一般二般,若是她说点什么不顺耳的话,就像昨晚那赵觅一样,保不准安彩就直接喷过去了,可人家只是哭,一无言语,二无动作,哪怕安彩想宣示主权,也找不着合适时机啊。 一时间气氛压抑,到最后在场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无动于衷的安木。 安木已经从安彩身上收回了视线,确实是对着面前的泪美人点了点头,然后就站起身,走向那个药罐,自如寻常的空出一个碗来,倒出半杯汤药,这其中,那位美人狠擦了下眼泪,要过来帮忙,被他实在拒绝了。 等到那药汤往安彩面前一放时,这目光似乎又一下子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众人皆不说话,就是那左明玉也是一句话不说,就是呆呆的看着那个汤碗再看看她。 从她出现到现在为止,从头到尾都只有对见到安木后感伤这唯一情绪,别人自然还没来得及进入她的眼里,而安木的一番作为,才让她注意到了安彩,估计有一瞬间的不敢相信,等到崩溃充斥了眼底,连眼泪都收敛的悄无声息。 对于这么一个几近绝望的女人,安彩真没办法做出胜利者的姿态,她其实不太清楚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面对一个深爱却得不到自己男人的女人,她的感想一半是嫉妒一半是庆幸,嫉妒什么呢,嫉妒她不曾出现的岁月里,他被人爱上。 幸运更浅显,安木有多好,她自知的很,知道的人对面绝对算一个,而她没觉得自己比对方出彩多少,甚至于从某些方面,大大不足,没有自信的下场就只能把一切托于天时地利人不和的结果,若是换个时间地点,也许站在对面的就成了她了,岂能不幸运。 以至于哪怕百味杂陈,对她那点厌恶也就自然消失不见,嚣张口出恶言那就更不可能了,到是暗自发誓要把安木牢牢抓在手里,不可给人一点机会。 天底下,牙刷与男人不能共享,无论对方是谁,有多可怜。 药汤烫口,安彩虚碰着碗壁,吹的正起劲,就听见左明玉强忍着颤音说道,“表哥,听说你要去云中,正巧,我…..我们也要上山去拜访黄老先生,不如一同前往?” 好妙的人,哪怕明面上啥都捯饬干净了,那份体面还是硬装了出来。安彩力持镇定,坚决不让自己抬头去瞧。 “这倒是可行,”却是左中成急急上前插话,听这口气倒是松散了些许,“前些年,黄老先生山下游历,路过蜀地之时,讲学半月,与几位年轻学子有些渊源,说好三年后,回归云中,让去山中去访他,这不是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委实憋不出来了,睡觉睡觉,精神还没养回来的说,抱歉抱歉   ☆、第52章 左明玉 左中成说着这话,左明玉抽噎的看着安木,而安彩也是啜了下药汤,斜斜的瞧着旁边人。 却听安木淡淡的回了一句,“随意,”转头就抓了安彩斜瞥过来的视线道,“你怎么样?” “啊?”安彩被他冷不丁一问,呐呐,“什么怎么样。” 其后,众目睽睽之下,安木把她给扶起,再不理旁人,一步步往桂林深处的房舍走。 “别强撑。” “没啊,”安彩绷着肩膀,总觉得后背处被人虎视眈眈的盯着,小声啜泣,还散在周围,他们便这般大大咧咧的走了,这等待人接物之道,还真是霸王拽。 不过她也没有余力更多操心了,房舍遥遥在望,她确实也是坚持不住了,直接困顿在安木身旁。 等她再次转醒,已然在荒郊野外,而从车窗往外瞧,确实见后面有几辆马车跟在不远不近处,骏马三匹,其上青年各自风采。 正值午时用膳,后头有人过来问,他们要在此地宽阔处,生个火堆,烤些食物,问他们这边是否有兴趣。 安木拒绝的干脆,对方并不强求,回去复命。 安彩听了有些心动,她到不是贪食那些个烤炙之物,却是因为,此地风景不错,日头暖暖,长途下来,有些忍不住要下去走走。 勉强吞下专门为她烹制的药粥,她便趴在窗棱上往外看。 正是芳草枯荣之期,远处高山雾罩,近处侧是一马平川的泛黄草地。光晕淡淡,不冷也不热,而那群青年,正招呼着侍从,忙碌摆桌铺毯,没想到也就是临时起意,这动静可真是不小。 “天,这些人,也真是会享受,矮桌方凳,什么都有,索性搭个帐篷完事。”结果视线一转,还真看见几人围着块油布的物什,忙忙碌碌的搭建毡房,眼睁睁的看着一群人把地毯,榻,凭几等物,往里安置。 “他们这是不走了吗?”安彩是真的惊讶,难不成不是她以为的野餐,而是就地露宿。 安木坐在一边往外瞅了一眼,就没了兴趣,小心在瓷罐里倒进了红珠水后,把木罐子往腰上一别后才道,“下去走走?” 安彩早就想急了,可外面还有某位女士随时出没,又有些勉强,不过最终还是敌不过大好河山的诱惑,再说凭什么是她躲她啊,小家子气成她这样,也真是够了,当下也就倚着安木下了车去。 左明玉是左中成三弟之女,早在她五岁之时,父母出游遭遇意外,失怙,左中成本就是左家家长,赵觅又多年求子无望,怜其身世,便寄养膝下,视如己出。 幼年遭逢家变,左明玉也不知为何,体质越发孱弱,直到危在旦夕,无奈之下,便把她送去了昊天宗族人所居山野。 当时昊天宗医术初成,族中长老就把小小明玉交托与他,到是让他练手的意思更多。 昊天宗也是这般以为,但不知为何,明玉却是把人给牢牢的记住了,治愈下山,多有思念,直到某年去往漠北再次相遇,当时年纪已长,情障已开,自然而然就把小时之念化为情愫。 被赵觅从漠北召回,真正是少女情怀,辗转难眠。赵觅一眼望穿,她也没想隐瞒,一一托出。 左氏夫妻,都觉得是上好姻缘,便有意传信去漠北,跟昊天琮商议此事,结果信还未到,昊天宗就出事了。 别人也就一声叹息,而左明玉入情已深,执念起,满天下的寻觅他的踪迹。 她武艺高强,又有高手相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实在的种种行径到是出气更多,好的坏的都让她做尽了,可惜无人能奈何与她,在江湖上轻易就闯下了名号,人称玉仙子。 几月前,皖山下,发生的那一场变故,半个城镇让大火夷为平地,死伤无数。百姓自然是不得而知,而对于如她这样的人,想知道还是不难的,再说,其中还关系到京城皇室的首席开门走狗聂初笙命丧当场,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一查之下就查出了昊明瑞,而能被他唤成叔的人,这天下还就只有那么一个,到此为止,左明玉猜不出来那就怪了。 当下一路追查,江湖眼线,消息是一个接一个,直到最终到左家山庄,当时赵觅想要送信与她,都没她来的快。 世上之事,哪是你付出多少,就能收到相应回报的,左明玉恰恰是那运气最不好的那个,执念化成心魔,得来的却是泡沫虚幻一场,安木别说对她有心,就连熟悉也是两可之间。 当时在桂林,她是心情过于激动,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只觉得能看到他,也算是心愿了了一半了,所以言辞诚恳,极力控制,等到见到心心念念的心爱之人扶着另一女子,遥遥远走之后,这心里蕴藏已久的怒火,才真正的勃发汹涌。 只可惜,一路尾随,对方一直呆在车内,几乎不见外出,哪怕安木下车来,也是目不斜视,根本就把她当路边花草对待,任谁得了如此待遇,都如刀尖一丝丝剐着肉,痛感就如凌迟,永无止境。 事到如今,她到底是怎么想,会走到哪一步,说实在,如今掏她心肺,也是压根理不清道不明的,她从头到尾都空了,跟提线木偶似的,就是想着要做些什么,把血糊糊的自己再填回来。 前面车架一共也就四人,嘴巴紧的似蚌壳,想从他们那里知道点什么是不能了。 结合伯母心中所述,以及连日来的观察,那女的有病是肯定的,估计还有些心动不良,几乎不见人出来,连个声息都无。 这算什么,命不久矣?猜测无来由,但她还是尝了甜头。 行至此处,高家公子提议搞个野味尝尝,其他二人自然赞同,皆策马奔腾,闯进了密林狩猎。 左明玉看到前面马车停下,立刻从马背上下来,挥挥手让他们自去。 果然,没等多久,就见车里下来了人,一男一女,男子高大英气,女子眉目流转,自有风韵,相依相偎,密不可分。 左明玉就站在五步远,手里本拿着一根树枝,无意义的朝着空气劈砍,见此情景,双手一捏,树枝咔嚓一声,折的粉碎。原以为再痛也就是这样了,结果想象和现实一对比,伤痛还是直逼百倍有余,神经质的跳转,强牵着缰绳,呼吸牵强,颤抖不已。 憋出一口血,硬生生吞了,才有胆气装着面无表情的回转身再来看,却见那两人已经越走越远。 安彩早就听到有人一直在跟着他们,见她不接近,也就当没察觉,只是也不肯随意跟安木说话,默默的听风看景,只希望对方能自动走开。 终还是对方沉不住气,快走几步赶上,笑语晏晏的对着安木道,“表哥,此处崖山,出产百年连翘,是不是真的?” 她问的坦荡,安木点头也点的自然,安彩趁机看了过去,却是收了一个冲着她的甜笑入眼,到是闹得她怪不好意思。 “连翘,六花七草里面的?”安彩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不自然,索性接起她的话问道。 安木抬手摁了摁她的肩颈算是回答,左明玉看在眼里,却是一点反应皆无,反而调皮的眨眨眼道,“没错,连翘又名连心花,一红一白,两朵并蒂,藏于高崖悬壁,据说上了年份的,需有情人才可寻得。隆冬花开,便有好儿郎,上崖顶碰运气,好摘取一朵,送给心爱的女子。天长日久之下,到是成了此处一景,再过月余,雪压山头之时,又有一年一季的热闹,不知两位要在云中呆几日才回转啊。” 安彩听了,翘首远望远处山峦,想象不出,这游走悬崖峭壁的活,该怎么施展,别是为了一时浪漫,反丢了性命。她可不信,这天下还有人比安木更厉害的。 说不得又是洋洋得意藏在心底,却听左明玉继续说道,“表哥就不想去试试?” 安木目视远处,一声没应,左明玉干干的笑着,没得到回应,低头踢脚下的草菅,气氛一时尴尬。 本不关安彩什么事,但尴尬这玩意太会传染,说不得她就有些适应不良,忍不住开口道,“不了吧,也许赶不上。” 左明玉一听,往前一跃,又恢复了欢快,掉转身,正对着安彩倒走。 “你可能不知道这里有个缘故,据说连心花受月老点化。红鸾心动,纯洁无垢,溶于红白两色花中,五瓣花瓣为成熟,多一瓣就是百年之数,至今为止传世最多的为十瓣,千年。男女分吃红白两朵,那就是千年的情缘,不离不弃。” “千年情缘?”安彩听了真是一愣,虽说这一听便知是传说,但谁让它喻头好呢。 相爱相惜的有情人,能度过一世,已算万幸,但人都有贪念,特别是深陷爱欲之人,若是有来世,若是生生世世该有多好….. 安木细细看了她一眼,专心拢了拢她的披风,淡淡的回道,“我会替你找来。” 安彩心如滚烫泉水沸腾,到是有些不好意思,不可违言她是真的确实想要,掩着披风下摆,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腰际,浅浅微笑道,“若是太过危险,也不是一定要。” 安木上手不掩饰的轻抚她的脸,翘唇眯眼,意义自明。 这番缱绻情深,委实美好,但看在左明玉眼中,真正是如坠冰库,再是绷不住脸面,急急转身,闻听心脏耳鼓,急欲破裂。 作者有话要说:确实啊,左明玉必须悲剧了,没得办法。   ☆、第53章 山道难行 策马狩猎去的三青年,很快回返,为首的那个姓高的青年体魄最为强健,武力值看来也是不差,竟然打了一只狍子,其余居多是山鸡野兔之类的。 留在当地的侍从连忙赶上去接过,剥皮去骨,忙而不乱,很快的,早早筑好的简易灶台上,已经架起了烤炙之物。 安彩本兴趣不浓,但随着这食物香味四散飘出,而她又多日不进油荤,馋的实在厉害,不由自主的往那边摆开的席面上去。 打猎归来的青年,再次出现时,已然除去了刚才的劲装,宽袖长袍,加之猎猎秋风,到是各个都显出俊逸之气,看着又是一道风景。 几人见安木他们一同出现,直直就向他们走来,两步远停在,深深弯腰行礼道,“将军。” 安彩眼皮一跳,憋了安木一眼,见人面无表情的点头。 接着其中一个看起来年纪最小,圆圆脸的青年,热情邀请到,“小子庄皑,小时便闻漠北上将军英武事迹,今日有幸,不知能否请将军夫妇一同入席,尝尝这山野滋味?” 这还是安彩第一次听人把她和安木说成夫妇的,就是昊明瑞这小子也从没说过,当下就看着那人分外顺眼,笑呵呵的抢在安木之前点头了。 安木见她应下,自然没有二话,于是一群人开始入席而坐。 高幕同庄皑都是世家出身,唯季末钰算是寒门,只是其父季佐学识当世难得,在皓雍朝身居高位,以一人之力振兴门楣。 但无论如何,世家出身自有其傲立资本,语音朗朗,高谈阔论,毫无怯色,席上为左明玉还能续上话来,而季末钰就稍逊一筹,显的寡言。 前头都说些清风明月的闲话,朝政上面的事,几近绝迹。 “庄三,此次从云中下来,是否要去趟漠北?”高幕与庄皑碰了杯酒后问道。 季末钰举杯在手,接口问道,“为何?” 庄皑一饮而尽,但笑不语。 “诶,”高幕与季末钰碰杯,眼睛却是看着左明玉,笑道,“钰兄不知,这其中关系到一场天定的姻缘,庄三怕是要在年后走上这么一遭的。” 季末钰一愣,随后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摇头道,“你瞧我这记性,怕是庄儿小姐与昊家八爷的婚事,佳期已近了。” 高幕做出一副你才想起的表情,示意他自罚一杯了结。 这番做作,到是引了左明玉哀叫一声,“要死,我也给忘了。”嚷完这句,她急急转头向着安木道,“表哥,明瑞的婚事,你必是会去的对吧。” “明瑞?”安彩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原来这昊家八爷指的即是昊明瑞啊,跟他相处的时日也算不短,怎么就没听他提过一句。 “昊家八爷,见者都道丰神俊朗,才学俊秀,当世极品公子…..” 左明玉问的轻,那边尚在洋洋洒洒夸赞昊明瑞是怎样怎样的难得,安彩听了极品二字,深觉剥去前面点缀,配他再合适没有。 “表哥,”左明玉没有得到回答,不自觉放大了声。引的那处说的正热闹的也往这边看来,到是一直笑着不说话的庄皑,从坐榻上站起,一拜到底道,“小子莽撞,不知将军是否有意往漠北一趟?” 安木默不作声,到是低头看向了安彩,在场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不约而同都看向了她。 安彩真的是很认真的想了一想,才道,“要是云中顺利,我们去瞧瞧明瑞。”以安木对昊明瑞的看中,安彩觉得没必要让他为难,毕竟婚姻可是人生之中的大事,那小子还是该得这几分面子的。 安木毫无疑义的点头确认,这么一来一去,到是让更多人的视线落在了安彩身上,特别是庄皑,可能年纪尚小,不能更好的掩饰,满眼皆是好奇之色。 左明玉拍掌,朗朗一笑道,“若是如此,大家不妨一同前往,也是一份热闹不是。” “说的是,说的是…..”大家附和及时,庄皑心满意足的坐下,话题又转向了别处。 这往后,话题忽变,却多是朝堂之事,什么京城又颁布了什么政策,各地实行如何。 北方已经连续三年欠收,今年估计也困难,言语之间似乎都替漠北王担心。 蜀王在今年王妃寿辰之时,得了什么珍贵宝贝云云….. 安彩听了一耳朵的热闹,起初还真是被吸引了过去,但后头秋风一吹,前方烤着狍子肉那边传来的香气更浓,把鼻子塞了个满满当当,这心神就自动转移了。 “木头,”安彩吞了吞口水,拉了拉身边人的衣摆道,“想当初我们在山上的时候,你偶尔还会烤个野物,为什么就不让我吃?”这在以前她就疑惑了,直到现在触景生情才记得问。 安木仔细的剥了个橘子,把那些白丝一条条都除尽了,才扳出一瓣塞进她的口里。 安彩一口咬下,糖水顺着舌尖往里灌,酸酸甜甜的,滋味确实不错,忍不住伸手过来,想自己吃。 安木手往后躲了一下,摇摇头道,“不能吃多。山上有瘴气,吃活物,更为不妙。” 前一句回答的是橘子,后则就是她刚才的问句。 原来常人最多也只能在中四潭活动,上三潭不能进,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瘴气,没有解瘴气的能耐,誰进谁死。自然,生活在上三潭的动物,本身就是被瘴气给灌养出来的,反倒成了它们能存活的依据,因此无人能在山下养活糜兽也是这个道理。安彩被安木捡了进山,胡乱被灌了些解瘴气的药,哪怕他再不清醒,本就是捉过来解决生理*的,哪会让她去吃那些更毒的动物肉,于是乎,挨饿,吃糊糊那真的是为了她好。 说起来,皖山瘴气最重的地方就是她一场大姨妈袭击后把被迫翻下崖去,迷迷糊糊得齐元珠云腾雾绕的所在,这地方就连被瘴气养大的动物都只敢跟朝圣一样,贴着边吸上几口,下去吸顿饱的,只能爆体而亡的下场。安木再能也是不成的。 安彩说起来真是得了天授的幸运儿,神智迷晕之下,得了齐元珠不说,那残酷难忍的冷热之痛也被她无知无觉的蒙混了过去。 这些个事,安彩是完全不可能知道的,清醒过来的安木想的深了,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反而是憾怕居多,万一…..时至如今很多事委实不敢想。 懵然无知的安彩听了后理了理,自己胡乱得了个答案,大约都是为她好,就结了,细节什么的就不需要知道那么深了。她现在的注意力又都在斤斤计较几片橘子上,这种事说过就忘了。 安彩吃了一瓣就着急摊手,想着多吃一口是一口,安木给了她一半,另一半就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嚼了几下就咽下肚去,只是让她看着他蠕动的喉结,暗自伤神。 “好吃吧,特意从蜀地带出来的,我这边还有的事。”左明玉看的清楚,端起自己面前的一盆要给她。 安木伸手一拦,直接扣下,安彩呵呵一笑,摊手做无奈状。 男的霸道,女子的甜蜜娇小,一个无声宠溺,一个则还做出一番无奈之状,若是其他人看了,也是艳羡。就别提左明玉了,要是修养再差点,直接能唾口唾沫到她脸上了,□裸的打脸好吗。 左明玉一时僵在当场,恰巧高幕接了侍从的一盆肉食,这意思是要亲自来分。恰恰好把这一幕给引了开去。 安彩的注意力全副集中,她很明白自己是吃不得的,但谁让这香味迷人,比山上安木烤的好上万倍不止呢。 这才是烧烤,油渍都沁在盘里,表面焦黄,想来应该是酥脆的,肉质鲜嫩,咬上一口该是怎样的美味,她实在忍不住了,盯着那一盆美味久久转不了视线,故作矜持什么的,根本行不通。 安木得了其中肉质最嫩的一份,高幕到是有心要分给安彩,却是被人直接挡了回去。安彩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远,心里是万爪挠心,就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我真的不能吃吗?”安彩眼巴巴的看着烤肉,好不可怜。 安木看着她这样,索性就扶着她站起,这意思是让她连看都不让看了,宁肯自己也不吃。 “表哥…..” “将军…..” 安木拉着安彩根本不解释,只是往前走,安彩自觉刚才跟这些人相处良好,这样也太直接了,硬是转头过来解释,“对不住,我吃不得这些。” 左明玉听了也就皱眉,高幕他们到是急慌慌的道歉。 安彩最后看了桌面上的美食一眼,苦涩一笑,话说,这人吧,你可以吃的时候,不一定想吃,就比如在绿水村一年多,安木真没这么多要求,她怎么就没想过要烧烤一回呢,直到不能吃的时候,口腹之欲简直折磨,悔之晚矣啊。 好好一场烧烤,在某些人扫兴之下,也就草草了结,安彩坐在车里,看着外面没过多久就收起的器具,自己就光光闻了个味不说,还替那些人可惜,正是天时地利,却偏偏人不和,早知这样,他们何必坐过去搅局,这错绝对都是在安木身上,安彩挠着包车厢的绸面再次确认。 其后一段路,再没有碰到这种合适地方,似乎大家也没了心情,一路驰骋,进镇改善伙食的机会也不多了。 直到几日后,一行人到了一座雄峻的山峰脚下。 “怎么了,这是?”安彩见大家都开始换车上马,在马背上放行李,这是要弃车。 安木连回答都省了,直接把她裹成球,几乎脸都埋进了大风帽里。 “这是要骑马上山,一起?”安彩强力挣出眼睛,带着激动后的湿意,骑马,真的假的,怎么就这么让人兴奋呢。 安木把她风帽一压,团身一抱,没几下功夫,安彩就觉得她厚厚衣服里的臀部已经触到了实物,“哇哦,真的骑马。”要不是周围人太多,她就该狂笑出声了。 “不是一条道,别跟了。”忽听安木冷冷的向后吩咐。 “表哥…..” 伴随着左明玉的惊诧之声,安木已然策马往上。 安彩向后一耸,全部倒进了他的怀里,手里胡乱抓了一把,反手抱住了他的腰。等到平稳之后,从风帽里窥视一眼,发现他们就在一处山道上,后面无人跟随,连巴海也不见了。 “就我们俩。”安彩闷声闷气道。 安木脱出手来,拍了拍她的后颈,示意她不要乱来。 无疑,安彩在安木这里是贼大胆的,只是没有碰到兴之所至之处,如今正是新奇万分之时,哪里听的进去,别说偷窥了,乘着机会就把正脸给露在了风力,还乖觉的让他的长臂挡风,呼和的大叫出声,大有呼出长期坐车凝聚的胸内浊气之感。 “木头,上回进山不过瘾,等我好了,咱们每年都进山去住几天,好不好。” 安木见她兴奋,却是不忍心打断,见她稍显平静,就往怀里拢,却听了她这么一句。搁在她腰上的长臂一拦,紧紧的跟自己胸膛贴住,下巴微收,背部一弯,独享了温存。 其后三分之二的路段,皆是在陡峭悬壁上行进,安彩亲眼看见,马蹄所踏之处,离悬崖就只差了一掌之距,也就是说,一道山风过来,一脚踏错就能翻到崖下去。 这还是骑马的情况之下,不得不说,再傻大胆,安彩都有些受不住,自发自觉的揪着他的衣襟,死活不肯放。 “到了没?”抖着颤音,她都忘了这是她第几次发问。但一山踏过还有一山,绕来绕去,就是还在途中。 没完没了了真的是,安彩死活不相信,天下除了安木敢在这种山道上策马,还有谁也敢这么做,怪不得她们跟后面的人走的不是一条路,难不成她们这是要去见神仙。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么么哒, 麦麦挂了微博,甜妹子们看见没,最近全力关注微博上的摇奖信息,至今未中一次, 大家要是有这方面的咨询,可要分享哦!   ☆、第54章 红珠秘闻 神仙没有,却有破草房一间。 残破的木桩子围了个潦草的篱笆,那房子,是真正的破,别说压顶的茅草,掉了三分之一以上,连墙面都是歪斜的,这副惨象,比他们当初住的山洞还不如。 也就门前的那片颇具规模的草药园还算入的了眼,但是比起她家男人伺候的,还是差了天地。 安彩觉得刚才走山道的不适还没调整过来,亲眼见到这处惨不忍睹的地方,是真的走不动道了,于是乎被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不出一刻,亲眼见到自己男人熟门熟路的踏进院子,开门,进屋,出来的时候,抱了满怀的物件,粗粗一看都是些什么药罐,碗,软垫等物。兴步走到屋边残破出一个角被草茎木碎覆盖的满满当当的石桌边,霸气一展,平地起风,上面的东西洒的满地都是,眨眼间,那桌面上都被他重新摆满了东西。 自来熟到这种程度,真的不是幻觉。 安彩傻傻呆呆的上前,看了看桌面上的,又看了看地上的,问道,“这,这里是你家啊。” 安木摇头时,顺手把地上的‘废物’扔进了炉子里,点火当柴给引燃了,然后放上药罐,这节奏是要给她熬药汤。 跟着走出门去,要去卸马背上的包裹。 安彩自动跟上,留在当地总有些淡淡的蛋疼。 “这里没人住吗?”安彩后面跟着,嘴巴也没闲,实在是这里太过安静,坏境又太过诡异,不找点存在感,浑身不自在。 “不在,出去了。” “那你不问自取,合适吗?”安彩听了更焦急了,这人不会是又犯毛病了吧,人家地盘能这么乱来? 安木把包袱扔在地上,取了块软垫,垫在石凳上,拉她过去坐下,捋了捋她散乱的头发,就去忙自己的了。 又是这样,说一句掩十句,猜都难猜,安彩侧头向远处山峰翻了个白眼,聊以□。 说实在的,这里除了居住条件差了点,风景确实不错,也就比皖山他们住的地方差了一咪咪。 山坳地带,高木参天之地,却偏偏空出这么一块草坪,举目云山雾罩的峻岭,尽收眼底,山风徊绕,闻听草木之声,自带怡人安宁气息。 安彩望着望着,不由得就有些痴了。 “…..诶,啧啧…..嗯嗯…..” “咳咳,木头….” 正出神,天上掉下个大饼脸,拍在你面前,凡人该做什么反应。 安彩直接吓住了,闪进安木挡到她前面的胸膛,呛的天昏地暗。 “这么不经吓,怎么取的齐元珠?”那大饼脸一开口就说出这么一句,甭提安彩直接抖了,明显安木也是脊背绷直。 “怎么,你也不禁吓了,”那人看的清楚连安木也戏谑上了。 安木本是弯腰抱着她,听了这话,不过一瞬,就直起身,把她藏在了背后,面对面与人对视。 安彩好奇的从安木身后偷眼去瞧,一个黑眉白发的老头穿着一身破旧看不出色的长袍,袖口还补了块花布,矮小削瘦,精气神却足。 “怎么都敢上来找我了,还想怎么瞒,就凭你身上的毛病能好,除了那玩意,天下还能找出第二样来吗。”老头漫不经心的述说,还能抽空照顾到安彩。 被无端盯了一眼的安彩,说不上来的难过,明明这人有鼻子有眼,没比别人多少,就是多看两眼就好生气派,无形之中就造成自己底气不足来。 “得,怎么就没把你臭毛病也给治了,”老头袖袍一甩,上手就要来推安木,自然没推动,皱眉道,“怎么,大老远过来,不是真来看望我这老不死的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是好心泛滥到来看他这老不死,那就是有事来求的,找到他门上的,除了看病还真没有其他好事,那脉都不让诊一下,算是闹哪样。 四目相对,还是安木退后了一步,把安彩给让了出来。 “诶,这才对吗,”老头呵呵一笑,双手一搓,看她就像看一件罕见之物,“让老朽瞧瞧,这得齐元珠的会是个什么结果。”说完长袖一捋,就抓实了安彩的手,摁在了石桌上。 安彩直觉那手干硬生冷,各种不舒服,但气氛已经到那里了,她也不敢动,只能用另一手,死死的扣在安木的衣襟上,还露出一副小兔子受惊吓的表情。 惹的低头看来的安木,狠狠的盯了已经入定了似的老头,其后小意的拍在她的后背,给她纾解。 过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那老头才有些微表情变化,皱眉挤眼瘪嘴,其后,又张张嘴,似有话要说,嚼巴嚼巴又吞了回去,跟着,迭生纳罕,“怎么,不可能啊,这…..” 这人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劲了,跟生扯硬拉没啥区别,安彩皱眉就有些不情愿,想抽回来,又勒的紧,死活动弹不了。 安木当即力断,狠狠的劈向困住她的手,就在差头发丝的间距,那老头当即松手,等看清时,他已经在捋他的白须。 “这不对?齐元珠,天启遗留绝品,异世孤魂方可觅也…..”那老头神思不属,唠唠叨叨只管自说自话。 安彩离他最近,他说的含糊,但她该听的也听到了,异世孤魂,四字一出,直接把她给震在了当下,还没醒神过来,又被下面的话给听住了。 “…..花开一谢,红珠出…..得珠者,即成不死不灭之躯…..怎么到她身上,却成油耗灯枯之势?” 说着说着,他已经全神贯注在安木身上,显然是想要他给个说法。 安木凝神静听,气色越发深沉,跟着他的话重复,“不死不灭…..” 两人面面相觑,陡然一震,老头猛然站起,连连咋舌,“好凶残的药性。” 而不知为何,木头说出这话后脸色更黑,那老头本来还在一边唧唧歪歪,转身过来看到他的神情后,有一瞬间的呆住,像是见到鬼了似的,往后迅猛一跳,盯着安彩跟神经病一样。 “得珠者出,天下人得之,便可夺天之气运,莫不是,莫不是,她,她…..” 安彩一脑门的官司,只是安木管不上那老头却用极度哀伤的眼神看着她时,又觉得哪里不对,心揪揪的疼。 由不得闷着脑子费劲思考,她得了齐元珠,就应该是那个得珠者,可她现在除了伤痛自动恢复之外,没得到任何实惠,还要承受这种随时会睡过去的苦楚,那还怎么夺天下气运。到是安木从她身上取红珠…… 安彩想到这里,倒抽一口冷气,得珠者出,天下人得之,那岂不是她成了那物,要不是知道安木死心塌地想让她好,若是换了别人,把她关进笼子里,只做产红珠之用,那她岂不是成了一介媒体,死活有什么要紧,不死不灭!她一觉睡不醒,可不是不死不灭。 “不不,这不可能,”安彩死命跺脚怒喊,眼泪狂飙,捂着胸口喘不过起来。 光想想就渗的可怕,那老头才见她,片刻就琢磨过味来,那安木岂不是早就知道了,那他,还信誓旦旦的会治好她,怎么治,这还能怎么治? 一阵风袭来,她被人罩住,重现光明是,人已经在了屋内,紧紧的困在一个温暖之处。 “别怕,别怕…..”头顶被下颚死死盯住,某人用木讷单调的语气,死命的想要安抚她,拢着她的手臂,缩进围困,令她差点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也就是要不是安木,别人得了安彩怎么做,不乖不配合是吧,直接让你永久沉睡,躯体永世不灭,人类就能永远在她右手上采红珠,多经济划算啊。 齐元珠难得在于,异世孤魂,也就是只有安彩这种穿越过来的才能得到,你说难得不难得。 只是得到后,实惠确实很多,每天一颗宝珠,能养活多少人物啊,丢不丢。 么么哒   ☆、第55章 悲伤 就这么着,两人就在山上住下了,这老头就是那不出世的神医詹天助詹先生,虽居住在云中,其实跟真正的云中门人鲜少来往,源于这人脾气古怪。 屋舍选了这么个鬼神难进的山坳里,一般人本就进不来,再加上,一路之上都设有路障毒药,没得到他的同意,进来者有来无回。 渐渐的,连云中之人都开始遗忘他们头顶上还住着这么个大能。 安木与他有半师之缘,当年他曾经在他们族中逗留时,也指点过他植咬之数,据说安木族人与他的师傅系出同门,时间久远,又有人故意隐瞒,就有些模糊不清了。 安彩自那日半猜半中出真相后,嚎哭了一场,力竭直接昏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一张新鲜藤蔓刚刚编就的藤椅上,青草的气息还在椅中慢慢散发出来,铺就的软垫到是眼熟,是从绿水村带出来的,身上厚厚盖的一层皮毛还是雪白糜兽皮,估计除了藤椅就地取材,其他都是属于他们自带。 就这么昏昏沉沉又哭又笑的过了几日,醒来大多都是在这处草地上,前方崇山峻岭,风景实在不错,日头暖烘烘的略向西偏斜,底下杂草丛生,风吹起,摇曳生姿。 这日,她睁开眼瞧了瞧又闭上没想动弹,记忆回笼,几日来,心内冻结的结冰,似乎已经开始在破裂。其实真没什么,她想,要是当初跳崖的时候没有碰上安木,她也就直接死了。被安木捡回去,还享了几日的快活,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开头是有受苦,但后面,不得不说赚大发了。 有温热的巾子罩上了她的脸,轻柔的滑动,润泽她脸上微微张开的毛孔,热度适中,逼心头最后一口浊气,松乏了全身。 安彩闭着眼享受,等到那人轻轻从棉被里找出她的手来,一根接一根的擦得没完没了,才睁眼仔细看向了那人。 他还是那样,沉凝肃穆,不动声色,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眉心微敛处川字形越发深了。 微挑双目自始至终都在她身上,全情投入,却又稳重如山,看着人想念着他的怀抱,温暖安全,就像一处坚实永不倒的墙,遮风挡雨,驱散各种邪魔,得了他似乎就得了全世界,所谓爱煞了他大抵就是如此。 安彩的心口处暖流阵阵踹动,哪有一点冰冻痕迹,绽露笑颜从他的手里脱出手来,抬起往上,摁了摁他的眉心,从鼻梁处往下,又调皮的捏了捏他的鼻梁,唇瓣处揉捏不停,见他张嘴要咬,咯咯一笑就随手撩了几下他乱糟糟的胡子,不满道,“怎么都不收拾收拾自己,胡子乱成这样。” 安木一直细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见她发问,先是一怔,才苦笑着回,“剃了?” “不要,”安彩回答的很快,手掌心贴在他的脸颊上,感受着坚硬发须带出的粗粝,道“还是别剃了,不剃都有那么多人围着你转,剃了我怕我会后悔。” 出了家门就有左明玉这样来头的姑娘找上门来,以后要是一个个往外冒,她拖着这身惨躯,怕是没能耐跟人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到临头变成化石,自私自利点,多抓住他一天是一天,若是她哪天死了,就让他剃了,死了能看上一眼就值了,以后她也管不着,现在还是捂着吧。 想到这里,越发豁达,直起身手挂在他的颈上,慢慢靠近她摩挲,到是想说几句真心话,“你别难过,这样其实也不错,如今我活着,唯一的念想就是你了,你要是能对我好一天,我就快活一天,挺好的,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我一天快活,以后我再不哭,也不求了,就想死死攥着你,多挣一天是一天。” 这话说的跟自暴自弃没区别,但安彩并不这么认为,真觉得再实心没有。至于听了这些话的安木,会作何反应,她就管不着了,她没那心思想周到。 安木本就是抱着她,在片刻僵直的动弹不得,想狠狠教训她,又下不了手,想说些安慰她的话,实在是前路艰险,万事不定。无论如何,面对这样的她,他在坚硬的心脏都受不住了,粗鲁的把人给按在了椅上,头也不回的站起身就走了。 安彩身边一空,看着人越走越远,挺拔坚实的背影都不如前的爽利,这让她莫名酸涩了眼眶,抽抽鼻子又强压了回去。 他也没走多远,不知从哪里取来的茅草,机械的一拨拨的往草房顶上扔,那詹老头自从他们入住,就没少指使安木,让他做这做那的,差点连草屋都要拆了,准备让他重新盖一间,那回,让正哭鼻子的安彩顾不上哀悼自己不管不顾的把他骂了个半死,至今那老头看见她就是摇头,有安木拦着,也是无可奈何。 把他们当佣人用,休想,不过就是到他这地方取一株长于云中山顶的雾草,还说不上来是他的,他拽个什么。 不过现在看来,还不如让安木就这么忙着,手上多点活,少思少想,日子才好过一点。 看着她男人便便妞妞的劳作了半天,连口茶水都不记得给她倒,这是真生气了。安彩看着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索性把盖着的铺盖一翻,准备自力更生。 还没碰到茶壶呢,就被突如其来的人给抱成团重又塞进了棉被里,严严实实的盖好,视线都不跟她焦急,回头就是倒茶递水,直到把晾的温热适中的粥放到了跟躺椅同款的凭几上让她自己吃喝。 做完这些,他又傲娇的回去忙碌他的房顶。 安彩看看他又看看旁边准备妥当的食物水,冷冷一笑,腹诽,好样的,本就是个哑巴,现在都不稀的看她一眼了是不,就你这心思,我还收拾不了了。 歪斜着眼,就去取凭几上的粥碗,两指夹了碗边一点,堪堪只拿到半空,这碗就差不多颤颤巍巍的往下坠,还没坠呢,安彩就先出声惊呼,“哎哟….” 好样的,这来的人比碗掉的还快,粥洒出半碗在凭几上,安彩缩着脖子,就差埋进长绒毛兽皮中,露出双眼可怜巴巴的控诉,“以前都是你喂伦家吃的…..“ 哇靠,要吐了,安彩憋笑的不行,刹那对上安木双眼时,完完全全的傻住。眸中血丝密布,湿痕犹在眼角,悲伤弥漫,似有撕心裂肺之痛。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非常之感谢烈女型女流氓打赏的地雷,么么哒,各种感谢!   ☆、第56章 竭尽全力 “怎么了,你…..”安彩想碰一下他的眼,却被他躲闪了过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伤心。” 似要说几句宽慰的话,没说几句,自己就哽咽了,眼泪刷拉拉的往下淌,模糊视线的同时,也看不太清安木的表情,着急用手去擦,却被人拦了住。 有温润触碰到她的眼角,小心吸允,一点点的磨蹭,慢慢的覆盖到整个眼眶。 “木头,”安彩喃喃。 安木动了,用拇指抹净了她的眼泪,交颈相溶,只是在她的耳边轻吐气息,“你活多久,我便陪你多久,别怕。” 安彩再忍不住,双手舒展,紧紧圈住她,用尽了力气狠狠点头,怕是就这么一句,却是以足够。 “诶哟,这是做什么,在老朽家门前,做这等羞人之事。” 安彩本来听到有人接近,还有些不好意思,后头听了这么一句,忍不住破口而出,“看见了还不回避,才不知羞。” “哟,小丫头回神过来,精气神不错嘛。”詹先生显然不以为意,反而乐呵呵的夸赞她精神好。 只要他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安彩必是要梗着脖子跟人吵上一吵出出气,到如今反而哑口无言了,再见对方一脸戏谑的摸样盯着她看,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只能找安木寻求安慰,昵昵哝哝的躲进了他的话里,索性眼不见为净。 安木安奈住心绪,朝着远处山峦叹了口长气,才小心的把她给按在了藤椅上,细细摁实了被角,抽出手来,把桌上的粥碗给收拾了干净,不声不响的去了新筑起的灶台边调换。 詹先生躲过安木逼视过来的视线,当做无所觉的慢慢的跺到安彩身边,搬了张椅子坐下,手指微曲在桌子上轻叩了几下。 安彩看在眼里,闷声闷气的问道,“做什么。” 这些天来,老头坐实了事儿爹的称呼,无时无刻在给安木找事做,要不是安彩心情跌入谷底,直接起不了身来,肯定也是逃不过的。如此一来,让人尊重委实难了点。 “自然是诊脉。”詹先生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到是有了些仙风道骨的气韵,说起来,他全身上下出了这一头的白发白须还可以装点下门面以为,其他的真的跟逃难没差多少。 安彩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伸出了手,还有什么好诊,又来装模作样这一套。自知前因,她自然知道,这老头知道的比安木更少,如今她也就仅作为珍惜物件的存在,被人一次次的考证,与她本身是没什么助益的。 果然,老头掐着她的脉,闭目沉思,一会摇摇头,一会点点头,时不时还发出些毫无意义的声音,足足费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慢的睁开了眼,以叹气开口,摇头结尾,长袖一甩,摇头晃脑的就走,屁话都没留下一句,你说就这等装神弄鬼,攸关自己能活多久的安彩能给个好脸。 把重新盛来的一碗粥,塞下,安木就着手帮她穿衣服,厚厚毛披风罩了两件,里面的衣服是一层加一层,穿的安彩都想提醒他,不如裹着棉被去,更合适,虽然她要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里。 等到他把她背上身时,才开口发问,“我们要去哪?”她可不会以为他们就此要下山了,来的目的还没达到,下什么山。 安木只是回身拍了怕她的脑袋,继续系紧绳索,把她牢牢绑在自己身上。 见他不回答,安彩也随他的意,在他背后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安安心心的等着他带她走。 “还早着呢,现在就去?”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边,话里有劝阻的意思,“长雾草的顶峰,积年寒冰,又冷又险,你武力高强也是难捱,何况还不知道具体哪天成熟结果,你未免去的过早了,不如…..” 安木没让他把话说完,手上的动作不停,把地上不比安彩小上多少的包裹也同样摔在了背后,系在了腰间,到是让安彩像是坐在了包裹上。 “算了,你包裹解下给我,老头子跟你一起去一趟。” “诶,你怎么不听啊,看不起人…..诶。” 老头叫唤的声音越来越小,安木已然背着厚重的乌龟壳上路了。 据说像她这种情况,目前唯一能想出的法子就是,补气养身,用天下最为精贵的天材地宝来补充她体内日渐枯竭的精血。 而雾草就是其一,他们瓷罐里中的那棵看似玉观音的肉苗就是其二,想要活的长,就必须满天下的寻觅天材地宝,直到找无可找,或是安木筋疲力尽,再也找不到为止。 这就是不善言的男人不敢也不肯说出来的话,他会一直陪着她,竭尽全力寻找,直到他无能为力也就是他生命终结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成了事儿妈,能发多少是多少了,么么哒   ☆、第57章 麻烦 两人本就是在山中相遇,做野人也不是第一次,可这回,安彩不得不感叹,“这也太恶劣了,你看那冰晶都长出水晶花来了。” 安彩指着前面离他们只有十步远,左侧倒挂尖锥而出的冰棱,壮阔俨如水晶宫,寒气凝而不散,雾腾腾看不到底。 而他们藏身于一处冰屋,是安木就地取材,用冰块砌垒而成,里面各处都铺了厚厚的毛毯,中间凿出个火坑,一天到晚火苗不息,人躲在里面热烘烘的到也不难捱。 “这雾草到底在哪啊?”安彩只被允许在清醒的时候,在冰屋周围走动,不准靠近冰潭。没事的时候,她就不免把视线往那边去,想看看这大名鼎鼎的雾草究竟是长于何处。 安木最近见她发问,总是配合,不厌其烦的解释,“在潭内,时日到了,便会出来。” “哦,”这答案她都听了几遍,随口虚应,心里到是琢磨着,这雾草莫非跟豆芽似的,还有破冰而出的能耐。 这把百年一现,千年难遇的雾草做豆芽比方,全天下也就她了。 “那还有多久?呆在这里挺无聊的。”她的时日可不多,耽误一年半载在这里,她该找谁哭去。 “快了。”安木总是这么回答她。 她又跟有听没懂,继续皱着眉,穿着厚到看不行的衣服,在冰屋前来回挪动,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能干的事了几乎,吃穿住行,安木总是做在前头,想要替他打算做些什么,他是毫不留情的一掌拍息在火苗初起时,没折腾几下,安彩也就自动灭了。 如今的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困意来了,倒下就睡,只要有他在,她几乎不动脑子,以上问题重复无数次,自带复读机功能。 一日醒来,周围暖隆隆的,跟以前不差多少,唯一不同的事,那双手没有及时把她抱起。她闭着眼睛,艰难的转了个身,懒得动,准备等他进来自己发现。 结果一盏茶功夫还是没人进来,这下才觉出不妥来,猛的睁开眼,逡巡一眼,屋内除她无旁人,倾耳一听,到是听到外面有不同寻常的动静。 本来冰屋隔音效果就好,火堆一烧,屋外下冰雹都听不见,安彩耳力要比旁人好点,只要不聚神,那是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一聚就知道有事情。 她真的是着急,一翻身,直起身来太难,索性连滚带爬的往外爬,刚到用厚帘遮挡的帘子前,就被一道高大人影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安彩顺势往他身上扑,急乎乎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安木拍了拍她的背,却阻她往外看,只是把她给摁坐在地上,才道,“来了些人,赶走就好。” “哦,那你要小心。”门帘一掀起时,安彩就听了些声在耳,什么兄弟,什么仙草,更有咋咋呼呼的脚步声往冰潭那边去。 这可是她续命的药,安彩再大方也不想让别人得了去,而且他们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天,真不是为了让别人横插一足的,所以她很好的躲在了屋内,示意安木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也许是安彩醒的正是时候,刚碰上这群人上来,反正安木没出去一会,门外就安静了,等他再次进门,若无其事的给她打水洗脸吃饭喝药。 安彩把最后一口药咽下,胡乱塞了几颗带上来的干果进口,润了润喉咙,才勉强道,“还会有人上来吗?” 安木点点头,面色平静,眉心处到是有一丝不悦,只是不在她面前显露罢了,怕是恼在心里了。 等她被扶着走出冰屋放风,见忽来的大雪,卷着风沫子呼啸而过,还没来得及掩盖住的地面上犹存血迹,这手可下的不轻。 安彩记得他们上来时万般艰险,就是安木这样的,也是步步小心,速度一慢再慢,甚至攀爬过一处完全没有落脚点的雪峰,这些能上来的人,怕也是难得的高手,不知道以后还会有谁来,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如此圣药。 以此开端,是再没有平静了。 往后,在安彩为数不多的清醒时日,还碰上了两波人马,一波直接开杀,抢占地盘,气势凶猛。一波则是各种墨迹,各种谈条件,谈合作,先礼后兵,礼到门前,安木委实石头难啃,兵顷刻就到。 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没有好下场,不得不说,她家男人这武力值怕是世间难敌,安彩站在天气越发恶劣的冰层之上,与有荣焉之余,俯瞰苍生,大有不过如此的感叹。 如今仍在坚守的是后来的一波人,非常的客气有礼,自报家门是云中山人,一老二少的组合,且对于安木来历似乎有所了解,称呼他为昊将军,除此之外,一句不提雾草,默默在边缘地带另起的冰屋,不近不远,互不干涉。 他们到来后,后头又有人上来,却是不用安木动手,这两个少的就出手解决了,到是间接免了他们这些不少麻烦,出手杀人还嫌脏手不是,有人代劳再好不过。 安彩唯独对这三人印象不错,特别是其中有一个年轻人长了一张娃娃脸,未语先脸红,跟他多说几句就像要了他的命,羞得老往他师兄的后背躲,他师兄憨厚长相,尽职尽责的保护师弟照顾师傅,脏活累活,他基本包干。他们的师傅一天到晚围着药炉打转,念念有词,整一个学究摸样,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大家利益冲突,安彩到是觉得他们还可以深交一下。 不过现在也还不错,如今山上不太平,安木不放心安彩不能随意出去打猎,就用带来的干粮充实。安彩的生活没有变化,唯独心疼安木,没口肉味的人生也是痛苦,这她深有感触。 所以她在某天见到对面师兄打了些野物剥皮去骨时架到火上烤时。就去行李里找,翻出一小罐的完颜霜,捏在手心里琢磨了一下,决定投石问路,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第58章 盟约早定 “这,这……”羞涩少年把手紧紧的藏在背后,想走又不敢,差点就被逼近了冰潭。 “拿着吧,”安彩再次靠近一步,要不是安木在后面盯着看,她直接就上手塞人怀里去了,诶,真是太可爱了,“给你师傅看看去,怎么样。” 害羞少年回头再三,急着找师兄过来做主,可他师兄这回却是忙着烤肉朝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行动,至于那持续深沉的师傅连眼皮都没抬。 “你看,你师兄都没说什么,拿去吧,就跟你们换点熟肉,不为难你。” “那,那我回去先问问。”少年是真的害羞了,莹白圆脸红了大半,伸手快速躲过,闪身就跑了。 安彩远远的看着他朝着他师兄过去,染着未及消退的红,嘀嘀咕咕说了一通的话。 安彩见他回去说了,也不盯着看,转身也去找她家男人去了,要是有点眼光自然知道完颜霜难得。无论他们要什么,除了雾草其他都是好商量的,大家看着还挺顺眼,最好不要伤了和气,暂时做个好邻居也不错呢。 她铁算盘打的好,窝在安木怀里,不免得意洋洋的述说着自己的打算,“你照顾我也是辛苦,那些杂七杂八的事让人做了去就好了,给点好处,打打关系,时机一到,咱们也不用撕破脸难看不是…..” 她手捧着一杯热茶,面朝厚重门帘,安木则一直做着她的人肉垫,所以她无缘瞧见安木一直古怪着的脸,张张想要说些什么,奈何口舌本就笨拙,硬是插不进来一句。 “将军,打扰了。” 门外有人出声相请,安彩心念一动,想着来了。 安木抱着安彩起来,没等她要求就把她带出了冰屋。 外面那个大师兄正经站在门口,手里正握着那瓶完颜霜,小师弟全身就像长了虱子一样,站立不安,眼睛有一下没一下的往他师兄手心里看去,显然是知道了这东西的妙处,想要却不敢,纠结到耳尖都红了,安彩一见,立即疙瘩起,莫不是看不上,有什么变故。 “将军,”那位师兄见他俩出来,正式的抱拳行礼,小师弟慢了半拍,在他师兄起来后,才仓促的行礼,越发显出毛躁来。 “师傅命我等上山来协助将军夺宝,将军事后救师母性命,盟约早定。此物太过贵重,不知是否会违了盟约。” 安彩扎扎实实倒抽一口冷气,什么都不说,就直愣愣的去看向安木,却见人家不动声色的点头回应,“收着吧,无关。” 大师兄紧紧捏了捏手里的完颜霜,深深弯腰行了一礼,真诚实意的道谢,“多谢将军,多谢夫人。” 小师弟那就更为明显了,要不是他师兄眼头活络把人给摁在了身后,怕是不受控制的就要一蹦三尺高,磕磕绊绊的抢在他师兄身后兴奋到失常道,“夫人,夫人,您还有多吗?我用银子买,不不,你要什么,我都去给您取来。” “白离!”大师兄高声叱了一句,眼睛却往这边看了一眼,显然在他心里是极为忌惮这边的,却又全心想护住不懂事的师弟,怕无端得罪了人。 “师兄,”白离苦瓜着脸,想说又畏惧不敢,眼巴巴的望着看起来最好脾气的安彩,依旧不死心。 安彩这时哪里还有心情跟人探讨这个,脑子都糊成渣渣了好吗。她以为她是做了一件特别有打算的事,结交外援,为夺宝再添筹码,结果,尼玛,她交的人本就是自己人,他男人早就安排好派来的高手,这种心情,没法言说啊。 “怎么回事,你说。”安彩不能再在外人面前丢人,幸亏她怕那白离不懂事,没说什么废话,不然老脸都丢进了好吗。如今气不平,只是怒瞪着自家男人要讨个明白。 “此地云中,雾草现于天下,十有*被云中人所夺,算是他们的也不算为过,云中武门宗主恰好有求与我…..” “于是,他们把雾草让出来,并派人确保万无一失,你得宝后,再去救他们的师母?”安彩见他说的辛苦,索性把话补全,说完就见他毫不犹疑的点头确认,狠狠一锤敲在了腿上。 安木不悦上眉,看着她的动作,想拦又不敢,张手又回拢抱拳,犹豫非常。 此时的安彩在心里把自己给鄙视的半死,安木其实早就跟她提过,来这里是互相交换的,那时还让她不要乱想来着。她到这里后,还以为那人是詹先生,原来根本不是。 其实事情摆在明面上,她就是没过过脑子想,这里是云中啊,是云中人常年居住在此处,也就是是人家的山头,那老头只能算是个住客。哪怕一花一草算不上是他们承包了,实力最强还不应该是他们,若是要夺宝,早几十年年就该派大队人马围困山头了,随随便便来了这么两个实力明显不足的年轻人本来就是诡异好吗。她怎么就没脑子想到这一层呢,难不成齐元珠耗精力还耗脑细胞,诶。 “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没有。”安彩扑上去,抱着他的脖子费力的摇晃。 安木抱住她的肩膀,好让她少费点力气,摇头摇的更干脆。 “真的,”安彩不确定,抵着他的额头逼问,要死了,再让她这么丢人,她就,她就让他好看,哼。 当晚,大师兄过来送熟肉,还附带了好些个干果点心,安彩自从知道他们是他们的帮手,其实就是手下后,跟腼腆少年白离攀谈起来就更没了负担,套到了很多内幕。 他跟他大师兄都是云中武门人,随同而来的年长者是药宗师叔,是来专门判断掐算雾草出世时辰的,但凡搞研究的都不喜说话,也不习惯与人接近,而自从得了那瓶完颜霜后,他比白离更狂热,一天到晚的研究,存在感降低到极限。 跟安木有盟约的是武门宗主,就是两师兄弟的师傅,山上事成,下山要救的正是宗主夫人,据说五年前在江湖上被仇家暗算,后头又没及时拔毒疗伤,逐年病入膏肓,连药宗的高手都束手无策,现下跟安彩到是命运相同,左不过等死罢了。 也该人家时来运转,齐元珠一出,世上疑难杂症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安木原先的打算是想让武门把雾草送上门来,谁能想到安彩病势加急到如今面目,不得不带着她上山亲自取,没有多余时间容许出现闪失。同时为了确保万一,他也没拒绝武门帮手,才有了如今师兄弟带着师叔上山相助。 这是安彩结合了白离和安木的说法得出的结论,唯一的感觉就是,真是太羡慕那个武门宗主夫人了,什么时候她也有这幸运,一劳永逸什么的,或者说雾草到手,从此以后太平无事,该有多好。 能医不能自医,怎么这种事还能让她给碰上了真是。 其后几天,可能离雾草现世委实不远了,来的人越发神出鬼没,武艺高深,安彩某次清醒时,亲眼见到师兄弟联手挡不住一个穿着一身寡妇装的女人,从头到尾一身白,手里还执着一根招魂幡,打扮简直‘新颖夺目’。 这位走在时尚尖端的女士,很快逼近了离他们冰屋三步远,师兄弟明显力竭,安彩当时就坐在冰屋里,挑起帘子一角看热闹,见此情景,着急招呼安木道,“别别别,别让她污了这地方。” 这女人心狠手辣,随时不知从哪里泼出污水出来,浇在地上,碗大一个坑,青烟乱冒,腥臭扑鼻,可想而知这要是招呼在人身上是怎么个结局。 安木一直站在门口旁观,很不情愿动手的摸样,见师兄弟挡不住,还露出不满之色。其实这几天无事,白离仗着跟安彩说的上话,旁敲侧击没少请教安木。安彩初始还没察觉,还在安木面前说了说了几句好话,后头见安木真的指点他的不足之处,没把人打发走,还把李落给招进来了,几次下来,她才领悟,这小子看着一脸无辜,人畜无害的摸样,委实是个深藏不露的,得了好处,还不让人觉得厌恶,人精啊,老天还赏了这么张脸给他,得祸害多少人去。 他们之间算是有半师之宜了,安木见被人打得没了反手之力,直觉不爽,再听得安彩在里面催促,就下了死手,以迅雷之势,就把人给踢飞了出去,坠入云海,怕是化作凡尘了。 有些挂彩的师兄弟站在一边看的目瞪口呆,自从他们上山来后,需要安木出手的机会委实不多,哪一次也没像这一次挟带雷霆之势的干净利落,本已深藏的臣服之心更甚,畏惧的都有些不敢抬头。 “诶,诶,小白,你的手快烂了,还不去治治,发什么愣啊。”安彩见事态平息,瞧着这两只木桩子发话。 白离跟受了惊吓似的回身,用完好的手掌去摁住染毒的手肘,一沾之下,“哎哟,”一声却见完好的手掌也开始溃烂染毒,手肘处可能是衣服厚,毒水侵入的慢,手心可是实肉,烂的触目惊心。 “哎哟,”安彩捂着眼睛不敢看,好毒的手段啊,跟化尸水一样的怎么,再次睁开眼时,白离早就被李落拖了回去,安彩有些不放心,站起来就想过去看看,却被安木拦住,“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完颜霜就能好。”安木把她重新摁回屋内,让她跟别的男人说话已经是极限,看人治伤那是不可能的事,再多关心他怕是要忍受不了,是不是该跟她说说这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解决山上的事,么么哒!   ☆、第59章 雾草到手 雾草破冰而出的时候,没有伴随惊心动魄的异象,也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特别印记。 只是某天早上,安彩好不容易撑住了一个晚上,想着终于能看上一把冬日冰峰日出了,在天还全黑的时候就耐不住拖着安木走出了冰屋。 冰屋内火光充盈,映照在门前方寸之地,与天边无穷黑幕有了两极之别。雪压山头,冰封大地,本来就要比平地上要寂静上许多,时逢黎明初启,整个世界都陷入天穹笼罩,全无声息的孤独境地。 安彩环视四周,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听不到,这种感觉说不出来的孤寂,只能紧紧抓住贴近他的安木发出的轻微呼吸声,一下下的听,一下下的打在心头,才得了片刻安慰。 毫无征兆的安彩,忽然听见身边的安木发出咦的一声后,首次在没有对她做任何说明的情况下,离开了她身边,速度快的她都来不及反应,直觉失了身边热气来源时才发现人不见了。 四周寂静更甚,连风都歇了动静。厚实冰层打出的寒光除了让人感官越发深冷,对于视线完全起不了作用,前方黑窟窿般深不见底,而她的唯一依靠就陷在里面。 这让她又慌又怕,原地挪着脚不知该如何是好。左右四望,却见连日来在冰崖边守夜的师兄弟俩升起的火堆也只剩星星点点,连人影都照不全。 安彩自觉等了他很久,终是被周围气氛逼的有些耐不住,小声的呼唤,“木头。” 等了半晌,无有回音,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不自觉的就高了,“木头,木头…..” 倾耳细听前方之时,却料不到身后有人接近,带着疑惑的唤了一声,“夫人?” 安彩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前窜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觉出这人分明是李落。 “夫人,将军呢?”李落憋了一眼敞开门帘的冰屋里没人,又见她一人神思不属站在雪地上,这可不像两人多日来的相处之道。 “他,他…..”出于对安木的极度担心,她毫不犹豫的指了指前面冰潭。 李落顺着她的指示方向,望了望前面,他们平常是不敢接近冰潭的,按药宗师叔的说法,冰潭极寒,寒气攻伐气脉,非功力深厚到入化境的人是不能忍受的,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切勿接近为妙。 他们离化境差着远,平日思量也就昊将军有这个实力。至于这些日子来,上山夺宝之人,说句实话,就算让他们近了宝地,也是死路一条,死在他们手上还算便宜了。 如此,他听了安彩的话,第一时间却是踌躇,不敢确信的到是自语了一句,“莫不是雾草出世了?” “啊,”安彩听的清楚,到是一时间怔愣,好像也确实就只有这么个理由。当下也不急着催促李落了,抬着头拼命的往黑暗中看去。 却不知远处尖峰上,有几丝光线射出,浅浅淡淡还不太引人注意,但不过多久,光线越发密集,直到染红尖峰顶。 如此一来,前方已然光明,而这边却还沉入黑暗,等到第一束光侵入此地时,万丈霞光坠入剔透冰晶,跳跃出点点金辉,冰面处处,光辉更甚,交结相映汇集半空,织出一幅光与影画作,宛如神砥飘洒斑斓裙带,灵动美好到让有幸一观者都无意屏住了呼吸。 也就在此时,有人一步踏出了虚空,一脚踩实在冰面上,搅乱了绝美画作,却让所有的神迹汇集在他一身,如仙魔入世,浸染凡尘霓裳,左手间捧着一株仙草,白芒叶面上细碎冰晶犹挂,若不细看根本分不清是否真实存在。 安彩全神贯注在突然而至人的身上,根本转移不了视线,甚至都来不及去看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但显然有人注意到真切,无声无息的剑气从四处传来,而李落在顷刻间全力而出,很快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白离也跟着打进了战局。 在安彩的视线里,这一切发生的极慢,等到安木一个回身把她圈抱在怀里时,她还傻傻的抬头看他,硬是回不过神来。 不过到这会了,安木也等不到他清醒了,把她抱回了冰屋,放了那冰晶一样的雾草在她手上,让她与它面面相觑,就出去解决外面的麻烦。 这一去就去了大半个时辰,果然最后一波都是硬茬子,来的人都是非同一般人,外面厮杀声惨烈到了极点。 可安彩似乎受了黎明时的蛊惑,一点担心都无,眼看似呆滞的瞧着雾草出神,其实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转播她男人如神降临的一幕,怕是要终生难忘了。 “诶,我这辈子算是值了,就是明天就这么死了,不不不,那还是再给我几天,几年吧…..老天啊,小女子说错话,莫见怪啊重来重来,再给个十几年,二十,三十不过分啊…..真的是比梦还美,怎么舍得呢,怕是把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的福祉都耗在当下了,就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做牛做马,怕也是心甘情愿…..木头,哈哈,值了。”安彩一会皱眉一会憨笑,整个人跟神经病似的,就像是一夜之间挖了宝藏,从此以后心愿已了。心情如彩色泡泡一个接一个往外飘。 人活几世,有她幸运的能有几个,碰上个安木真的是花光了所有幸运值也是值的。 她一遍遍的如此告诉自己,一遍遍的感谢所有过路菩萨,在她心目中安木能撞在她手上,真的是除了神迹没有其他解释,值了真值了。 “怎么了?”安木带着一身凌冽之气进来,着手脱去身上染脏了衣服之时,才发现自他进来,安彩就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只是傻愣愣的冲着角落说话,珍贵至极的雾草掉在地上,染了尘埃都没人多看一眼。 “啊,”安彩猛然听到有人在她身边说话,挂着傻兮兮的笑容神经质弹动头颅来寻。看清来人是他,也不站起,傻兮兮的伸手要抱。 安木不确定的看了她几眼,干净利落的把衣服脱掉只剩下里面棉衣,在盛着的热水里搓了搓手,才敢把人抱进怀里温存。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安彩已经嘟着唇孩子气的不满了,直到被温暖全部笼罩住,却是心安理得的磨蹭抱怨,“以后不许把我一个人留下。” 安木听了语塞,时机稍纵即逝,这让他无从解释,琢磨着该说什么时,却听安彩已经自言自语的往下倾诉,“咱们以后再不分开了好不,多呆一天是一天,别留遗憾,再短也是一辈子,对不对。” 这话,安木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被动闭嘴,只是把她往身上再靠的近了点,身躯严丝合缝的紧贴。 安彩在此期间,咯咯笑的欢畅,抬头细看他的脸,又嫌不够,用细白指腹一点点的触碰,眉心,鼻翼,直到唇时,如逢沙尘干涸,一抬头就吻了上去,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直接跪坐在他的腿上。 安木一时被动,只来得及抱住她的腰,却被软物侵入了口中,调皮的四处窥探,一时之间连适当反应都没有了。 安彩索性双手捧住他的脸,咯咯笑的更欢了,他的脸有些冰,胡须处还有些冰粒未及消融,表情是如斯木讷,眼睛却是亮的出神。她下颚一抬,唇瓣就碰到了他的眼,摩挲片刻,心满意足喟叹,“你真好看,我到底是走的什么运…..” 多看一眼都是心悸,多看一眼都让人不敢置信,多看一眼都觉得不真实。不是梦,是梦也不想醒来。安彩此时真正碰到安木时,感受到他给予她的温暖爱意,忽又不求了,不求岁月悠久,不求来生,只要能在你怀里醒来,能在你怀里睡去,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到底走了什么运!!这还用问,碰上亲妈了呗。   ☆、第60章 宗主 当天,安木就把雾草喂给安彩吃下。确实是吃,一点不剩,连冰霜一起,让她给吞了,洗都不洗。 安彩委实艰难啊,这跟吞根野草没区别,而起它还比野草冷上许多,从喉咙到肚子,一直打哆嗦,然后她就看到了后日凌晨太阳升起,一点困意都没有,为此她朝着远处山峦大喊大叫,兴奋的都忘了旁边还有人围观。 那位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师叔,看着她的背影直道可惜,他上山来不就是为了见上一见,如今连这个简单愿望都没达成,能不懊恼。手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那罐用去了大半的完颜霜,想着总算还有一点点补偿,这瓶小东西拿回去专研也算抵得过。 一行人在当天下了山去,一路上到是碰到有人路边窥视,伺机而动的就被随手解决了去,若是对方不动,那就当没看见,如此一来还是拖延了行程,到了所谓云中武门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就算如此,在一处山门口,还是等候了好些人,有一个粗壮威武男子站在前首,见他们下马就拱手上前,口呼,“将军。” 安木对他也是敬重,拱手相见道,“宗主。” 武门宗主爽朗一笑,看向旁边的安彩,再次拱手“这位便是将军夫人了吧,这下有礼了。” 安彩微笑见礼,“宗主好。” “内人身体不适,不能亲来见礼,切莫见怪。”武门宗主的视线并不在安彩身上停留了,说了这话,右手一扬,才道,“将军里面请。” 如此,一行人终是踏上了云中武门,安彩很是好奇,不由自主的往四处打量,拾阶而上,进入平地后,才发现此处与平常城镇无甚差别,不少山民来来往往,手里扛锄提篮,拿着家伙什,都是普通用具,甚至有人背了半片的猪肉从他们面前走过,皆是匆匆赶路的模样,就是见到宗主也是行个礼见过便罢,见到陌生人,好奇有之,却也没多流连,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然顺遂的很。 真正是出人意料,还以为所谓武门就该是各个拿枪拿棒呼来喝去的那种,结果却是这般平凡。 不得不说,意外是意外,安彩看了还是非常喜欢的,有人味的地方才是人间,非要弄出个不同凡响,想来那地方的人过的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正值晚饭,宗主就是再心急,也不好让客人饿着肚子去给他家夫人看病去,好歹是陪了吃了顿饭菜。 由于女主人不在,安木又不愿意同安彩分开,宗主也觉得江湖中人不拘这个,团团围了一桌。 委实是安木脾气古怪,几人除了李落师兄弟其他人都不知深浅,见客人不爱说话,场面上大家说话都轻了几分。 安彩已经几日没正经吃过饭菜了,被安木小心照顾着,埋头只顾吃,一点形象也不顾,根本就没注意到桌面上的事。 这顿饭吃的,估计除了安彩心满意足之外,其他人到是闹了个不尴不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原来江湖上盛传的漠北神医原是这般,对妻子的珍重竟然不下他们快爱妻如狂的宗主。 于是乎武门宗主惺惺相惜之下,到是劝了安木几杯酒下去,大有一番想要结为知几的冲动,只可惜安木木讷根本不搭他的一言半语。 等到安彩吃完,这场宴席也就结束了,从头吃到尾的安彩抹净嘴巴,到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看看四周并没有什么异象,才稍稍放心。 陪吃的几人散去,宗主不好意思的连连搓手,表示事不宜迟是不是先去探探他家内人的病情。 这次不用安木点头,安彩就给他定下了,人家确实着急,他们又没事,早看早了,何必再让人干等。 于是乎三人成行,一起去了内院。 武门宗主所居之处,在安彩一路看来,也就是他们原先住的绿水村时昊明瑞没来前的水平,里外也就三进,有些木梁已经泛白,年代陈旧都顾不上修,但院落都是干净整洁,视线开阔,并没有窄小之感。 转个拐角就出现侍女踪迹,宗主在看到门前点亮灯笼时,面色开始凝重,一路走来刻意展现的亲和也就自动不见。 安彩才脱离危难,有了拖延的时日,对此很能理解,同情心大起,救人的意愿更主动了些。 被侍女引领着,最终走进了宗主夫人卧榻之所,帘幔重重,四五个侍女恭立在旁,见他们进来并没有回避,都到生死攸关了谁还在乎这些小节,弄个悬丝诊脉那就搞笑了。 宗主夫人很快露出了容颜,紧闭双目,极度削瘦的脸容,哪怕原先再美的容颜到如今也被熬没了。露在外面的手腕骨瘦如柴青筋毕现,气若游丝,就是安彩这样一点不懂医理,也看出这人差不多就是一口气的存在。 安木在对方脸上就瞧了一眼,冷静的按脉诊断,室内落针可闻,斜对面的宗主绷紧着的身躯,眼睛是一眨不眨。 很快,也就是几息功夫,安木诊脉毕,站起身来拉着安彩就往外走,室内其他人皆楞,宗主顿了半晌才知道跟上。 走到门口,安木有心等着宗主上前说话。 已然憋出一脑门冷汗的宗主,此时都来不及擦拭,哆嗦着嘴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明日,我把汤药送来,如此用上三天必好。” 安木如是说,安彩也配合着的微笑,毕竟他们这边是确信能把人治好的,但对方并不一定有这样的信心,多让对方长点信心还是好事。 果然,宗主先是瞪凸了眼,张张嘴,气喘如牛,狠狠憋出一口气道,“必好?就是…..是不是?” 话说的乱七八糟,但意思都懂,安木是不会说什么安慰之语,安彩接上,“宗主大可放心,他说能好就能好,三天后,夫人便能健康如往昔的。” “真的?”宗主已经是信了,就是不免还要问上一句。 安彩再次应答,“真的。” 安木在一边听着皱眉,这种无聊的话,真是不说也罢,三天后就见分晓,她已经一天一夜未睡,如今最为重要的不应该是就寝吗? “好好好,哈哈…..”宗主连连道好,笑声朗朗在屋檐下回荡,显然里面的侍女也是听了话去,似有哭音往外渗出。 “先歇息,明日再说。”安木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宗主陡然醒悟,连连点头,转着圈子高叫着人,自己又走又停,想留下看着夫人,又觉得失礼,应该把人送去客房,踟蹰不前,一点都没了一门宗主的气势。 还是安彩把人给劝阻了,跟着赶来领路的人,同安木一起去了客房。   ☆、第61章 喜事 能在有舒适的床上入眠,确实比窝冰屋舒服,安彩洗漱完毕,挨床就睡了,醒来时天已大亮,房间内有阳光投进窗棂的光晕,静悄悄的左近听不见人声。 安彩揉揉眼,床上了鞋子,第一时间找安木。 “木头,木头,”小声叫着,在房里转悠了一圈,一时间都摸不到门在哪里,直接就冲着窗棂去了,用手撑开,阳光照人一脸,闪的眼睛都睁不开。 “夫人,您醒了。”立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个小丫头,一脸笑意的看了她,也不等她回答就飞奔出去,大声的朝着外面叫着人,“将军,将军,夫人醒了。” 安彩用手挡了光,真的很想把这个丫头叫回来,现在才醒,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出去的好事。 很快,外面就有了动静,先是在家门边出现了个蓝衣侍女身影,貌似在门口小声斥责了那个不知事的小丫头,踏进门来的时候,已经是满面笑容,见到窗前的安彩,盈盈就是一拜。 安彩见不是安木进来,自觉形象不好,点点头就进了房内。 在侍女的服侍之下,安彩草草收拾还把早饭给用了,也顺道知道了安木一早就去给他们家宗主夫人送药,一贴药下去,原是昏迷了快小半个月的夫人竟然睁开眼要吃饭,真正是老天开眼,将军医术出神入化。 说这话时,这侍女显而易见的高兴,福泽到她就是各种讨好恭敬。 安彩哪会惊讶,一帖药下去,没有生龙活虎,也是安木刻意控制的药性,就想吃点饭,真正是小意思。 “那我家相公如今在哪啊?”安彩截断了侍女没完没了的讲诉,问起了安木。 侍女红着脸,终于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不好意思的回答,“夫人抱歉,您看奴婢一时兴奋收不住嘴,将军被宗主给留在了前堂,据说药宗的也要过来相见,怕是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您若有事就跟奴婢说,奴婢这就找人把话带到。” “哦,那没事了,我就在这里等他,你有事就去忙吧。” 安彩准备赶人,侍女踟蹰,支吾道,“夫人初来,不如奴婢陪夫人逛逛云中如何?” 这话说的她到是有些心动,只是想到自身的问题,又是在全然陌生的地方,没有安木陪同,还真不敢到处乱逛,要是再碰上个跟詹先生这样有见识的,途惹麻烦不是,断然是拒绝了。 侍女只以为自己做错了哪里,或是说错了话,见她没一点意思往外走,怕再惹她烦,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不过,安彩怕出外出问题,心灵相通的人自然也会有这等顾虑,本以为被宗主留下的安木,却是在侍女前脚踏出门时,刚好走到了门口。 “将军,您这是…..哦,夫人正找你呢。”侍女委实惊愣,但很快恢复状态殷勤的把人给迎了进门。 “夫人,夫人,将军回来了。”又是一通禀报,明明安彩在屋里听的清楚,倒有些不好再出门迎了。 说实在,似乎整个武门的人都处在一种莫名的亢奋中,也不知道是偶尔为之,还是以前都是这般,这可真跟翠微她们的行为大相径庭。 把呱噪的侍女消打发出去后,房内只剩下两人后,安彩倒了杯水给安木,问道,“宗主夫人好了?” “没,总要三天才好。”安木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淡淡道。 安彩心领神会,乐呵道,“看起来,武门的人对于这位夫人还挺敬重。” “嗯,这位夫人是武门老宗主的女儿,如今的宗主还是她选的。” “这般厉害。”安彩言不由衷的感叹。 短短几句,到是把内幕透了不少出来,安彩听了这么几句,也没在再多问,本就是个过客,怕是一别也不会再见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 “后天。” “这么急!”安彩觉得无论是谁,刚救了人的性命,哪会轻易让他们走,就是以观后效还有强留他们几天。 “嗯,”安木回的干脆,自顾倒了杯茶,怕她不理解,又道,“去崖山,找连心花,也许对你有用。” 听了这话,安彩再也没有替人考虑的一点心,万事还是以己为先。别说那花千年百年的到底对她有没有效用,只要想起那个传说,心脏处就莫名发热躁动,要是是真的,那该有多好。   ☆、第62章 下山 三天下来,安彩确实哪里也没去,只等到临出发的前一天下午,她卧在安木的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自说自话。 屋外忽然有一大批的人涌入,有人站在门口喊,“将军,夫人,可方便一见。” 听这声像是武门宗主,安彩也顾不上来的人是谁,着急的从安木身上起来,找了不远处的铜镜,看看自己的头发有没有乱掉。 安木皱了下眉,也是起身到门口去迎人去了,毕竟站的是人家地头,想见谁不想见谁,岂是能做的了主的。 安彩连忙跟上,慢了安木几步,踏出屋门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宗主会来的如此突兀,原来是宗主夫人也跟着来了。 如今的宗主夫人再没有了初见时的死气,完全是另外一副面貌,虽还让宗主搀着,但那满面飞霞,神采奕奕的摸样,哪里还能跟当初那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联系在一起。 “宗主,夫人,你们怎么来了?”安彩见到安木不动,只能自己招呼起来。 宗主全身上下都是想笑不敢笑的兴奋,全神贯注在快痊愈的自家夫人身上,连安彩的招呼都不知道要回应。 宗主夫人看都不看自己相公一眼,冲着安彩就是一笑,“听说你们明儿就要走,我怕是错了与恩人盟面的机会,所以拖了我家的过来,要跟你们亲自道谢一番才好。” “看您说的,应该的。”安彩只能这么说。 大家都心里有数,他们所获也不少。 但可能这次对于宗主夫妇来说,恩泽更大,不能亲自过来道谢,确实有违他们往日作风。听说他们明日便走,就再也忍不住拖着未痊愈的病体就过来了,后头跟着一群扛箱的人,这是要给他们的回礼,说是上了一趟云中,不带点土特产下去,委实过意不去。 安彩极力推脱,说是上路不方便,人家却要亲自送东西上门的,还不劳烦他们。 两个女人来回推了好几回,当家男人一个死盯着自己的夫人,一个是根本不会有意见,最后还是宗主夫人稍胜一筹,当场就叫人打包下山送上门去了,却是连看都不让他们看上一眼。 这手段太过干脆,安彩连连咋舌,到是有些明白,为何宗主夫人一醒来,宗主立刻打开忠犬模式,打哪指哪,这就是所谓的指定丈夫意义所在。 如此一来,算是提前作了别,安彩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只是问过安木是否要去看下詹先生,安木直截了当摇头,本来上山来在他的地方停顿就把该做的事情替他做好了。詹先生崇尚的自然大道,过惯了清净的生活,再去看望,反而惹人嫌弃,这样更好。 于是乎,一大清早天蒙蒙亮之时,两人同骑一马下山去了,而随后不远不近跟着的却是李落师兄弟。 “你们跟来做什么?”下山后到了一块平地,那里有辆马车停靠,巴海正等在一边。安彩在上车前,不免问上几句。 “师傅说,近日途中不平,我俩不才,到是能解点麻烦,省的将军出手。” 安彩听了点点头,她以为不平乃是像山上那样的江湖纷争,有他俩做个帮手也是不错,她还真不想安木出去跟人拼杀,谁说笃定的不会有危险,但还是会担心不是。 “那行吧,诶,翠微去哪了?”这话问的是巴海。 “已经让人顺道送回去了。” “哦,那也好。”如此他们自己的人员算是一个没丢,至于什么表妹之类的她才不会多事。 可在崖山脚下看见了穿着红衣单枪匹马的左明玉之时,她只能感叹,妹子,真有你的。   ☆、第63章 崖山 “表哥,”左明玉一振马鞭就朝着他们飞奔而来,看她一身风尘,到是比他们初到还要更显狼狈。 “表哥,我在这里等了快有半月,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这话说的,哪怕安彩再想忽视她的存在感都忍不住挑眉。 “咦,李师兄,白师弟也在。”左明玉在他们一群人中不经意的过了一眼,忽而定在李落师兄弟身上,有片刻的惊讶,只是很快就平静下来,一一见礼。 “见过左师妹,”李落长的看起来冷峻,为人显然不迂腐,很利落的回礼,只是白离就差了许多,红着脸拱拱手就退到了他师兄的身后。 如此一来,除了巴海本就是注定的背景,安彩确实是被彻底的忽视了。 “走吧,”安彩真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她无视,她还过去就算了。 安木还没动作,左明玉先急了,不掩饰的伸手一拦道,“你也要去?” 安彩都想笑了,感情这位表妹是在这里等着呢,她去不了山上,然后安木落单,接着是不是就应该发生点什么,怪不得她刚才看见李落师兄弟时的表情这么奇怪,电灯泡多了俩,现在头号电灯泡又光荣的产生了,她不失态才怪。 “你可真奇怪,”安彩有些不想忍了,说起来她真没这么大方,先前是她精神状态差又朝不保夕,没有余力把她放在眼里,再说安木这种态度,刺刺她分分钟的事,看人家也不容易,何必针尖对麦芒呢。 “我是他的妻子,他在哪自然我在哪,是不是你跟着他一起,才算正常。” “是,不,不是,”左明玉有一时的晃神,被最后一句吸引了注意力,还真的点头了,但见安彩似笑非笑,又急急的否认,转着舌头结巴,随后一掌拍在自己额头,吐了一口气后,却是一脸的诚恳,“崖山险峻,积雪未融,这几月来,上山觊觎连心花的江湖游侠不知凡几,你身体又不好,何必冒这风险,再则表哥虽力强,分神也是凶险,不如在山下敬候佳音,对谁都好。” 怕是对你最好,安彩腹诽,不得不说分析的太有道理了,如果她真要上去,还真是不识相至极。 本来她还真是无所谓上去不上去,既然她这么说了,她还非上去不可,总不能眼睁睁的让她实施什么美女救英雄的把戏,或是别的小伎俩,她是不相信她会成功的,但挡不住想起来就烦不是。 对此她也不想跟她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家男人,做出一副让她做主的模样。 安木早就不耐烦了,见她们说完,就直接带着她回到马车边,套出一匹马来,就把安彩抱上了马背,自己一跃身也跟着上去,一骑绝尘而去。 “表哥,”左明玉铁青着脸,狠狠的空甩了下马鞭,她把所有追随她的人都请走,在山脚下等了他有半个多月,衣不解带,根本不敢走离一步,得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怎不让人气断肚肠。 李落把所有都看在了眼里,左明玉曾经得到他们家师娘的教授几日功夫,有半师之谊,她家师娘居多也是看在左家人的面上,与她本人到是没有太多感情,明摆着将军却是同他们武门有救命之恩的,两相比较高下力见,既然如此还是还是少牵连更好,当下就安静的带着师弟上马,紧追前面的马匹而去。 哪怕左明玉留在当地把地面都抽崩裂了也是于事无补,狠喘了几口气,扭曲着面目擦干狼狈的泪水,不死心之下还是上马追了上去。 崖山险峻,到了半山,马匹是再也上不去了,几人终是下马步行。 安彩下马后就被安木直接缚在了背上,只露出个两只眼睛出来。 李落师兄弟一直跟在他们两步远,警惕着周围的情况,至于巴海跟岩石同化,而左明玉在追上来后,消沉着没有一句话,当看到安木把安彩绑在了背上,脸色变幻莫测,努努嘴还是撇过了头去。 世人皆知,连心花只在最险峻之处生长,年份越高越如是,几人艺高人胆大,直往无妨落脚的悬崖处去,越走越是绝境,很快就分了高下。 安木缚着个人也没露出一丝疲累,李落师兄弟只是气息微乱,最惨的莫过于左明月脸都白了,在她一脚踏在碎石上,差点跌落悬崖,却被李落拉了一把险死还生后。 “不如,你回去吧,”在过道一处稍缓的斜坡处,李落有些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劝说了一句。 左明玉惨白脸坐于岩石上,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安木,心如死灰,咬着牙还是不肯。 这回哪怕一直腼腆的白离都忍不住叹气了,何必呢,把命留在这里,他就在乎你了,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人家眼里根本没有你,你好歹自重自爱把命给自己留下了,再过一会,怕是还要嫌弃你拖累了进程,把自己逼到这份处境,不是找虐吗。 此时,忽生险情,从山壁不着眼之处,斜飞出几把飞剑,直接朝着安木打去。 安木反应最快,翻了个身,背靠崖壁,就准备赤手挡剑,却不知从他的头顶上方有箭矢飞射而出。 来敌全部对准了安木,誓要把他一击毙命,安木再动,李落师兄弟长剑出鞘,知道救援不及,直接扑向了隐没在崖壁后的敌方,而拦在中间的左明玉既不取剑也不扬鞭,站起身来就傻逼一样一动不动,这显然是想用肉身挡剑。 说实话,安木背上的安彩根本不相信,这些危险能对安木有什么影响,再说就算受伤还有她在。女人的直觉让她第一时间注意的是左明玉,果然让她看到她诡异的动作。 当下气得青筋直冒,冲口而出就是一句,“别让她挡。” 话音刚落,安木一脚踢出,眼见不设防的左明玉就要跌落悬崖,被左近的巴海给拎住了后领挂在了半空。   ☆、第64章 发作 左明玉被制住,安木轻而易举的把那些飞来暗箭给挥散了出去,李落师兄弟跟不知从哪里冒头的黑衣人激斗,各安其职,很快就把局面稳定了下来,从始至终就多了左明玉这么个不确定的因素。 事定,几人翻过崖壁,在一块如剑锋翘出在崖壁外的单薄岩石上暂时休憩。 安彩让安木把她放下来,向着巴海招招手,把呆滞住至今没反应过来的左大小姐给带过来。 “我看左小姐还是下山去吧,家中有左大人等亲人牵挂,当不得亲自冒这风险。”到现在为止,安彩虽气得半死,还是剩了点心力想跟人好聚好散的,毕竟她跟安木算是亲戚一场,中间还隔着那左中成,那人还算不错,情面能留就留吧。 左明玉显然已经有了反应,哆嗦着唇,紧巴巴的瞅着安木看,眼泪就像珍珠一样,一滴滴的往下坠,好生漂亮,真正难得,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有这艳色。 “表哥…..”美人凄楚,可惜无人欣赏。 安彩看的真正伤眼,“那算了,巴海,把人带下山去吧,要是不麻烦就直接送回家,省的给她家里人在外丢人现眼。”说完还干脆的挥挥手,人家情面也不要,她替她操哪国心啊。 “你,”好话听不见,坏话到是一听一个准,左明玉当下就怒了,柳眉倒竖,大小姐的气势终于显现,叱道,“你以为你是谁。” 这句话怕是从见到她那天起就憋在心里了吧,说的如斯顺畅。 “我不是谁,”安彩毫不在意的笑笑,转手摸了一把已然铁青脸的安木,稍作安抚后才不紧不慢道,“我只是昊天宗的妻子。” 明摆的事实,有些人瞎了眼就是要把它当成个笑话来看,左明玉慢条斯理的取了帕子把脸抹净,满脸的讥讽,撇撇嘴,嘟囔了一句,“就凭你。” 冥顽不灵,安彩算是悟了,干脆道,“你若是想死就去别地死去,别脏了人的眼,闹个不死不活还拖累别人,下山去吧。” “你,”安彩一贯以来不言不语,场面上也是一副拿不出手的摸样,再则说,又是个被休的妇人,理应自惭才是,左明玉还真是存了不与她一般见识的心,如今见她气势大盛,说的话竟然犀利如此,一时半会被咽的脸面涨红,说不出半句话。 “巴海,你等什么呢。”安彩皱眉,看巴海那样还站在原地不动,难不成自己不配吩咐他。 “是,是。”巴海还真被安彩的一时发作迷惑了,惯性去看安木的意思,慢了一拍的情况之下就是被她给难看了,再见他名义上的主子脸色都黑成锅底了,真正是无妄之灾啊,当下就不再留手,不客气的拎了左明玉的后领,飞跃而去。 “表哥…..”左明玉气得心肺都炸了,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喊了一声出来,就被人点了哑穴熄火。 “真当我是泥捏的…..”安彩看着远处消失的人影,愤恨的想找句有力度的话来说,抬眼却见李落师兄弟惊的快掉下巴,见她看过来又忙不迭的整齐转身看向远处山峦。 安彩不准备搭理这些没见识的,转头冲着自家男人扬扬拳头道,“什么世道,眼睛都不长的啊,你爱我都爱成这样了,还妄想插一脚,下次再来一个,看我不嫩死丫的。” 这话说的,安木还算好,也就抚了抚她的后颈安慰她,李落师兄弟恨不得剁碎这块石板,掉下山崖去,与天地同归于尽,敢问什么样的女的把爱这个字大庭广众之下放嘴巴里乱来的,这让他们这些根本不想听的怎么自处, 说起来,自家男人被人觊觎是很不爽的,但就这么干翻一个,还是挺痛快,安彩好说出了一口浊气。 爱错人是很惨,但谁叫人家爱的是她家男人,不好意思,她真的没有这多余同情心。 把不定因素打发走了,几人去了干粮出来充饥,安彩趁着这功夫终于有心思问起了刚才的事,“这都是哪路人?” “云中山顶的那批人。”李落回答。 “不死心?告诉他们雾草早就没了,有没有用?” “怕是没用了,”回答的还是李落,只是这回看了默不作声的安木一眼,继续道,“一路来,有几股人马都在附近窥探过我们,只是山上的那些人提前出手了而已,据我猜测,跟漠北脱不了关系。” 安彩听了直接一愣,光棍的回头去看安木道,“是吗?” 安木点点头,却是说道,“尽快下山。”   ☆、第65章 千年 安木说了这句,大家都不敢耽搁,歇息到此为止,安彩重新缚于背上,继续寻宝之旅。 他们是在一处被冰层结出厚重冰窟的洞穴尽头找到的连心花,就在冰墙边上,其下就是深不见底的冰谷,隐约有流水之声,竟然在洞壁里已经快结出万年冰墙的严寒中,底下有流水声,只是光照不进,黑如幽潭,怕是要通往岩心去了。 那朵连心花,黑白花朵都有一拳头大,花瓣舒展妖艳,红色花朵有六瓣,白色的却有七瓣,已到百年之数,这等收获已算不错,只是安木瞧了瞧,却是一直看下洞壁下的暗河深处。 “你想怎么样?”安彩在片刻惊喜后,自是一直在注意着身边的安木,见他一直往下看,心里隐隐便有了猜测,莫名就开始紧张,想说些什么都说不出来,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被想象给折磨的还是被严寒给刺的。 安木把她的两手握在一处,不停揉搓,眸子比深潭更暗,眸光却比严冬日光更柔,“别慌,下去看看便回。” “不,你…..”安彩拼了命摇头,说什么都不愿意,他们已经有难得的百年连心花了,不需要在冒险,再说这种地方深不见底的,怎么可能还会有,可他再不说,只是把她拥在怀里,手掌在她背后不停摩挲,就凭这动作就要比任何言语坚定。 安彩忍了又忍,费劲力气把自己说服,这种时候,就说带她一同去都显多余,她万万是不想做那拖累的,忍着心悸,她把他拖到一边小声道,“红珠水身上还有吗?” 安木很明确的点头,用温热的手心罩在她的脸上。 “好,带上火把,你答应我的,很快就回,别让我担心。”安彩闭了闭眼,抖着唇勉强说出这么一句。 此时,站在一边的李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走上前道,“我跟将军一起下去。” 安木没立刻回答,只是除下自己的外套铺在旁边凸起的冰台上,让安彩坐好后,这才看向师兄弟俩指了指洞口,意义不言而喻,留下,替他守护好她。 李落见此不敢有违,镇重抱拳,做下保证,必是以死相护的。 安木终是掌着火把下了去,安彩亲眼见到火光慢慢被黑暗给吞噬,这纠结的心哪,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了。 真正是一眼万年,明明就是一眨眼,或是一晃的功夫,安彩都觉得自己快过了一辈子那么长,以前他离家上山,眼不见为净,总觉得他会安全归来。如今亲眼见到他冒险,她还离他那么近,这心啊死活静不下来,若不是衣服穿得厚,怕是旁边的人轻易就能见到她如筛糠般的发抖,这到底闹哪样,真的是。 哪怕安彩一直盯着暗河,也闹不清楚安木是怎么出现的,眼睛一眨间,人就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她唯一的反应就是扑过去抱住他。 安木没让她挨上他的身,隔了半臂远就不让接近了,急的安彩当下就喊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到底哪里有问题,你让我看看,你让我看看呀。” “没,衣服湿了,冷的很。”安木见她着急,忙不迭的回答。 “赶快,赶快,衣服呢,我们的包裹去哪了?”安彩一听,自动脱离了他,没头苍蝇似的往四处乱看。 轻装上阵的人,哪里会有什么行李,唯一的行李就是安彩她自己。 李落师兄弟当下要脱自己的衣服给安木换上,安木远远的摆了摆手又道,“没,外衫湿了。”说着就把最外面的棉衣除了,取了原先垫在地上的那件床上。 “这怎么成,这怎么成,地上垫的怕也湿了,你里面真的没湿?”安彩上蹿下跳,这次再不理安木的阻挡非要把手伸进他怀里探探,忽而想到什么又往他的腰间探去,“喝口水吧,喝口水,快。” 安彩来来回回那么几下,闹得李落他们都自动转过了头去,根本不敢拿眼去看这对夫妻,这也太光明正大,不避嫌了。 安木为了安抚安彩乖乖取了腰间的水壶喝了一口,被安彩再三再四的摸了又摸,确定在确定后,这行人才正式下了山去,自始至终都没人问起暗河里面的情况。 等到坐回马车里,李落师兄弟坐了原先的巴海的位置开始驾车,安彩在车里取了衣服一定要让安木换下,在一件件除下衣服后,有个被手帕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这才滚落了下来。 这可不是安木原先身上带的物件,安彩捡回放在手心里慢慢摊开来看,一株黑紫两色的并蒂花就陡然出现,每朵也是拳头大小,花瓣大约在十瓣左右,颜色暗沉,既没有流光也没有水珠,干巴巴的没有生气,要是换成平时,她肯定会以为是什么不出彩的绢花,可如今却是从安木身上出现,还被他用帕子包了起来,这….. 安彩看了半天,问道,“这是什么?” 此时安木已经把大衣披上身,松松垮垮没想着系紧,见她问,取过来放到自己的手上,干净利落的扔进了旁边刚刚放了水药罐里。 “这?”安彩瞅瞅他又瞅瞅药罐,这是要给她吃不成。 “千年连心,红白皆成黑,可惜还是差了点年份。”安木淡淡道。 安彩第一反应是,原来千年的不是什么花瓣增多,而是人家根本换了个色长,第二才是,流弊了吧大哥,不是千年也近似千年了,旁边还有个水晶玉盒里躺的可只是百年的,情何以堪啊。 “不过,算是难得,应该能有效用。” 某人继续淡淡,安彩深觉自己可装逼不起来,捧着砰跳的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安木身上,捏着脸晃荡,“到这份上了,我是不是可以活上好多年了,你说是不是,啊,啊…..” 安木任他在脸上乱来,只是扶着她的腰身,平静的眼睛与她狂喜的眼睛相对,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变着声说了一句,“说了,都有我。”   ☆、第66章 旅途(1) 千年连心花是进了安彩的腹内,而那株百年的保存的好好的,准备送去给昊明瑞做新婚礼物,这是她自己就决定的,安木惯常的随意。 这一路到漠北,越发不太平,路上流民不时出现,按李落的说法,越到寒冬,漠北居民都有往南迁的习性,只是近几年多了些,景象惨了些。 安彩本来起初看见拖儿带女的都会好心给点东西过去,等到人家要把儿女往她们车上扔时,她就再也不敢出头了。 从那以后,她就一直躲在车里,眼不见为净。 “再过一会,就到漠北边城了。”李落在外面扬起一鞭后大声嚷道,怕是他也有些按耐不住长期的旅行了。 “到了?”安彩趴在安木的腿上,先是精神一振,后头又有些疑惑,问道,“城里会不会也很惨。” 这都是被一路过来给吓的,昨天还被一群流民给拦住了去路,要不是李落师兄弟大发神威把人给吓跑了,估计换成别人早被吃干抹净了。 “不会,”腼腆,轻易都不怎么说话的白离,在此时也有了心情,在车帘外大声道,“那些流民大多来自于西北,漠北这边容不下了,才继续往南,漠北城应该不会坏。” “那就好,那就好,否则,都天灾*了,我看他们怎么还有兴趣办婚礼。” 安彩这么一说,到是把外面的两人给说住了,权贵办婚礼真跟老百姓有什么关系,天灾*也挡不住该有的享受和生活不是,谁有那多余的心关心这些,最多也就口头一句,已算是天大的慈悲了。 立时,见外面的人不说话,安彩到是起了兴致,抬头跟安木说道,“也不知道那小子知不知道我们要来,到时候我先揍他一顿,你不要拦啊。” 安木低头抚了抚她的额发,道,“都有你。” “呵呵,可不得都有我,不过,说起来这事也怪不得他。”安彩说的是某人本是带她见识杀人放火结果却阴沟翻船的事,“说是带我去见世面,还真是涨大见识了,怕也是这小子倒霉。” 安彩事后早想清楚,料想昊明瑞也真没想过这么小小的绿水镇藏了这么个人物,实力估计差距太大,活该他倒八辈子霉,顺便也把她给坑了,想来寒碜他几句也不算过分。 漠北城确实是一座雄城,特别是在这广袤且又荒凉的高原之上,就像从地平面凭空而起的神迹,墙高似深入云海,巍峨雄壮,站立城下,无不心颤,谁来皆要矮上一头的错觉。 城门外屯聚了很多流民,城门口开了小门接受检查,虽进度缓慢,但不可谓不森严井然。还可隐约瞧见有人铸了几口大锅,正升腾着热气施粥布膳。 忽而城门打开,城里有士兵列队驱散了屯聚在城门口的流民以及想要进城的居民。众人皆疑惑间,就见铠甲深服的将士纵马起排跃出城内,更有一辆刻有王府独有标志的马车急速驶向城外。   ☆、第67章 旅途(2) 稍微有眼力见的众人皆缄默,甚至有人早早跪伏在地,悄然无声,只闻马踏之声,如入无人之境。 安彩他们的马车不紧不慢的接近漠北城,刚现城墙之时,就见前面有大队人马阻挡了去路,站在最前列的是一些铁甲侍卫,等到他们驶到几步远停下,侍卫又起排向两边闪,露出了其中被包围住的人,应该说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 “咦…..”安彩经了李落他们提醒才掀帘往外看,见到那露出来的人后,才真正惊讶,“他这是怎么了?” 这问的自然是安木,就算在那时受了伤,有他在不至于不给治好啊,这都过去这么久了,一直坐在轮椅上行动不良? “不会是你干的吧。”安彩这一句闲话好奇居多,等到真见旁边的安木不点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后,默默为昊明瑞点蜡。 “那这次就给他治好了吧,人家都要做新郎了,这样可不太体面。”安彩见人惨到这地步,倒有些可怜起他来,不为难的替他说起了好话。 “谢谢,婶子!我这是活该。” 安木还没说什么,外面的人耳力非常显然是听见了,一贯的不正经,到现在还是如此。 “不客气,”安彩瞬时找回来先前跟他说话时的脾性,掀开车帘不躲不避的同人对视了一眼,忽见人神情一肃,挣扎着双手撑在椅子上,扑通一声就跪伏在了地上,旁边服侍他的人吓了一跳,有意识的要去搀他,都被他恶狠狠的击退了回去,见此当下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乌压压跪了一地,始作俑者昊明瑞一无所觉,只见他兀自收拢了腿,勉勉强强的跪好,俯首道,“婶子,对不住。” 被他这么一搞,原先已然忘却的记忆又开始回笼,诶,除叹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确实换任何一个人,现在怕都已经成了游魂了,安彩作为安木认定的妻子当得他一跪,但毕竟她还没死,差不多就只能到此为止,而且来时她确实没想把他怎么样。 安彩摇了摇安木的手臂,示意他来说,毕竟昊明瑞最在意的还是安木的意思,如了他的愿便是。 “走吧,”安木转脸冲着外面低喝一声。 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昊明瑞当即欢喜,呐呐道,“谢谢小叔,谢谢小婶子。”服侍他的人自来是关注他的动静,当下就搀着他起身,其余人等见他坐好了,才敢站起。 安彩见状,才道,“快点走吧,这一路都走的可长了。” “可不是,辛苦了吧,”昊明瑞又恢复了以往,呵呵笑着,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早早就把府邸收拾出来了,可比绿水村强多了去。” 好吧,这人是心事一了,又开始用话塞她,前后还没过一息功夫,算他强。不过确实,这样的昊明瑞她更习惯。 安彩鄙视的看了他几眼,就下了车帘,被侍卫们簇拥着慢慢的驶向了城内,自然无人敢阻拦。   ☆、第68章 将军府 进入漠北城,两边房舍井然,只是不见百姓踪迹,越往里进路旁侍卫越多越是森严,直,到远远看见前方旗幡招展,各色官服蟒袍隐约出现,更有代表北地黑色显尊的四莽龙袍高高端坐于高头大马之上,虽不能显见,已然是王族气势凛然。 安彩在进的城门后,受了周围肃穆景致的影响,开始沉默不再言语,一点点的开始往安木身后躲去。 离那处越来越近,直到车马停下之前,安木拍了怕她的手臂,不容她拒绝,就紧了紧她的风帽带她下了车去。 “将军!” “将军!” “将军!” 众人跪地起呼,连接砰砰倒地之声,风声,语声,跪地声,再无其他,本是隆冬凌厉之时,满地趴伏,只剩几人站立当场,肃杀之气充斥当场。 这让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安彩不由自主的膝盖发软,硬是被身边的安木给抱扶住,不争气如她,是万万再不敢看前面那位始终坐立不出一声的北地王者。 跟着,安彩低头极力控制呼吸之时,只听身边的安木低首呼道,“王爷。”中规中矩别说亲密连尊重也不显。 此话出,半晌沉默,就如同风也在此处即将冻结之时,忽听高居马背之上的人翻身而下,踏着青砖地瓦,一步步向着他们走近。 安彩莫名感受到一股威压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自主靠着安木越发紧了。直到有一双墨黑云底厚靴映入眼帘,那人已然距离他们只有一步。 对面的人伸出手来虚抚了安木一下,清晰的吐出一口气息,才慢悠悠的说道,“回来了就好,一同回吧。”不冷不淡,言语平实,无处揣测深浅。 晕头晕脑的安彩根本不知道对方在说了这句话后,转首盯看了她一眼,微皱了眉,她终于等到对方回转,不知不自觉已经憋了一口气不敢吐,忽睁大了眼,缓缓吐出,这才呼吸顺畅了起来,被安木搀着回到车上之后,这才觉出自己太过小家子气,还不好意思的朝着他笑笑。 安木给她解了匆匆罩上的披风,注意到了她紧张兮兮的笑靥,似安慰又似说明道,“无事,咱们过了正日便走。” 安彩听了了然,却是也不愿意在此处多留,实在是无处不觉得惶恐憋闷的很,于是笑的更为甜腻,亲亲的靠在了他的怀里。 如此一路向前,再没有停留,街面上一派肃静,除马踏声再没有其他。 当天,安彩便被安排进了原先的将军府,据说在那场大火后,就被修缮完整,仆役俱在,一直等着主人的回归。 安彩被簇拥进了主屋,丫鬟环绕,浴池喷香,彩衣罗佩,解了一路困乏,倒卧在榻上休憩之时,安木早就被漠北王请去了王府快有一个半时辰了。 “夫人,晚膳摆在何处?” 安木留了李落师兄弟,不避嫌疑的进了内院,身边多了足有一打的侍婢,气派井然,却是陌生的紧。 “就这吧。”安彩百无聊赖的用下颚点了点身边的炕桌,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扫了一眼珍馐美味,一点兴趣也无,努努嘴又道,“将军还没回?” “没,管家回报,王爷留了将军用晚膳。”侍女微微顿首,浅浅回禀道。 本就是题中之意,安彩也就是不死心多嘴一句,精神委顿的目不聚神的盯着侍女摆桌,“就这四样够了,粥不错留下吧。”眼见着炕桌摆不下足足十盘开外的膳食,安彩赶紧喊停,想了一想又道,“李先生他们的晚膳备上了吗?” “夫人,请放心,备妥了。”又是刚才说话的那个侍女回答。 安彩转头看了一眼,见人低首半弯腰,行动间无声无息,严谨不敢有一丝怠慢,半露出的脸面,颜色亮丽,可比翠微她们高了不止一筹,当下也就没什么好吩咐的了,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用绿玉勺舀了一口粥正要入口,就见对方意欲布菜,当即摆摆手,吞下温热适口的米粥道,“不必,过一刻再来收。” “是,”侍女连头都不抬,齐齐应下。 “哦,对了,将军那边要是有什么消息,必要告知于我。” “是。”一群人退出门外,竟然不闻一声,真正是训练有素的很。 安彩看了一眼便不看了,她本就是过客,没必要太在心。 安木比想象中回来的要早,但是对于安彩来说,焦躁并不稍减一分。 “没什么事吧?我们还能走吗?”安彩见了他,帮着脱去厚重的大氅,脱口而出就是这话。 安木回头细细看了她一眼,脸颊稍动,只是淡淡道,“走,不改。” 听他这么说,安彩整颗悬在喉咙的心放下了一半,还有半颗只是担心走的不要让他过于为难才好。 心情松弛,她到是有心玩笑,“咱们这一路过来,到这会才像是登临了仙境,暖衣暖食,还有美婢伺候着,确实不错,但怎么说呢,却是比不了绿水村自在,那里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到这里总觉得有千双眼睛盯着,浑身僵硬的很…..” 安木握住了她瞎忙乱的手,包拢在手心捏了捏,两两相望一切尽在不严重。 婚宴订在几日后,这些天,准新郎昊明瑞准时出现在了将军府,陪着她闲话了半天,哪怕安彩好心好意让他自去忙,他硬是当没听见,让人推着轮椅,陪着她逛冬日园子。 将军府园子确实美的出奇,哪怕正是深冬也自有景致,一群人围着两个主子逛了半天,也是安彩自己受不住冻,在途中暖阁,死活不肯再走了,至于安木又是一大早被王府叫了去。 “你真的没事忙?”安彩饮着热茶,烘着手拢,好不容易缓过了劲,眼睛就放在了一边的花色糕点上。 昊明瑞优哉游哉的啜了口茶,头都不抬道,“我能有什么事,底下那么多奴才不干活,难不成还要我这半残的忙里忙外不成。” 当时暖阁中的侍从被两人规避到了一边,安彩看了左右,压低了声线道,“不会吧,你叔都出马给你治了,你还半残?” 昊明瑞半眯着眼,觉出暖流流通全身后,摇头晃脑用同样的声线道,“半残好啊,无人烦忧,省了多少事。” 安彩嗤了一声,驳道,“有种,你一辈子这样。” “诶,”昊明瑞这会才正儿八经的抬起头来,看似无比认真道,“说真的,这样还真不错,你看我那些兄弟,看我这样,多少人松了口心气,虽遭了些肉麻的虚情假意,好歹是不在我身上费力了,你都不知道养伤期间,我日子好过多少。” “这样啊,”安彩转着眼珠子拖长声,“那得了,我知道了,让安木把你恢复如初吧,白费我半天好话。” 昊明瑞知道她在说笑,但也是真心相陪,装着讨饶道,“那可不行,那可不行,真的跟假的还是有区别的,老实说,多少庸医在我身上来来回回,说是注定半残了,还是比较心烦的,当时也就想着你比我惨多了,想想你,都不敢抱怨而已。” 说完这话,昊明瑞镇重曲了曲上身,肃穆拱手道,“婶子,对不住,还有谢谢。” “行了,行了。”安彩大气的挥手,算是把过去的一切都挥开了,别的不说,就看在安木的份上,她都不会为难他,再说这些天要不是他时时来陪,说不准这将军府要接待多少有心之士,有些人她还真挡不住,说不得都是他替她给省了麻烦,这人情她受着了,若是她能安全离开这里,那是真正的一笔勾销。 “哦,对了,李落,李落,”安彩想起了什么,冲着外面闲适逛着的李落喊话,“去把那个匣子拿来,就是那个玉匣子。” 说的不清不楚,但李落还真知道,在外头听了这话,应了一声就走了。 “什么啊,这么着紧。”昊明瑞不是特别想提以前那件事,见她转移话题,也是装着好奇的追问。 “送给你的,算是我们俩的贺礼。” “这么好,那我先替我家的谢婶子了。”一般做叔婶的松侄子贺礼自有路数,但安木他们两口子显然不是一般人,拿出的也肯定不是一般物,说不得昊明瑞是真有些好奇了。 李落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用青布裹了一层的匣子,进来就放在了几上,出去时不由自主的瞧了昊明瑞一眼,说不得是有一丝艳羡在里面的。 “什么啊,”昊明瑞没有错过,搓着手就有些兴奋上了。 安彩也不卖关子,推了一把,让他自己看。 昊明瑞很快的解开青布,露出的是一个透白的玉匣子,里面的东西光从外观上看,是一点都看不出的,再次搓了搓手,慢慢的掀开了匣子一角,看了一眼,凝神再看一眼砰的就关上。 “这,这不合适吧。”昊明瑞手抖心也抖,要是没看错,那应该是百年的连心花,世所罕见的奇珍,再加上它特定的寓意,送给他,真的有些接不下。 “行了,行了,就是你的了,我和你叔,祝你们百年好合。”安彩瞟了他一眼,戏他见识少,须知那千年的早消化在她五脏六腑里了,区区百年,真的好说。 “那,那…..”昊明瑞紧紧按着玉匣子,激动的脸都红了,嘴里哆嗦了两下后才道,“我,真的是,婶子,谢谢了。” “看你出息的,诶,不说了,不知道安木什么时候回来,也是乏了,我回去了啊。”安彩见不得他这样,索性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   ☆、第69章 年后回来完结 安彩在府里没躲过两天,就有人来请,这次是漠北王妃亲自下的帖子,有昊明瑞送到她的手上。 “婶子,”昊明瑞一点不开玩笑,皱着眉道,“不是我有心来为难你,只是这次怕是躲不过。” 安彩不怎么在意,扒拉着昊明瑞刚送到她手上的翡翠珠宝,还真有几样入了她的眼。 “其实,王妃找了我好多回了,都让我给搪塞掉了,只是这次是替我暖房,也就在我的新宅子里,我替你想过了,反正总有这么一次,到我那里去,总比去别的地方要好。”昊明瑞说的诚心诚意,各种替她考虑,甚至连跟她随行的人选都定下了,只待她点头。 安彩手里拿着一支翠色莲叶钗,足有一支手掌大,还是整块的翠玉,雕工更是没话说,越看越中意,忍不住就凑近了些,仔细看了又看。 昊明瑞见她喜欢,也是得意,抛开了刚才的话题,显摆道,“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我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物件之一,就让婶子随意把玩就是,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跟我说道,赶明天就送过来。” “不错,”安彩看着那纤毫毕现的工艺,上面甚至于还雕了只不太显眼的蜻蜓,活灵活现煞是可爱,看着也是一乐,“挺好的。” “你叔叔怎么说?”刚还在说挺好的,转头就来了这么一句,昊明瑞微一愣,才明白这是再说刚才的事。 “叔叔说随你的意思,无需勉强。”昊明瑞来之前就跟昊天宗打过招呼,否则哪里敢来说。 “那就去吧,不过,我可是坐坐就要回的。”是替他暖房,她这做婶子确实要给他个面子。 “成,随你怎么来。”昊明瑞干净利落的应下,前后两人说话无不是在这些个物件上。 昊明瑞得了至宝,起了心要把自己以为最好的东西往这边送,聊表谢意,见她喜欢,也算是如了他的意。 这事回头跟安木随口说了一句,他没什么表示,只是在晚上入眠之时,他凑在她的耳边,不轻不重的咬着她的耳垂道,“事了,即离,不必枉费精神。” 安彩当时迷迷糊糊,只是拥着他的手紧了紧,也不知道应了他没有。 昊明瑞排行不上不下,若论此次婚事,真不值当漠北王以及他的后宅如此费心。谁让多了个昊天宗呢。 大家都是看惯风向的人,见他是如此得漠北王信任,几天来,只有一个出现,另一个便会在一步之远相随,这在以前是谁都没有过的待遇,而出入独属于漠北王的军营,那就是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了。 前朝的将军大人,是连边都摸不着了,那么传言属实的独受宠爱的将军夫人,就是王府以及漠北城后宅女人的一致目标,苦于无处下手,如此,这次说起来实在小的不能再小的暖房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昊明瑞是苦着脸来迎安彩的,他很想把人就此送回去,就当没来过,不过别说对着一脸笑意的她说不出口,就是里面如狼似虎的女人也交代不出啊,只能把身边所有信得过的侍女都叫过来,全都给安彩用,哪怕为此让人留下话柄,他也不管了。 由于柳王妃以及侧妃周氏亲自来了,象征意义的在新房里走了一圈,就在后院正堂下就座。 外面传报将军夫人到,几乎是同时,所有的人目光都在门口汇集,还是柳王妃故作正经的怡然喝茶,等到人进来了之后,才慢条斯理的把茶盏放下,一脸随和的大方打量起人来。 自然最高位的王妃不开口,其下之人也只敢用眼神对视,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你便是安氏?”王妃问道。 安彩稍稍一俯,点头应答,“是,见过王妃。”在门口别过的昊明瑞说过,需要她见礼的只有柳王妃,其他人都该向她见礼。 果然,众人见她见礼必,纷纷站起,同她见过。 有活络的已经从全方位开始赞扬她,相貌什么的,举止什么的,什么能夸夸什么,不遗余力。 安彩始终浅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眼前的脸面她是一张都没往心里去,都是过客,何必用心。 “坐吧,”柳王妃见差不多了,轻轻说了一句,在纷杂的氛围里,被听的清清楚楚,众人皆默,噙笑的各回各位。 安彩环视一眼,唯有左手边最靠近王妃的地方空出了一个位置,在侍女的引领之下,自然往那边去。 “咦,明瑞不是说去接你,这人呢?”王妃朝着下面一巡视道。 这话明显是冲着安彩说的,可她打定了主意非必要不说话,根本不准备开口。 如此莫名室内就默了一默,而在外面等着的昊明瑞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适时进门来,嬉皮笑脸的开口,“母妃,各位夫人,我只是去给那些个不晓事的嘱咐几句话,怠慢了,怠慢了。” 王妃不语,身边的周侧妃瞧了瞧上头,又看了看左右,笑道,“哪里的话,来来,你是主人家,如今女主人未进门,你是没处躲清闲的,来来,陪咱们几个唠唠则个。” “正是,正是。”昊明瑞连连点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下面的夫人应景的笑出了声,看起来便是一片和乐。   ☆、第69章 安彩在府里没躲过两天,就有人来请,这次是漠北王妃亲自下的帖子,有昊明瑞送到她的手上。 “婶子,”昊明瑞一点不开玩笑,皱着眉道,“不是我有心来为难你,只是这次怕是躲不过。” 安彩不怎么在意,扒拉着昊明瑞刚送到她手上的翡翠珠宝,还真有几样入了她的眼。 “其实,王妃找了我好多回了,都让我给搪塞掉了,只是这次是替我暖房,也就在我的新宅子里,我替你想过了,反正总有这么一次,到我那里去,总比去别的地方要好。”昊明瑞说的诚心诚意,各种替她考虑,甚至连跟她随行的人选都定下了,只待她点头。 安彩手里拿着一支翠色莲叶钗,足有一支手掌大,还是整块的翠玉,雕工更是没话说,越看越中意,忍不住就凑近了些,仔细看了又看。 昊明瑞见她喜欢,也是得意,抛开了刚才的话题,显摆道,“怎么样,不错吧,这可是我目前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物件之一,就让婶子随意把玩就是,要是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跟我说道,赶明天就送过来。” “不错,”安彩看着那纤毫毕现的工艺,上面甚至于还雕了只不太显眼的蜻蜓,活灵活现煞是可爱,看着也是一乐,“挺好的。” “你叔叔怎么说?”刚还在说挺好的,转头就来了这么一句,昊明瑞微一愣,才明白这是再说刚才的事。 “叔叔说随你的意思,无需勉强。”昊明瑞来之前就跟昊天宗打过招呼,否则哪里敢来说。 “那就去吧,不过,我可是坐坐就要回的。”是替他暖房,她这做婶子确实要给他个面子。 “成,随你怎么来。”昊明瑞干净利落的应下,前后两人说话无不是在这些个物件上。 昊明瑞得了至宝,起了心要把自己以为最好的东西往这边送,聊表谢意,见她喜欢,也算是如了他的意。 这事回头跟安木随口说了一句,他没什么表示,只是在晚上入眠之时,他凑在她的耳边,不轻不重的咬着她的耳垂道,“事了,即离,不必枉费精神。” 安彩当时迷迷糊糊,只是拥着他的手紧了紧,也不知道应了他没有。 昊明瑞排行不上不下,若论此次婚事,真不值当漠北王以及他的后宅如此费心。谁让多了个昊天宗呢。 大家都是看惯风向的人,见他是如此得漠北王信任,几天来,只有一个出现,另一个便会在一步之远相随,这在以前是谁都没有过的待遇,而出入独属于漠北王的军营,那就是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事了。 前朝的将军大人,是连边都摸不着了,那么传言属实的独受宠爱的将军夫人,就是王府以及漠北城后宅女人的一致目标,苦于无处下手,如此,这次说起来实在小的不能再小的暖房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昊明瑞是苦着脸来迎安彩的,他很想把人就此送回去,就当没来过,不过别说对着一脸笑意的她说不出口,就是里面如狼似虎的女人也交代不出啊,只能把身边所有信得过的侍女都叫过来,全都给安彩用,哪怕为此让人留下话柄,他也不管了。 由于柳王妃以及侧妃周氏亲自来了,象征意义的在新房里走了一圈,就在后院正堂下就座。 外面传报将军夫人到,几乎是同时,所有的人目光都在门口汇集,还是柳王妃故作正经的怡然喝茶,等到人进来了之后,才慢条斯理的把茶盏放下,一脸随和的大方打量起人来。 自然最高位的王妃不开口,其下之人也只敢用眼神对视,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你便是安氏?”王妃问道。 安彩稍稍一俯,点头应答,“是,见过王妃。”在门口别过的昊明瑞说过,需要她见礼的只有柳王妃,其他人都该向她见礼。 果然,众人见她见礼必,纷纷站起,同她见过。 有活络的已经从全方位开始赞扬她,相貌什么的,举止什么的,什么能夸夸什么,不遗余力。 安彩始终浅笑,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眼前的脸面她是一张都没往心里去,都是过客,何必用心。 “坐吧,”柳王妃见差不多了,轻轻说了一句,在纷杂的氛围里,被听的清清楚楚,众人皆默,噙笑的各回各位。 安彩环视一眼,唯有左手边最靠近王妃的地方空出了一个位置,在侍女的引领之下,自然往那边去。 “咦,明瑞不是说去接你,这人呢?”王妃朝着下面一巡视道。 这话明显是冲着安彩说的,可她打定了主意非必要不说话,根本不准备开口。 如此莫名室内就默了一默,而在外面等着的昊明瑞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适时进门来,嬉皮笑脸的开口,“母妃,各位夫人,我只是去给那些个不晓事的嘱咐几句话,怠慢了,怠慢了。” 王妃不语,身边的周侧妃瞧了瞧上头,又看了看左右,笑道,“哪里的话,来来,你是主人家,如今女主人未进门,你是没处躲清闲的,来来,陪咱们几个唠唠则个。” “正是,正是。”昊明瑞连连点头,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下面的夫人应景的笑出了声,看起来便是一片和乐。   ☆、第70章 终结 昊明瑞本就常年游走于大江南北,皆要经营漠北的关系,这些年出门在外,每次回来,哪回不是带回丰厚的礼品,交由各房处置,就是人不来,礼也是到地头的,长年累月下来,同这边人足可交好,到哪都说的开。 说不得他婚期至,这些个漠北贵妇人们也不敢在他的地方给予谁难堪,再则说,安彩本人再木讷,再不通世故,想想她身后的人,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 唯有一次,也不过是王妃指了一个美妇人给她介绍。 “严集安严知府的夫人,娘家姓许。”这是一个温婉亲和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微笑间风情万种,穿着一身嫩黄通褙衣衫,衬映着秀致丽色,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许夫人。”安彩像是同周围所有陌生夫人面见时的表现一致,启唇含笑悠悠然。 那位许夫人也跟着别人一样喊她,“安夫人。” 两人点点头算是见过了,然后错身而过。 这真是一个符号一般的人,就像是上辈子看的一本书,没人提醒内容,根本想都想不起,就是被点醒也不过是,噢噢,原来这样……就没有然后了。 多少人在看她热闹,安彩视而不见,她不过是个过客,她们才会是永驻此间的人物,不必在意,不必挂心,因为她已经有更好的了。 “婶子,你先走,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去看您。”昊明瑞把她送出门口,小心谨慎的看着她的表情。 安彩只是笑,“你忙你的去,我也帮不了你。” “怎么会,”昊明瑞看出她对今日的事没一点不耐,心头一松,道,“就凭您送我的,就够我受用的了。” 安彩知道他再说那株草,虽说事由她起,真正出力的可不是她,不敢居功,“那你得谢谢你叔。” “你们俩,谢谁不是谢。”昊明瑞眨眨眼,揶揄。 “行了,行了,那我走了,你快去忙吧。”安彩已经看到门口有小厮不停的晃动,怕是有事要的他吩咐,不敢再耽误她。 “好嘞,”昊明瑞把她送上马车,遥遥的看着她走,过了半晌才重新走回门内。 回了家里,安彩等着安木回来,她总有些话想跟他说,不对,就是想看着他,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这可真是,两人相处日久,倒有些碾磨不开了。 不过她越想见他,他到是不如她的愿,月上柳梢都不见人回来,站于堂前,她让外头的人出去寻了两回,一回是没找着人,一回却是传回消息说顷刻就来。 顷刻又顷刻,月儿弯弯挂了许久,就是没有人来。 他以前从来不这样,安彩有些着急,在院子里跺了两步,心头乱糟糟的团成麻。 莫名其妙的想到,要是他也跟严集安似的,说走就走了,想不认就不认了…… 她不敢往下想,但就是不想她也知道答案,这不是一死了之能解脱的了的,她怕是会变成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千方百计使劲手段想要再回到他身边去。 哪怕他在天涯海角,她只会成为那只紧密追随的鸟,直到累了,死了,化成了泥,才可能停止吧。 月夜寂寥,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把暖了眼眶的泪流,悄悄渗了回去,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她告诉自己,谁都可能背弃两人之间的感情,唯独他不会,就像他当初如神降临来到她身边一样。 这是她的福泽,怕是几辈子做牛做马换到今日的全部兑现,她惜福且感激一切。 “怎么了,”忽而有人走到她身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在她回不了神的时候。 安彩根本没看清来人,就伸手圈住了人的腰,紧紧的把自己缚了进去。 安木不说话,也跟着抱住她,紧了又紧,后面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又问,“怎么了?” “没,就是想你了。”安彩呢哝。 安木大手在她的背后摩挲,听清之后,抬头看天忽而道,“我们走吧。” 安彩愣了半晌,诧异的抬头。 “回去。”安木盯看着她的眼,又说了一遍。 “去哪?”安彩有个笃定,又不敢。 “回家。”安木捏了捏她的鼻子,代转她的背就往灯火通明的屋里走。 “山里吗?”安彩简直惊讶,等进了屋,又见他开始收拾包裹,愣愣的反复,“现在?” “你不想?”安木头也不回的问。 安彩骤然欢呼出声,跳将起来,就在屋里乱转。 两人就用了半刻钟收拾,简单的一个包袱,等到安彩恢复神智,两人已经站在了漠北城外。 “这就走了?”安彩看着远处昏暗的灯火,呐呐不成语。 她并不喜欢这里,不过这里是安木的来处,总有些东西不可割舍,而如今他却是带着她轻易的离去。 “嗯,”安木拦着她的肩站着,旷野之下就他们两人,就像是一场私奔,谁都没告诉,谁都没带。 “那我们走吧,”安彩歪了歪头。 安木从始至终的表情比她更冷,听了她的话,就像当初下山一般,把人紧紧缚在他的身上,罩了一层的毛裘袍服,贴了有贴。 毫不留恋的长啸出声,远远离去……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